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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雄浑的号角打破了寂静,数只秃鹫于大漠深处冲天而起,盘旋于沙丘之上。
天穹下,沐浴着旭日金光的箭阁城垣矗立于高山深谷中。而紧随着第三声号角吹过,披坚执锐的黑甲铁卫从朱红的城门内鱼贯而出,背朝官道,面向黔首,数十身着黑衣头戴红缨的领军随着队伍没入路旁百姓当中。方才还在家长里短的人群见状,也陆陆续续的从腰间或行囊中取出象征着身份的竹牌,纷纷递交其依次查看。
“喂,那边那个,对,就是你,你的照身?”
路旁一位头戴斗笠的瘦削身影闻言一怔,慌忙咽下口中的吃食向领军靠近。
“这里这里,这位军爷,您看仔细了。”
年轻的领军接过他递来的照身,或许是由于形迹着实可疑,领军一字一句的读着刻印在其上的文字,又反复的摩挲了几遍。
“辽东郡渭河畔亭长,张治?”领军狐疑的看了他几眼,将照身归还给他。“辽东郡紧靠山东灾地,方才奉旨主管难民救济相关事宜,你一个河畔亭长,不动员黔首主导救灾,到是来这大漠边关作甚?”
张治闻言呵呵一笑,将照身收入侧身行囊。“军爷有所不知,我们那边去年丰收,仓内尚有些许余粮,完成了朝廷的救灾任务之后也别无大事,今日听闻吾皇车辇即将行至这镇海关处,方才迢迢赶来,希望一睹吾皇龙颜呐。”
“既是如此,就好生在一旁观看,莫要造次,若是起的乱来,便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保你全家的命!”
“军爷说笑了,这个小人自是省得。”
谈话之间,只听得人群骚动。远远的天际线处,一阵黑点伴随着愈近的马蹄声自远而来。二十人一阵的黑甲铁骑旋风一般冲入关内,四个行伍的锥形小阵急速掠过——多亏驰道上一早泼洒了清水,飞扬的马蹄也并未带起过多风尘。
“是斥候游骑!皇帝的车队近了!”
张治注视着那抹红缨再度没入人群,一双眼眸随之眯起,低头拾起路旁泥泞在脸上草草抹了几把,不动声色的将头上的斗笠又向下压了几分。
随着另外四队游骑飞速入关,在宽广的官道尽头,伴随着又一声号角冲天鸣起,已经依稀能够看到金鳞铁甲的步卒卫队与其身后护送的卤簿华盖了。
“上将军!虎威将军!”人群中陡然爆出一声大喊。旋即上将军万岁之声便不绝于耳,眼见道上驶过一辆驷马戎车,其上毅然挺立着一员武将。此人年龄望去在四十上下,但身材却极为魁梧,一身甲胄上刻画着复杂的纹路点缀。虽听闻路旁山呼万岁,然其人神色并未有一分松懈,双目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跪拜的黔首,无不透露着机警与威严。武将身后一位侍从手中持着那杆八尺亮银枪,红缨猎猎。相传虎威将军便是手持此枪于北荒大破后宋贼军,奔袭数千里,敌人望风皆靡,被杀的尸横遍野。自此其人一战成名,策勋官拜上将军,授武威侯。
听闻“上将军”三字,张治穿行在人群中的身体为之一怔,急急抬头间,其目光却刚好与那员武将打了一个交错。不待其将视线移开,车上的身影便回身示意车驾停下,而待其再度望向道旁之时,那个头戴斗笠的身形却已了无踪迹。
戎车片刻的停留并未影响到车队的整体行进,继丞相李思之后,御史大夫、廷尉、及其后数名大学士的车辇也缓缓驶过,道旁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庙堂之上的重臣皆已尽数亮相,那紧随其后的,便是黔首们期待已久的——亲王尊驾和吾皇龙辇了。
“吾皇万岁!国朝千秋万代!”…欢呼声骤然变得无比响亮,伴随着两辆银凤装饰的副车驶过,郎中令伍蒙亲率银甲禁军铁卫缓缓前行,他们拥卫着一辆金光璀璨的金根车,由六匹汗血宝马拉动着,点缀以玉石、琉璃、珠宝、黄金,纹刻着山河日月,金薄缪龙的车身反射着金光,伴随着迎风招展的皂旗龙纹更凸显其华丽尊贵,羽饰华盖下的驭手正是中车府令凌白,而坐于其中的尊贵之人,无疑正是当今天子,国朝圣上!
远远望见此等浩瀚的声势,沙丘之后的张治收回了远眺的目光,他默默的目送车驾进入镇海关内,紧了紧身上的行囊,发出一声长叹。
“乱世将至,民之所愿,不入萧墙之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