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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云翻卷,万木萧疏。历经一夜北风,杨氏庄园庭院内的那棵汉槐古树,千叶俱落,唯留残枝交纵。
中庭,杨玉默然跟随着一个冠戴鶡羽,衣着袴褶的中年武官。不同以赤色为主的汉家官服,男人的官服则是玄色。
二人在庭院内徐徐踱步,脚下不时响起枯叶细碎的“沙沙”声。
当踱步到汉槐树前,男人驻足停下,徐徐抬首,细细端视着身前这棵略显枯槁凋敝的汉槐。
片刻之后,男人轻声叹道:“你与魏讽往来之书信,我皆已命人暗中销毁。”他声音有些听不出喜怒。
“幸得有阿叔拯救,使小侄之命复延。救命之恩,难以言陈。”杨玉跪地叩首道。
“去岁,你曾至邺城向我引荐魏讽,彼时我是有意不见他。”言及族侄引荐魏讽于他的往事,杨俊生有胡茬的脸颊突然微微鼓动,眼睑也渐渐紧绷起。
“欲与人谋事,当严以审察。观其言行,知其长短。察其交友,知其贤劣。”杨俊口气生硬道:“魏讽其人,舌如利刃,口若悬河,行事轻佻,处世浮薄。虽有雄辩之口才,却不知敦本务实。虽交游广泛,却不加以谨慎辨识。以至事泄坐斩...”
“如此为人立身,犹如浮花浪蕊。我屡劝你慎之,不可与其交通,你却置若罔闻,如今牵涉此事...”说至此处,杨俊回身垂首,凝神注视着这个小心谨慎地跪在他身前的宗族族子。
杨俊双目不禁颤动了一下,皱起的眉头几经舒展。
不知何时,以前每见到他都会扑倒在他怀里的那个总角小童,已长成这番修合有度的弱冠少年。他将要出口的责备之言,还是不忍说出咽了回去。
礼曰:父母之仇,不与同生。而其父不久前被丞相曹氏无罪滥诛,那他关涉此事,又在情理之中。
杨俊默然良久,他给自己找了一个不再责备杨玉的借口,只是轻声叹道:“唯望我无所遗漏...”
听到族叔的叹息,杨玉浑身轻轻颤动,族叔如此为他担忧,让他此刻心乱如麻,可他志欲扶持帝室,又岂是苟顺私情...
“汉中连战不克,丞相将班师还雒。我将西去长安,向丞相请罪。”牢牢抓住杨玉手臂,杨俊弯腰一把将他拉扶起,望了一眼内院道:“原本欲让王忠与我携行,好让他从长安奔赴西川。”
“但荀闳既言曹丕已至雒阳,此时河南四周关口必有人在严加督查,如此不宜再让他与我西行,暂让他隐匿在此,你们待时而动。”
“切记不可让家中僮仆与之接触...”杨俊自己叮嘱道。
“阿叔!”杨玉咽喉一阵抖索,神色惭愧不安。
“我典掌宿卫,檄循邺城,却事前未能觉察魏讽乱心,将其扼死于毫末,是我怠忽职守了!”觉察到杨玉眼中的愧疚之情,杨俊咧嘴笑了笑,宽厚有力的手掌抚捏着他颀长白净的脖颈,抚慰道。
心中对宗族子侄的怜爱,使他有意让杨玉以为魏讽谋反之事,在他未尽职责,有失察之过。不过魏讽有生乱心之事,他虽事前觉察,可当他得知魏讽竟能策动如此多人,还是让他深感意外。
“族姑旬月间会来洛,届时莫忘登门问安。”杨俊语重心长道。
“唯!”
杨玉垂首应答。他的双目微微闭合,唇角泛起一丝苦涩。他已非孩童,中尉总司禁旅,为国家之要职,叔父能为曹氏擢用,膺此爪牙之任,又怎会事前毫无觉察。
“朝食过后,我便启程。”见秋阳初升,杨俊转身朝厅堂走去,杨玉紧随其后。
一觉睡醒,荀瑛只觉得神识有些恍惚。伸手捋过遮在眼前的散发,轻轻揉按了一下眼眸,才稍稍清醒一些。抬眸一看,见明光照耀于窗棂,这才察觉时候不早,她得起身向世母问安。
忙爬下床榻招来侍婢,盥洗过后,正要褪换里衣时,她目光无意间扫到侍婢手中所捧着的一套红色广袖茱萸襦裙。
“我衣服呢?”荀瑛挑眉诧异。
一番询问后,她才得知昨日所穿衣物在早上被人拿去洗了...不平的目光向室外扫了一眼,见时辰已不早,没办法,她只得无奈颔首,示意侍婢为她穿衣。
穿好襦裙,荀瑛抬臂甩了甩宽长的袖子,垂首看了一眼胸前纹饰着彩色流云如意的交领,又拘谨走了两步。修眉不禁微微下压,这种士族贵妇的燕居襦裙,上袖宽大,下裙曳地,常妨碍手脚,活动不便,她穿着总觉得浑身被束缚着。
“快走~快走~”
荀瑛微一扬首,又挺直胸脯,双手习惯插在小腹前的束带里,催促侍婢随她去世母居室问安。
“俞”
带着侍婢走到中庭,荀瑛便瞧见世母与两个从弟已坐在中堂,而侍婢正在摆放食案。
她连忙上堂向荀母行见礼,荀母见她今日竟没穿窄袖深衣,而是破天荒穿了一套红色襦裙,不免多端看了两眼,抬手招呼她坐在自己的案侧,笑着道:“正要让人去唤你,你就起来了。”
“听闻阿恽夜半将你唤醒,可是有何事?”荀瑛朝荀母身边乖巧一坐,荀母便拉着她的手问道。今晨自她醒来,未看荀恽与荀闳前来问安,问过僮仆才得知二子荀俣昨夜回来过,三人把从女唤起问过话便匆匆离去,这让她有些好奇,是发生了何事。
“昨夜啊...”
见世母询问,荀瑛抬目悠然回思起昨夜之事。
昨夜啊!她很是好奇那五官中郎将曹丕是谁,她可是看见仲兄言及那名为曹丕之人,他长兄的面色,唰地一下就沉下去了,很快啊!
她当即就好奇问了下谁是曹丕,但没人搭理她,又看到长兄阴沉吓人的面色,比前日来到她家还令人可畏,她就没敢追着问。
或可以询问世母?
荀瑛灵动的眸子悄悄瞄了一眼身旁的世母,可转念她想到仲兄临走之前,让她不可将夜间他们所询问之事与人言说,虽然想知道这五官中郎将曹丕与她阿兄有何恩怨,但她只好等亲兄弟回来去问他...
“说是为公家之事,外出几日,至于是何事...”荀瑛皱了皱鼻子,嘟唇不满道:“阿母也是知晓,我自打小起,但见他们有公事外出,我就去问,可他们就是藏着掖着不告诉我~”荀瑛有些忿忿。
“昨夜豹奴谓我,他们走后,家中我最年长,让我侍奉好阿母...”
“阿母若想知晓是何事,待他们回来,招来询问即可。”双手揣入袖中,荀瑛把脸凑到世母跟前,眉尖一抖索,眨了眨眼道:“也捎带上我,我也想听...”
“即是公事,不宜多问。”
荀母的目光仔细端详着这个姿容艳美的从女,清如秋水的眼眸,如此顾盼动人,伸手在她如白玉凝脂的脸上,轻轻抚弄了一下,舒心笑道:“就在我身边吃朝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