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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伴随蒸汽的鼓动声,一辆列车趴在铁轨上疾驰。这是一班从奈兹直接通往普格的列车。仔细一瞧,整列列车除了崭新的车头外,列车的车身随处可见因为平日里缺乏必要的保养和维护,而造成的漆面剥落的痕迹。
与一般的民用列车不同,火车车头的前端赫然烙印着启示录中傲岸狮身鹰翼的怪物形象。在它的身后则交叉摆放着两柄亚伯兰珥教的教旗——在这辆列车的二等车厢里,有两个与众不同的结伴同行者。
看起来应该是出自某家名门望族的少年和少女。
这两个人与众不同的地方并非只有身上奇特的装扮,他们的行为也同样让人感到有些费解。少年托腮坐在靠近车窗的座位上,不经意瞥见窗外澄澈的天空不由得发出咋舌声。
“难得遇到这么好的天气,要是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死掉,今后这份无聊透顶的人生大概也没有什么好值得再抱怨了的吧?”
远处的塞勒姆湖毫无保留地倒映出穹顶最朴素的色彩,波光粼粼的湖面仿佛是将一片片隆起的银色鳞片依序拼凑在一起,与周围的山峦相连形成条朦胧的细线。少年轻啜一口杯中的冰咖啡,一头金色的卷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闪闪发亮。
这时端坐在少年身旁的少女忽然停下手中缝补衣物的动作,扭头看向少年的侧脸,一脸莫可奈何的表情叹气道:
“请恕我直言,我愚蠢的主人。自杀可是被神明大人视作人类身上最卑劣、最不可宽恕的原罪。况且,人如果真的死掉的话,‘今后’这类字眼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呵呵,这话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来可没有什么说服力唷。莲。”
少年似乎意有所指的伸手摸向自己缠裹绷带的左眼,随即扬起嘴角朝她露出副轻蔑残忍的笑容。
“太过于较真的女孩子可要当心以后嫁不出去唷。”
被称作莲的少女静静深呼吸,闭上眼睛。
“这点就毋须劳烦主人您费心了。”
只见她毫不犹豫地把手贴在胸前,宣誓似地说:
“我是独属于主人您的所有物。打从那一天起,这副残缺腐朽的肉体和灵魂全都是为了服侍您——‘阿普斯·科奥波德’才存在的。像是和其他人结婚生子之类渎职的事情,以后就请您不要再提了。”
“……你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啊。”
感到无聊的阿普斯边更换在桌下翘起的二郎腿,边摸索口袋掏出一个贴有英文标签的瓶子,抓出其中的药丸塞入口中大口咀嚼、吞咽。莲为了搞清楚他在吃什么,将头凑近瓶子,看了标签后她不禁绷紧了脸上的表情。
“【Aspirin】。”
莲下意识念出了标签上的名字。
“你是说这个吗?医生那家伙说我就是个麻烦鬼,不愿意多给我开几副镇痛剂(吗啡)来缓解头痛,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悄悄借了些这玩意儿。”
“‘借’吗……我觉得医生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倒不如说,主人您其实压根就用不到这些东西吧?”
真的只是‘借’吗?莲狐疑地盯着阿普斯毫无防备的纤细颈部看。在确认阿普斯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方才的小动作后,她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头转到其他的方向去,期间不停小心翼翼地挪动视线观察他的反应。
“话说回来,关于前线的勘察报告你昨天晚上都整理好了吗?”
阿普斯边说边将剩下的半瓶药物塞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仰头喝光了杯中所有的咖啡。莲对这种药不太了解,她只知道这是一种经常拿来用作解热镇痛的药物,不过她也明白这样一定超过单次服用的标准。
“……勘察报告我已经在临走前准备好了,还请您放心。”
“啐,要不是总参谋部那群老家伙们没人愿意接手这块烫手山芋,不然我才懒得处理这种只会得罪人的麻烦事。”
时间在两人的谈话间飞速流逝。列车缓缓驶向铁路的拐角处,驶上横跨奈兹河水的康基坦大桥。阿普斯背靠座椅舒展身体,侧眼看着这座耗费大量钢铁建造,长达四百二十三米的跨江两用大桥。
此刻,他和莲的心底都很清楚。跨过康基坦大桥意味着他们与斯图特帝国的首都“普格”的距离不再遥远。
五年前,一场名为“黑斑”的瘟疫宛如狂风般席卷欧洲。在这场灾难中苟活下来,沉浸在丧失亲人的悲痛氛围中无法释怀的生者们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可憎的黑斑,成群的乌鸦在大街小巷间飞舞流窜,他们几乎每天都能听到邻里传出新的哭声。面对这场全然未知的瘟疫,无计可施的黑袍医生们在绝望的驱使下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由于黑斑的爆发始于冬季,欧洲各国的医疗系统不堪重负顷刻崩溃,尽管斯图特境内所有的焚尸炉都在超负荷运转,堆积成山的尸体仍旧成了传播疾病的理想温床。当时甚至有夸张的传言称,生活在普格的人们时常能够闻到万里之外的阿登雷山脉地区传出来的焚烧死尸的恶臭味。然而神奇的是,仿佛是主神希伯莱真的聆听了人类真诚的忏悔。三年后,即教历834年,这场造成了总计大约数百万人死亡的瘟疫竟如同从未发生过那样、奇迹般的消失不见。
人类是丑陋的;灾后各国的经济和人口都以一种近乎报复性的反弹迅速恢复、膨胀。翌年,以斯图特帝国为中心引发了新一轮的科技爆发,重新划分了世界过去所制定的秩序与规则。
人类把名为‘战争’的暴力称之为艺术;期间,各列强为了缓解国内生产力过剩或是社会资源分配严重不均的问题。它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扩充军备,向周遭较为弱小的国家转移其内部底层的民众与腐朽的旧贵族之间日益尖锐的阶级矛盾。
于是便有了‘我们’的存在……
到头来只能沦为他人手中的玩物吗?还真是让人不爽。阿普斯如此心想。
数小时后,这辆原本隶属于亚伯兰珥教势力的火车,徐徐停靠在一座有着美丽半圆形屋顶的现代化车站。从远处看,这里就像一枚镂空的巨大白色蛋壳。
就在阿普斯起身准备离开座位下车的时候,他的视野突然被一团阴影笼罩。
——原来是莲将缝好的披风递到了他的面前。
“喂,长得高就不要突然凑得这么近。吓我一跳!”
阿普斯略显夸张地朝后退了一步,没好气地白了莲一眼,然后一把夺过披风并穿在身上。
“抱歉,下次我会注意的。”
莲十分自然的将双手叠放在小腹前,微微颔首道:
“除了衣服的下摆部分有些烧焦外,暂时用来遮蔽您身上的护具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阿普斯不再理会身后没完没了的絮叨,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跟上,接着自顾自地朝着车厢门走去。
莲见状没有多说什么,干练地提起脚边的两个木质行李箱跟一旁的大提琴箱快步追了出去。
匆匆走出车站后,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默契地彼此相隔一个身位走在人行道上。水泥建筑林立的大道上,随处可见从施格兰商会进口的T型车;街角摆放着一台新型自动饮品售卖机,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机器里的咖啡大概差不多已经卖光了吧。
不知道就这样低着头到底走了多久,阿普斯下意识沿着脚下的道路前进,转头拐进右手边的一条小巷。
下一刻,他们的面前冷不防冒出来一堵高达三米的铁丝网墙壁。墙壁的对面堆满了大量的木箱和人们废置丢弃的家具,铁网的表面布满用于防止人攀爬翻越的钩刺。
阿普斯有些不耐烦地在鼻端前轻扇手掌,试图挥散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橡胶发出的臭味。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里还是老样子。
真是蠢毙了。
“……”
“……主人,请问您是有什么事要处理吗?”
或许是注意到阿普斯不太自然的沉默,于是莲盯着他的背影疑惑的歪了下脑袋。
“莲,你待会儿能一个人先回家吗?”
“诶?”
等到莲回过神,才发现阿普斯已经从自己的手中夺过一个行李箱并开始行动。只见他熟练运用三角跳的要领,借助左右两边的墙壁轻松翻越围墙。莲抬眼看向头顶西斜的夕阳,观察到围墙的高处明显摆放着‘禁止入内’的警示标识。
“等等,这里很快就要到宵禁的时间了——”
“……”
理所当然的,回应她的只有寂寞的晚风。她已经找寻不到阿普斯的身影了。
天边的晚霞汇聚成线,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缓慢流动着。少女将垂到额前的秀发轻轻拨至耳际,任由强风吹动黑色的裙摆。
这时,潜藏于内心角落的悸动忽然没有任何防备的流露出来。莲不禁抓紧胸前的衣物,然后慢慢松开。
“……路上小心,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