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颜沁染今日故地重游并非是心血来潮,她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少女晃晃悠悠地走进了街尽头的一栋小楼中,这是整条街里看着最像样的居民楼了。
这是当年被摘除“危楼”高帽的其中一栋住宅楼,那些不愿搬走的原住户们大多都落户在了这里。
少女踏过干燥的水泥台阶,一层层向上走,她瞟了一眼家家户户门口的鞋架,要么里面盛放着清一色的、形单影只的老人鞋,要么就只剩一个空空荡荡的积灰架子。有的住户门上还贴着出租的字样,但看那字条发黄的严重,大概是没什么人愿意租吧?
终于,少女来到了目的地。
这栋居民楼的顶楼。
这顶楼只住有一户人家,也是整栋楼里看着最有烟火气息的人家。虽然没有鞋架子,但在门前的地毯上,皮鞋、老人鞋、运动鞋甚至是高跟鞋,都应有尽有。还有两把伞静静贴在门边的角落里。
叮咚~
颜沁染按响了门铃。
“诶,来了来了。”
门里传来沉闷的响动,还伴随着几声轻咳。
一个暮年谢顶的老人出现在了颜沁染的面前。
“……你是……”老人泪眼汪汪,他揉了揉眼睛。
一对粉色的卷马尾玲珑摇曳,眼前竟是一位妆容俏丽的少女。只见她肤若凝脂,白皙胜雪,口似樱瓣,指若葱根,一双翦水秋瞳微颤,似有诉不尽的感慨。
“梁伯……好久不见了……”
“是小染啊……长成大姑娘了!长成大姑娘了诶!”
梁伯赶忙招呼颜沁染进屋。
两人坐在沙发上闲侃,而另一名青年女子则正在为颜沁染这个小客人的到来忙里忙外。
“请用茶吧。”那女子端来两碗红茶,一碗给了梁伯,另一碗则放在了颜沁染的面前。
“悠悠姐,您不用忙了,咱就歇会呗。”
“哈哈哈,我可闲不了,爸爸他知道你今天要回来,大清早一通电话就把我叫过来了,说要给你做顿好的~”
原来还有留午饭这个环节吗……
说话的青年女子正是梁伯的女儿——梁悠悠。
在听说福飞路出事后,梁伯的一双儿女紧赶慢赶地回到国内,所幸在当年的火灾中,梁伯并没有受伤,否则这兄妹俩怕是肠子都得悔青了。
大概是想来觉得后怕,他们二人都不敢出国工作了,就寸步不离地守在父亲身边。
梁伯的儿子——梁浩,在市里的东青区找了一份律师工作,专打离婚官司,虽然收入要比在国外时少得多,但他并不差钱。
而女儿梁悠悠也是辞掉了名师的职位,带着自己的意大利丈夫和两个孩子回到衡明市定居,她现在没去工作,是个全职的家庭主妇。
“本来,我自己也能做,做饭谁不会啊?”梁伯摊了摊手,轻声笑道,“只是我老了老了,手抖的厉害,怕啥料放得多了,咱们染染公主不乐意了。”
“染染公主”是儿时街上的小女孩们玩角色扮演的时候,颜沁染给自己起的“公主名”,那时梁伯也有参加她们的游戏,扮演的角色是皇宫大厨。
没想到梁伯还记得……
颜沁染端起红茶,轻轻抿了一口,嘴角扬起一弯漂亮的弧度。
“梁伯,其实我今天是来……把我姐的东西带走的。”
少女一语既出,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个,爸,你们聊,我去做饭了。”
梁悠悠打了个圆场,就快速撤进了厨房。作为一名高知人士,读空气是她最基本的技能。
“好,你看我这老骨头,差点就忘了。”梁伯起身,走进储物间,把一个瓦楞纸箱挪了出来,“小芸啊,委屈你了,你妹妹来带你回家了。”
纸箱被用泡泡纸仔细地包裹了一层又一层,里面的东西也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
“姐……我们回家……”
颜沁染看到这盒纸箱,泪花飞作雨线,如鲠在喉。
一年前,当得知姐姐死讯的那一刻,她并没有哭,甚至她到刚才为止,都没有为姐姐的离去流下一滴眼泪,毕竟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直到看见姐姐的遗物,她的泪水才终于决堤而下。
她明白,姐姐,已经回不来了。
自从小姨死后,母亲就性情大变。她开始变得蛮横霸道、爱发脾气,动不动就打骂自家的两个女儿。
起初,爸爸和姐妹俩都很理解,毕竟妹妹去世了,自己又被烧伤,谁又能轻易接受呢?大家都相信,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一定可以从那场噩梦里走出来,迎接新的生活。
然而,事与愿违。
那之后,母亲的性情越发恶劣。有一次她生气,竟直接用滚烫的开水浇在了颜沁染的腰背上,那一大块烫伤疤痕至今存在,从后腰一直蔓延到臀部,这意味着,她和可爱的比基尼永远说拜拜了。
这件事情之后,父亲对母亲的容忍也已经到了极限,2014年初两人协议离婚,颜沁染被判给了父亲,而姐姐颜沁芸则继续跟着母亲生活。
后来,父亲就带着颜沁染去往南方投奔叔叔。而母亲则拿着拆迁补偿款继续购买了福飞路花园的房子,也就是后来的烂尾楼,同时她还把姐姐转学到了衡一的小学部就读,以便升入初中部。
虽然天各一方,但姐妹俩依旧还有联系,感情也十分不错,父亲也时常会寄一些生活必需品给姐姐和母亲。
而后,在2014年下半年,楼盘烂尾后,为了购房几乎失去所有积蓄的母亲只得无奈搬进了烂尾楼里生活。她就这样一边打工还房贷,一边苦苦支撑衡一高昂的学费,供姐姐读书。
两人相依为命,挺过了小学和初中。
颜沁芸也算争气,中考时考上了全省最好的衡明中学,只要上了这所学校,就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重本的大门。
然而,没有想到,就在一年前,也就是颜沁芸刚上高二的那个盛夏,她竟从学校的实验楼7楼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毫无征兆,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后来警方在家中发现了颜沁芸的遗书,在鉴定机构鉴定其为真迹后,就以自杀结案了。
据说,颜沁芸坠楼事件后,对衡明的高压教育模式早有不满的自媒体人就开始掀起了一场口诛笔伐,从那时起,衡明市各大中学都出现了学生自杀坠楼的事件。因而,教育局紧急下发通知,全部省市属中小学必须加强学生心理健康教育,同时加装护栏,防止学生坠亡。在政策初见成效后,针对衡明中学和衡明模式的诟病才又渐渐失去了热度。
颜沁染还记得,姐姐死后,母亲就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姐姐的葬礼还是父亲和自己赶来主持的。后来父亲念及夫妻情分,就将母亲接到了南方疗养。
至于烂尾楼里的破家电和杂物,该卖的都已经卖了。而姐姐的遗物,则就暂时托付给了还住在这里的梁伯。
颜沁染今天就是来取走姐姐的遗物的。
“一年了,咱们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不难过了,好吗?”梁伯拿出纸巾轻轻擦去少女眼角的泪花,“你爸妈最近还好吗?”
“我爸发了笔小财,现在不差钱。我妈的话……已经好转很多了,现在大部分时间都能跟人正常对话。”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老爸,染染,去洗个手呗,咱准备吃饭了。”忽闻阵阵沁人心扉的香气,梁悠悠顺势从厨房中探出头来。
“好。”
听罢,梁伯和颜沁染洗完手,就一起上了餐桌。
“别客气,多吃点,尝尝我做的这酸菜鱼还有蒜蓉粉丝扇贝,应该不比我老爸当年做的差。”梁悠悠自信满满,既然她和梁伯这么热情地往颜沁染的碗里加菜,那颜沁染自然也就来者不拒了。
想来,当年父母都是附近工厂的小工,在流水线里从早待到晚。他们没空回家做饭的时候,颜沁染和姐姐都是在梁伯家里解决的。
看这满桌饭菜,三人食指大动,马上就拿起了筷子。
不到十来分钟的时间,大铁锅里的酸菜鱼就只剩下了头和骨头,连鱼汤都已经见了底。而另一边的蒜蓉扇贝本就不多,只有十个,梁家父女迁就着颜沁染,只是各吃了俩,剩下的六个则是全都进了后者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