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镖局正式开业了,从逍遥庄抽调了百人,组成几条押镖路线。岳毅坐镇调配,安排接单和分工。李青熟悉北方,负责往京城的陆路线,带着赵克、陆宇、林果;谭伦负责运河线,往京城、山东方向,手下主要带谭秋、王五、何钢;另外还有高松、陈斌、孟泰等兄弟随秦峰机动接单。
刚过两天,胡宗的府院教头杨勇就上门了。之前说好的押运货物前往南昌府,需要择日启程了,八月十五的期约。镖局第一单生意,大家都格外重视,决定派秦峰和李青一同押镖。苏州府衙已准备好车马,整整十箱货物,车夫加镖师近六十人,浩浩荡荡的队伍在这日清晨起行。知府胡宗知秦峰和李青稳重,还是放心不下,派了杨勇带十余府兵随行。
八月秋暑正盛,一行人几乎没有停歇走了两日才抵达长江码头,接下来主要是水运,由长江抵达鄱阳湖,走赣江到南昌府。大家都盼着上船歇息,不断催促码头快点装船,李青看着力夫搬运每一个箱子都很吃力,对此次押运的货物更加警惕起来,十口箱子装点完毕,杨勇便拉着秦峰上船,命人严密看守。随后是车夫和用度物资上船,最后是马匹草料。
快结束的时候,码头帮办找李青结账,正在翻看账本时,帮办低声问道:“您可是逍遥庄李青师傅?”,李青一愣,点头称是。帮办便冲另一侧招了招手,一个穿着长衫的人走了过来,明显是这个码头地位最高的人了。来人向李青拱手致意:“李师傅幸会,在下漕帮贺彪,成昆的大大徒弟”。李青明白了,原来此处的码头也在漕帮势力范围,忙回礼致谢。
贺彪指着满满的个大船说道:“上月与师父一同前往贵庄参加前辈的镖局开业,没想到这么快便有如此大的生意”
李青:“都是江湖兄弟帮衬,兄弟们才有这个活计,我也代表岳毅、秦峰师弟感谢漕帮兄弟支持。”
贺彪是成昆的徒弟,更是深知逍遥庄英雄辈出,自然不敢与李青称兄道弟,甚是恳切的说道:“我识得杨勇,他身边的人应该都是苏州府的官兵,这单生意要么一路无险,要么就是千难万险啊。”
李青自知做镖局的行当不易,见贺彪如此真心相告,也甚是忧虑:“请兄弟明言”,贺彪道:“苏州原来每年有多次发往南昌的货物,几乎都从这个码头发出,我们漕帮的江西分舵负责长江和鄱阳湖的码头搬运,有时候我们也会派力夫随船,这两年突然停了下来,此次又往南昌发货的数量比以往年份都要多,而且用了镖局押运,多半是和江西的匪患有关,f所以说此行不易啊”。
李青对江西匪患多有听闻,此行有秦峰和十几个得力师兄弟跟随,安全自然有保障,他更担心的是江西巡抚衙门的猜忌。苏州府往南昌发货,杨勇尽管不是苏州府在任官员,可人尽皆知他是苏州府府院兵丁的教头,而且此次阵仗不小,怎么可能逃得过江南织造局还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呢?
一路顺风顺水,不出五日便抵达鄱阳湖码头。一行人在鄱阳湖靠岸修整,杨勇也下船找向导去了,秦峰和李青分两路轮流上岸。岸边热闹非凡,正是江西蜜橘成熟之时,沿岸不少贩卖蜜橘的商贩。船东琢磨着回程带两船蜜橘,发现今年的价格比往年贵了不少,船东急忙找到李青,原来是今年天旱,鄱阳湖水位下降不少,赣江更甚,吃水深的大船根本进不去,赣南的蜜橘都是小船或马匹驼运到渡口,此行往南昌府只能走旱路。还好随船带着马匹,李青即刻取消修整,来不及找力夫,就安排兄弟们搬运货物下船,从下午一直搬到深夜,后半夜安顿妥当后杨勇才带着一名向导回来。
杨勇也早已知晓水路不通的消息,临时换了一名熟悉旱路的向导,一行人依靠货物扎营休息片刻便起行。第二日晌午用饭时杨勇找到秦峰和李青,商议路上护卫之事。
杨勇道:“找了几个向导都拒绝离开本地,拖老朋友介绍,才找了这么一个老向导,半个时辰前出恭一直未归,看来也是不敢随行,江西匪患真的很严重啊”
秦峰:“我们人不少,无奈货物笨重,不得不分兵看守,以我们数十人的武艺,一般土匪休得近身”
李青摇摇头,“我们好说,还有十几个手无寸铁的车夫怎么办,最重要的是不能丢了胡大人的货物,要不就按照镖局的趟路法子,我对官道还比较熟悉,顺利的话四五天就能到”
杨勇:“这里距南昌府,旱路四五天有些赶,我们还有十天的时间,安全第一。官道经久失修,破败不堪,恐颠簸损坏了货物。前几年我每年都往返南昌府几次,走过官道也走过商道,这边崎岖山路较多,有一条商道很平整,前后百余里,会节省很多时间。”
一群外地人催赶着马车在山间绕行,山路是巨石敲凿而成,一路还算平稳。当行驶到一块狭长的开阔地时,秦峰提议歇息,李青一看地势便摇头拒绝,开阔地狭长,四面环山,是伏击的绝佳位置,如遇盗匪,居高临下被围,十分被动。李青绕到队尾,催马快行,同时让兄弟们提高警惕,谨防飞箭来袭。
杨勇也赞同,安排手下人小心观察。开阔地还未走完半程,山中发出一只响箭,他们遭遇土匪了。
响箭发出时,四周发出哦哦哈哈的吼叫声,漫山遍野的嘶叫声,推测土匪不下数百人。秦峰自幼跟着师傅云游四海,也经历过大小阵仗,可独善其身容易,保护大家却很难,他勒马走到队伍前面,喊道:“各位好汉,有话好说,逍遥镖局初来宝地,还望各位好汉给个方便”
少时,山上冲下十几人,冲在最前面的大叫道:“等了好几个月才见到这么肥的,想活命的留下货物马匹,原路返回吧,省得我们兄弟动手。”
秦峰下马拱手道:“敢问好汉尊号,在下逍遥庄,逍遥镖局秦峰,这位是师兄李青,这位是货主杨勇”。
李杨二人分别致意,却都未下马,对方似乎也未在意,带头的人开口道:“我们兄弟并非穷凶极恶,留下财货,其他事不与为难。”
盗匪中一人张弓搭箭,众人只听“嗖”的一声,发觉之时箭矢已击中逍遥镖局旗帜的立杆上,立杆不过一二寸粗细,五十步外以极速命中,李青暗叹道:“这伙人绝非一般匪徒,更非乌合之众,为首之人发音浑厚,内力上乘;射箭之人臂力惊人,招法纯熟。”
李青接着大声道:“我逍遥庄刚立足江湖,虽根基尚浅,武林中人多少也会给些薄面,各位好汉上来就摘我家招牌,欺人太甚了吧”
秦峰看了一眼杨勇,这家伙丝毫反应都没有,十分镇定。秦峰道:“杨兄,你和州府兄弟们看好货物,我和李师哥带着赵克陆宇会一会这些人”。杨勇前些年走过江西商道,对这个情形竟然半天没有只言片语,让秦峰颇为疑惑,他想起贺彪在临行前的那些话,随后通知车夫喂马修整,安心休息,又命林果等人配合杨勇看管货物。
杨勇环顾四周,叫住秦峰说道:“这里处下风向,小心他们使毒烟,之前曾听人说起说。不过,这些人看着像岭南金刀门一派,我与之有些渊源,两位先探一探路,我看形势跟上”。话未说完,只见前方山口处已然冒起了黄烟。
秦峰唤来张玲,叫她将预备解毒药物分发给大家。自张玲在逍遥庄被解救后就一直跟随张敏,张敏见秦峰一人孤苦,便有意无意安排张玲在他左右操持些家务什。临行前张玲要秦峰带上她在江西寻师父,为了不给秦峰添麻烦,自告奋勇做随队郎中,没想到此刻竟然派上用场。一颗小药丸服下,黄烟也顺风消散,众人除了稍有咳嗽,别无他样。
秦峰、李青和位兄弟笑着驱马来到盗匪面前。为首之人不禁愕然,道:“在这狼烟下竟然无人晕厥,看来今天是碰到硬茬了,最后问一句,要命还是要货?”
秦峰道:“在下秦峰,此次走镖是我逍遥镖局第一庄生意,不可有半点问题,还望各位好汉高抬贵手,我们兄弟愿拿出千两白银,交各位一个朋友”
匪首身后一人急不可耐的发出了酸细的声音:“怎么那么多废话,就凭你们几个人也敢跟我们讨价还价,大哥,杀了他们省事”
匪首回头瞪了一眼,扭身对秦峰说道:“我们在山上待久了,只问钱财不问江湖事,一千两不够我们的胃口,可是这么大一个马队,恐怕不下数万两吧,能看出来你们都是练家子,为了你们这只肥羊,我们出动了全部兄弟,你们现在是插翅难飞了”
李青听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还未请教各位尊姓大名,都是金刀门几代弟子?岭南金刀门何时跑到江西地面占山为王了?”
那个尖酸口音的人又说话:“大哥,他们不从,何必纠结他们的死活,兄弟们万箭齐发,一刻钟就解决了”
李青暗暗运气,突然将天罡掌力用一指发出,一股气浪直冲匪首,那人闪躲避过,身后人却迎面接住,立刻面部灼热赤红。匪首看了一眼他的面部,再扭头时似乎有些心虚,说道:“山外有山,自愧不如。在下金刀门第十二代大弟子覃亥,刚才惹恼了你们的是师弟张武,请教阁下名号?”
未等李青开口,远处便传来浑厚的声音:“李二爷驾临,老夫失敬了,今天是个误会,早知是您,我们绝不敢劫掠,老夫亲自送大家出山可好,还望众英雄见谅”,匪首方散开一条路,一位身材高大、精神矍铄的老头走近,众人也纷纷下马恭敬的迎接着老头。覃亥向李青介绍到:“李二爷,这位是我的恩师,金刀门掌门段宏”。
李青下马致意,段宏也向弟子介绍道:“这位李二爷,原是锦衣卫十太保二爷,逍遥镖局开业的事,江湖上早已传开,今天是消息有误,恕罪恕罪!”
说完,段宏大声喊了一声:“公子既然来了,也见一见您的门人吧”,说罢便与众弟子一起单膝跪地,李青正在发愣之时,杨勇从十几丈开外飞身来到跟前,快速扶起段宏,:“段叔快快请起,侄儿知道您肯定会来,知道大家是金刀门的兄弟,为了探明情况,也是为了避嫌,我一直没好上前相认,请大家见谅。”
原来杨勇祖上是随朱元璋开国的大将杨业,明朝建立后,杨勇祖父便受命驻守岭南一带,岭南一带部落种族复杂,为了镇压叛乱,平衡各方面关系,杨老将军训练了一只奇兵队伍—岭南边军,又称为“杨家军”,保了岭南数十年太平。岭南军训练有素,在身手方面也个个都是行家里手,杨氏父子其实就是隐藏的岭南王。
在靖难时杨氏父子受诏北上勤王,由于地势偏远,接到诏书时南军已成败势,待杨家军赶到南京,朱棣已发布安民诏书,改元永乐。千里奔波,让杨家军劳累不堪,加上势单力薄无力与燕军抗衡,杨老将军便归顺永乐朝。永乐帝对这只奇兵甚是忌惮,将军队困在南京一年之久,兵部建议杨家军裁撤一半,就地解散返回原籍,岭南家眷自行回籍,杨老将军为了大家安全脱困,自请告老还乡,交出兵权,同时接受了永乐帝安排的秘密任务,只带领亲兵卫队在岭南和沿海一带搜寻建文帝下落。
杨老将军受命之后一年,在朝廷规定的时间在回京述职,在半路被锦衣卫截杀,在亲随拼死相救下,杨勇的父亲才逃出生天,杨家军就此消亡。杨勇父亲带着一家老小,跌跌撞撞逃到江西,凭借昔日与宁王的交情,受到宁王的暗中关照,才得以在江西苟活。杨勇自幼跟着父亲和杨家军习武训练,一身好武艺受到宁王赏识,长大后被宁王推荐到苏州府当差。
话说这金刀门,在杨家交出兵权,兵部派员抵达岭南后发现根本指挥不了,杨家军为首的几个将官被抓,在即将处斩时差点引起哗变,一大批将官就地解甲归田,后来就以杨家刀法为根基,成立金刀门,金刀门成立之后,参与过几次武林纷争,刀法不为惊奇,阵法却让人难以破解,在西南武林中也享有一定地位和话事权。
杨勇一边讲述这段历史,一边在段宏等人的护送下下山。不到一个时辰便走到山下官道上,杨勇拉过段宏:“段叔,因东南沿海倭患,我有数年未回江西,为何如今落得打家劫舍的地步?”段宏有点不好意思,转头看了一眼秦峰和李青等人,说道:“自从前年你书信让我们到江西帮宁王做些事,我们这小帮小派自然难入宁王法眼,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庄子安顿,定时也会给送些银子和物什,兄弟们不能总这样无f所事事,兄弟们本来就有些手艺,正好南昌府要修这条山路作官道用,我们就报名接了这工程,南昌府就给了一次钱就再也拿不出银两了,这一两百里的山路把一点家底耗得是干干净净,没有办法,此路是我开,收点过路财”。
秦峰听完哈哈大笑,问道:“南昌府是不是不闻不问?”
段宏道:“何止是这样,甚至有时候会偷偷给我们报信儿,放任我们干这不耻的营生,这两年商路复通,来往商旅勉强也能够大家吃喝用度,还巴望着能攒钱置地可以重开金刀门。”。
众人皆感慨世事维艰,却又无可奈何,各自道别后回营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秦峰托杨勇给金刀门留下一千两银子,带着大部队到南昌府交货,逍遥镖局第一趟镖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