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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捡啥都好,就是别捡孩子。
朝政混乱,奸臣当道。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能填饱肚子已经是莫大的奢侈,哪有闲粮去养别人家的小崽子,更何况,现在漫山遍野都是灾民,捡个女人回家还能干点杂活,生生娃,捡别人的孩子……那不是纯纯的添堵吗。
叶全便是一个轴人,和他一起给官府做木工的老王一次又一次劝解他,他却对工友的劝诫嗤之以鼻,家中已经捡了三个孩子。
老大叫什么名字,工友老王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老叶一直称呼那个娃“小黑子”,那个孩子养到十五岁,就离家出走了,走的时候招呼都没打,人间蒸发了似的。
因为这事,叶全伤心了很久。
老二叶坤,现在年纪还小,刚刚十三岁,长的浓眉大眼,动不动就露出痞笑,一看就知道以后必然是个迷倒一众小娘子的坯子。
最小的这个孩子叫做叶红尘,方才不过九岁,刚收养不到两年,他额头上生有一块胎记,火红色,不知道是不是个“杀”字,像,却又不太明显。
为了养活这两个孩子,叶全可谓是省吃俭用,虽然他脾气不太好,动动就骂两个孩子是白眼狼,可从未动手打过两个娃,平日里对两个娃极好,一个馍馍会掰成两半,自己一口都不留。
叶全身边的人知道,老叶是惦记着失踪的小黑子,所以才会偶尔失态。
这一日,夕阳一点点藏在山后,老叶忙活了一整天,准备收工回家,破旧的木梯子咯吱咯吱发出刺耳声响,仿佛快要支撑不住。
老叶小心翼翼的从上面向下退去,这衙门“公正廉明”四个大字太高,若是不小心掉下去,必然非死即残,他可不敢马虎。
还没退上两三步,忽的,一阵邪风吹过。
站在长木梯子上的老叶,被邪风吹得头晕目眩,重心不稳,从高处摔了下来。
咔嚓一声,那是腰椎骨断裂的声音。
叶全心里明白:完了…
“老叶!”工友老王急忙跑了过来,高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
几个衙役闻声赶来,看到是个贱民摔断了腰椎,没好气的怒斥:“喊什么喊?不就是个贱民从梯子上摔下来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老王激动起来,高声的喊道:“老叶给衙门做了大半年的工,好歹算半个衙门的人了吧…”
“衙门的人?”话未说完,一旁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区区贱民,你是怎么敢开口的?”
老王侧目看去,说话的人是衙门的师爷。
师爷邪瞥了一眼老王二人,摇头叹息:“罢了,罢了。今天算我倒霉,拿着这几个铜子快滚吧。”
言罢,一挥手,零零碎碎的几个铜板扔在地上。
四个铜板。
老王眼睛通红的质问:“就四个铜子?一条狗还值得上十个铜子,一条人命只给四个?”
师爷冷笑一声:“狗?这年头,贱民能和狗比吗?”
闻言,老王心头百感交集,还要说些什么,却感觉怀中老叶有些动静,低头望去,发现老叶已经没了气息。
不知道是因为对生活的绝望,还是不堪受辱,老叶咬了舌头。
衙门师爷晦气的挥挥手,对衙役吩咐道:“还愣着干嘛?抬出去,扔到后街大巷。”
后街大巷是一处废弃的巷子,人们通常把垃圾堆在那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里围聚了一群野狗……饥肠辘辘的野狗。
……
那一天晚上,雨下的很大,瓢泼大雨伴随电闪雷鸣,将昏暗的小屋完全击溃。
叶红尘跪在仅剩半个身子的叶全身边哭得死去活来,二哥叶坤猫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雨水顺着屋顶的窟窿,不断流下来,没多久,小屋子的地面被打湿。
二个孩子就这样,持续了很久。
可能是哭的太累了,也可能是因为叶红尘年纪太小的缘故,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半夜,一道惊雷炸响,将睡梦中的叶红尘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却是看到一个终身难忘的身影。
二哥叶坤,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前,此时正手里拎着菜刀,面上布满杀气的望向自己。
叶红尘心头一震:“二,二哥…你要做什么?”
叶坤眸子里寒光不断闪烁,没有回答叶红尘的话。
屋子里的气息诡异到极致,也静谧到极点。
良久,叶坤摇头苦笑的叹息一口气:“哎,我终究下不去手,只是不知道,你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三弟,别怪二哥……生在这么个年代,谁都逃不掉!””
“也不是二哥不顾你的死活,有些事,一定要去做。”
说完奇怪的话,叶坤不再犹豫,手中提着菜刀,迈出屋子,一头扎进了大雨中去了。
“二哥……”叶红尘轻轻喊出声。
仿佛意识到要出大问题。
“二哥!”叶红尘声嘶力竭的大喊,可那道身影没有回头,他也没能将叶坤喊回来。
那一晚,县城内发生了一起极其恶劣的灭门惨案。
衙门师爷一家老小,衙门两个衙役的父母老幼,全部死于非命。
其中衙门师爷死相最是凄惨,被人砍了三十多刀,刀刀都是致命的要害处,比之稍微好些的是两个衙役,每人也被砍了十几刀。
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应该是死在梦乡之中。家中也没有被盗窃的迹象,应该不是谋财害命。
这件案子,惊动了六扇门,捕头张淮海统计了一下,那一晚,足足有十四条人命被杀害,现场没有遗留半分蛛丝马迹,只是留下了五十六个铜子。
一条人命四个铜子。
虽说这世道,天天都会有人死去,可朝廷是绝对不会允许官差死的不明不白。
一道道命令传达下来,终年沉寂的小镇,瞬间沸沸扬扬。
不得不说,官差的办案能力还是十分强悍的,一日未到,尚有两个时辰,捕头就锁定了凶手。
凶手不是别人,赫然是叶红尘的二哥叶坤。
此时,叶坤早已经不知去向,官府下达了海捕文书,缉拿叶坤者赏金十两,提供凶犯线索者,赏银五两。
作为叶坤的亲属,叶红尘也未能幸免,据连坐的规定,凡是杀害公差者,其家属一律同罪,念叶红尘方才九岁,尚不知人情,不通世故,且二人并无血缘之亲,免去死刑,改为入刑五年。
懵懵懂懂的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叶红尘被一众衙役,铐着锁链带走了。
不久后,他额头处的红色胎记处,被烙铁印上了个“囚”字。
……
时光匆匆流逝,转瞬间,已是七年之后。
扬州境内,江夏郡,滕州。
滕州境内有一座大山,名为铁刹山,在铁刹山山脚有着一座庄子,名为李家庄。整个庄子家家户户靠的都很近,宛如一个整体。在整个李家庄的外围,还有着一大片的高达八尺的木栅栏。
有这木栅栏保护,山上的狼群也不能轻易的进入庄子吃人了。
李家庄一处演武场内,十几个人排列整齐的在挥舞的利剑,练习剑术。
“大伟,腰板挺直喽,练剑先要练型,你猫着个腰,活像个大虾米,何时才能练出“剑心”?”严肃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身材魁梧壮实的中年男子。
他是这家剑道馆的馆主,李惠海,也是一个将一生奉献给剑道的男人。
李惠海眼神犀利的扫视着徒弟们的动作,面上露出欣慰之意,直到眼角余光瞥见一角落处的单薄身影,眉头紧皱一团。
那人是李惠海的女儿,名叫李淑珍。
李惠海生有三个儿女,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老大…暂且不提……
老二李淑珍,一个女孩家家,不爱红妆爱舞剑,李惠海曾经出重金为女儿寻来七个老师,这七人那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各自领域中算是翘楚之辈,可女儿对他们嗤之以鼻。
任由几个师傅讲的天花乱坠,她只顾擦拭手中利剑,充耳不闻。
李惠海无计可施之下,只能任由她跟随徒弟们练剑。
李淑珍也确实很努力,但天赋这东西向来是不公平的,任她努力千百倍,她的剑术只是堪堪入门,想要达到“剑心”境,可以说痴心妄想。
这样的一个女儿,这样的一个女徒弟,着实让李惠海头疼。
轻轻摇摇头,李惠海再次转头看向另外一道身影。
那是他的小儿子,李振兴。
看李振兴的剑型,凌厉威猛,看他的脚步,灵动缥缈,再看他的眼神……慵懒无趣…
李惠海的小儿子,对剑道的领悟是天才级别的,八岁练剑,十岁入道,今年方才十四岁便凝聚出无数剑道学者梦寐以求的“剑心”。
就是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剑客苗子,偏偏对剑道提不起半分兴趣,独独对画画情有独钟。
这…让李惠海情何以堪。
若不是自己强迫他练剑,他可能连瞅一眼的兴趣的都没有。
想到这,李惠海感觉血压上升,忍不住揉了揉轻微疼痛的太阳穴。
“哈!收!”
伴随着,大师兄的大喊,徒弟们齐刷刷将宝剑收入剑鞘。
带领大家练剑的大师兄,对师弟们说道:“大家先休息一下,稍后我们继续练习幻影剑的第二节套路。”
师弟们齐声回到:“好的,大师兄。”
人群熙熙攘攘的散开,李振兴眸子一亮,迫不及待从怀中掏出纸张,从墙角拿来一只画笔,开始画剑道馆内的众人。
李惠海气的七窍生烟,面色的阴沉的走了过去。
“喝,哈!”
一道清脆的低喝,伴随着宝剑破空声,打断了李惠海的脚步,墙角处的李淑珍独自在练剑。
李惠海心烦意乱,忍不住叹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
李家庄外,不足十里处。
两个身影顶着鹅毛大雪而来。
漫天鹅毛般的大雪肆意飘洒,整个世界宛如穿上银装。
可这两道身影,身上竟没有沾染半点雪花。
高手!绝世的高手!
身材稍显魁梧的男子开口说道:“三哥,前面应该就是老李的家吧。”
被唤作三哥的男子,眼神黯淡少许,他的手稍稍用力,握了一下手中宝剑,喉咙里发出若不可闻的“嗯”声。
手中宝剑上刻有一个“李”字,他的额头处刻有一个“囚”字,血红血红的囚字。
……
休息时间很短暂,大师兄招呼大家站好队形,便是上前一步,躬身施了一个剑礼。
“师傅,弟子要和众师弟们演练幻影剑第二节套路,请您审视。”
李惠海应了一声,便是要说话,突然,演武场的大门被推开,一个佝偻腰身的老者走了进来:“馆主,有人要见您。”
李惠海眉头微皱,不悦说道:“老黄,我不是跟你说过,练剑的时候,不见客。”
老黄点头赔错,随后说道:“这两个人说是有大公子的消息,所以才急着见您。”
“哦?”李惠海先是一喜,随后强作镇定的说道:“那个逆子是死是活关我何事?”
“该不会,他欠了人家的金银,要债的找上门了吧。”
“这个逆子。”李惠海骂骂咧咧向门外走去。
他的长子是个“不成器”的混球,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十多年前,在城里失手打死了人,被押进大牢,之后了无音讯,李惠海是个执拗的人,很担心,却又不愿放下面子。
口口声声要让他自生自灭。
私下忍不住托人打听,他的儿子因为学过几年剑道,前几年边境吃紧,便被强压着上了前线戴罪立功去了。
去前线打仗是个十分危险的营生,可李惠海并没有太担心,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这家伙别的不行,偷奸耍滑那是他平生仅见。
五岁的时候便是将他耍的团团转,十岁出头,镇中所有的赌馆直接将他的儿子拉入黑名单…
别问为什么…毕竟一个怀里揣着三个铜板的孩子,半日的功夫,在他们那里拿走了七千雪花银,对赌馆来说算是奇耻大辱了。
直到去年,赌馆老旧不堪,翻新装修之时,方才明白这小子竟然是那样“出千”的。
这样一个家伙,恐怕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伤及毛发。
转过拐角,李惠海定睛望去。
两个男子单膝跪在地上,其中一人双手将一柄宝剑抬过头顶。
李惠海慌了。
“这个逆子…”他几步上前,将手中宝剑握在手里:“这个逆子!”
口中只有这一句话,重复十数次。
额头上刻有“囚”字的叶红尘,沉声说道:“老李很英勇!”
李惠海眼中湿润:“他…他不是个英勇的人,我知道……我知道,他不是。”
叶红尘说道:“我也一直以为他不是,可最后他救了一座城的百姓。”
李惠海:“是吗?他不是那样的人。”。
叶红尘无声。
李惠海低声呢喃:“这个…逆子…”眼泪终究没忍住,划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