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残阳似血，郊野上廖无人烟，却也可以说成是遍地都是人，灰黑的乌鸦嘎嘎叫着却又只敢盘旋在上空，下方的野狗却毫不在意的大快朵颐着这满地的残肢断臂，而其残缺的躯体上多数都却依稀可辨认出是吴军得衣服。
　　一辆马车缓缓东行，这次却是足够惊扰到了路边的野狗，使之闪到一旁，发出了零星的示威性的嘶吼。
　　在车中望着这幅场景，我想吐和想哭的复杂心情交织在了一起，不过这两种心情却可以造成相同的影响，二者共同促使着我最终将头彻底探出了窗外，然后一起发泄了出来。
　　不过现在外面的空气中也早已不复清新，而是遍布着血腥味，这又不断的继续催促着我吐了出来，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虽然有些矫情，但毕竟之前见过的尸体都是远远望去，抑或者仅仅停留于一种概念而已，如今这般近距离的再去接近，对于我这个现代人而言，终究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了。
　　也许这也一如曹孟德尽管自行主张了徐州屠城，可事后再去亲临却还是写出了那一首《蒿里行》吧，多少算是一种生者对死者的愧怍。
　　车速当然是没有独自骑马来的快的，说来也惭愧，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仍然还是没能学会骑马这一关键的古代技能，不过也还好有车，也就勉强赋予了我比步行快些的能力。
　　不过即便如此，在经历了从最开始的呕吐在到后来的干呕，最后变成了麻木的这几天之后，却也终于是到达了越国的边境。
　　说明了来意之后，我才终于意识到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句古话，仅仅停留在了不斩这两个字上，也就是说出了不斩，别的也就不要再去奢求些什么了。
　　送我来的马车自然是理所应当的被要求原地等待，而我本人也被用麻绳捆住了双手，另一端骑在马上，而我则是很有地位的在地上快步走着以求跟上他的步伐。
　　说实话，如果这样的状态再持续个很多小时，我想我就会变成了被在地上干拖着去前进了，不过还好，勾践的居所距离边境并不远，看来他时刻还在担心着吴的反攻。
　　到了大营之中，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正中央时至今日仍在高高悬挂着的一块苦胆，然后不及我细看，身后的人冲着我的腘窝就是一脚。
　　这一脚的力道不大，但因为是一股巧劲，也足以让我跪下，然后再摔个狗吃屎了，然后就是哄堂大笑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吴国看来现在真是无人了啊，就派了你这么娘里娘气的小白脸过来跟我们来当说客？”不等我回话，便又都是一阵大笑。
　　爬起来之后，我才发现，之前那些刻意记得比现在还古老太久的事例就算没忘，却也一时都开始混乱，想不起来如何能引用那么一个适合些的，不过这样下去显然也是不行的，我又没有现编的才能，只好胡乱引用一句了。
　　“我们吴国是上等人出使上等国，中等人出使中等国，而像我这样的下等人，自然也就出使贵国了。”我目光直视着那人，力求挽回些颜面。
　　可那人显然是个武将，似是被我辩的哑口无言了，我再说话却是走近了过来，正待我疑惑他要干什么时，他直接就给我连甩了两巴掌。
　　我的耳中嗡嗡作响，脸颊似乎也肿了起来，但我也还是选择了不移开目光。
　　就在这人似乎是要再重复一遍时，台上那个脖子有些长，眼睛很小却还冒着精光的人突然发话了：
　　“够了，这好歹也是个使者，你退下去吧。”
　　话毕，那个莽夫才终于嗤了一声然后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吴国使者，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是来救越国的，越国就要灭亡了。”
　　“还算有意思，接着说下去。”
　　“越国灭吴之后，在北面的晋国必定会立刻南下趁乱得利，而北方的齐国也已修养许久，就为了等待这次的机会，而越新灭吴，到时候各地的吴人也必然会趁机起义，所以我说越国将亡。”
　　“我们早已做好了灭吴之后的决断，我们会把吴国攻下的土地和部分吴地都送给还给各国，各国以后自然是只会同我们交好。”这次回应我的又是一个新面孔，这人面向和善，不过他的言语却是与之相反的与我针锋相对，但我自然也只得是硬着头皮接了下去。
　　“先生所言有理，不过如果此时不灭吴，我们吴越联合，又怎会惧怕那北方诸国，又何须割地？还请越王三思”
　　那个先生却是也不再辩论下去，开始等待起了勾践的答复。
　　勾践似乎这些年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时刻，迫不及待状似疯狂般的就开始说了起来
　　“寡人很多地方都不及夫差，但寡人只有一个地方要强国他夫差，那就是我只会听忠于我的人的话，你非越臣，就是你说的再天花乱坠，我也不会被你蛊惑！回去转告你们吴王，哦不，吴公吧，我就在你上路的第二天，寡人就开始进军围城，你们要么献头，要么就屠城”
　　话罢，也不再给我什么说话的机会，便直接命人将我拽了出去。
　　这次的路上我却是再也无法去想那么多别的什么了，很快我就又回到了马车上。
　　马车上的车夫只是仍然娴熟的驾着马，什么也没有过问，只是时不时传出着训马声，似乎从未关心过这些亡不亡国的事情。
　　我又回到了吴国，回到了这几年里熟悉的大殿之中，我过这次却已是只剩了吴公和他平日里形影不离的爱妾西施。
　　此时的吴公形如枯槁，眼里当初的神气早已消失殆尽，只是依靠着手中紧握着一把剑用作支撑，似乎是他早已预料到了结果，他没有听我汇报结果，便自己断断续续说了起来。
　　“习求，我本意就是想让你自己先逃走的，吴越之争到了现如今这步田地，已然是再也没了一丝缓和的可能，你作为伍子胥的门客，仍然继承了他的遗志来帮我，而我也教授了你很多，你我也算是师徒一场。”
　　话及到此，他咳嗽了起来，可他还是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加快语速继续说了下去。
　　“我本想由我自己来做这些，既然你回来了，那后面的事情就你来做吧，我只希望最后你能保全住吴国的人民吧，这把夫差剑就交给你了，你虽本为燕人，但见此剑后吴人也自然都会听命于你，这吴国大印就请你和我的头一起交给勾践吧。”
　　话毕，吴公拿起了那把夫差剑抹向了自己的脖子，顿时血流如注，吴公也再也撑不住了自己的身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只是尽管如此吴公口中却还是表情痛苦的喃喃念叨着什么。
　　这次即使愚笨如我却也知道是什么，没有再去犹豫，选择了含着悲痛立刻将吴公的脖子上仍然剩下的筋肉切断，吴公在最后，才终于安详了些。
　　此时再一抬头，却是看到了那一直愁云密布的绝世容颜之上布满了大仇得报般的笑容。
　　我此时用着这把真剑，熟练的进行了我之前在一直用着木棍所做的事情，顿时鲜血猛地喷到了我的脸庞上。
　　而片刻之前还鲜活着的生命，却是已然永远保持着那幅与生前一声都相反着的颜容香消玉殒。
　　此时幽深的大殿之中却只是传出着隐隐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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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
　　我眼睛有些发肿，不过却也知道时间紧迫，只得连忙将吴公的无头尸体收敛起来，好好的葬在了一处，我想了想，最后还是把西施和吴公合葬在了一起，而吴王剑也被我暂且先埋在了旁边，毕竟投降是不该带剑的
　　从城头上望去，已是遍布了越国的大军，时间已是不留我再作停留，我只得连忙到了城门口，再令守军打开城门，然后端着一个硕大的匣子走了出去。
　　“吴公已自戕，盼越王善待吴国百姓，吴国大印与吴公头颅均在盒中，请越王验看。”我便大喊着，便走了却是已经走到了越王的面前。
　　越王却仿佛是看不到一般，只是将手向前一挥军队便都陆续进入了城中。
　　接着就是我怎么想却也想不到的在越王口中却显得平静异常的两个字
　　“屠城”
　　此刻我本来一直低头看着匣子的画面开始变换：先是看到了勾践不屑般嘴角微动的笑脸，接着是湛蓝的天空，然后是血如喷泉般不断喷涌着的无头尸体，画面接着不断翻转着，最后定格在了城墙上的“姑苏城”三个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