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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摸到小屋,苏伟距离他有五六米的光景,借着月光能清晰看到他的举动。那人轻手轻脚进了屋,举起手中匕首刺向床上。床上早就是苏伟准备的厚厚的棉絮鼓鼓囊囊的。那人似乎觉得得了手,疾步退了出去,与他们会合,说了些什么,他们环视四周。苏伟疑虑,但是疑虑后,看到他们分头行动。人说夜行者绝非人类,今日看来,此话确实有道理。他们不仅身轻如燕,更是一袭黑色,在这黑夜一站俨然是一木、一柱、一影。没有生息,似乎融入死亡与黑寂的世界里;他们像个舞者,善的、恶的,虽然无从知晓,但是夜行者的爬上、顿后、俯首、张望,聚众相觑,分头相应;像一张黑皮,在白日里现出的是一张剪影;他们又像由一个分裂成众多的细菌,四面八方的乱散,不过他们的乱散极为有章法与目的。苏伟没有任何欣赏的味道,他知道无论如何,是要解决他们的。先干掉靠近自己最近的,或者生擒,或者刺死。生擒得好,这样便是一个有力的证明。
也许还是刚才的夜行者蹑手蹑脚走到苏伟所住的小屋,站定后,从怀里掏出洋火,一擦亮了。苏伟料到不妙,他要放火烧了房子,房子顶棚是麦草,墙壁也是木板定制而成。四周房子相连,如果烧着了,一定会蔓延四周,远近村庄必然遭殃。苏伟即便玩了死命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的。他想先赶掉他再说,于是,还没有等到那人接近木屋,苏伟已悄然踱到他的身后,一铁锨打翻了他。没有惨叫,只是沉重的“砰”一声。其他两个夜行人大惊,立刻掏出手枪,打向苏伟,苏伟早有预料,腾地跃到墙角,沿着阴暗处蹲行,又在一段砖墙木料的遮掩下溜到距离木屋远处的地方。两个夜行人追来,苏伟早已转到了井口附近,苏伟在井口也有准备,木轱辘下有长长的绳索,他一跃身“哧溜”顺着井口附在井壁处。两个夜行人寻来,没有找到苏伟。悄声嘀咕开来。一个说正事要紧,鸡一打鸣这工人便到了。另一个也应着说那个讨厌的小鬼不过是机灵点,不要管他了。商议已定,他们不知从哪里搬来几个黑乎乎的东西,“嚓嚓嚓”“嚓嚓嚓”手掌发出摩挲物体的声响,苏伟大惊,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矿上也是有的,它们被封存在一个严密的仓库里。二叔苏华曾经告诉苏伟一旦井下煤层无法用头、镐头开采时,这些乌黑的东西便派上了用场。这便是“黑炸药”。他们是凶恶的破坏者。苏伟很是憎恨,半年的光景,他把这里当成他的家了,他是不允许别人破坏这里的一切的。月光下苏伟看到了那双双凶恶的眼神。
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洋火,另一个手中端着那块黑乎乎的东西,苏伟意识到情形不妙,手臂用力,腾身钻了出来,一铁锨将一个家伙打倒在地,另一个情急掏出手枪,说是迟,那是快,不知哪里飞来的飞镖打中了他的手臂,从墙外飞跃进一人,也是夜行人,苏伟很是担心,如果是一伙人,今天这条小命算是交代了。哪知那夜行人走到近前,对苏伟一笑。苏伟猛然觉得他有些眼熟,他摆出一个动作、手势。苏伟乐了,他便是整日在窝棚与他打斗之人。手臂中镖的夜行人爬了起来去抓地上的手枪,夜行人又是一个飞镖打来,他的手臂几乎是钉在地上了,“嗷嗷嗷”“嗷嗷嗷”乱叫。
夜行人拾起手枪扔给苏伟,苏伟欣喜,平生第一次手握着这个玩意。手里把玩着,心中有了底气。夜行人蹲下身,一支匕首抵到了受伤的夜行人的胸口。他摘下了他们的脸罩,他问他们是谁?到底要做什么?是受了谁的指示?受伤的夜行人不敢不说。他说日本人看中了煤矿,想占为己有,但是当地政府不许,所以便想出炸毁矿井的主意。原来在这个平静、安稳的矿区背后却存在这样一场阴谋。
在前面我们说过的那个北京官爷入股煤矿,他便是这矿厂的主人,可是无端的暴疾落到他的头上后,这煤矿便姓了公家。说是公家,实者仍然是流入私囊。先是北洋军阀的一个头目占了。哪知国民政府打跑了军阀,这煤矿归了国民政府,成了县里、镇上主要的经济来源,正巧来了一个好县长,并不算是个贪婪之徒,他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煤矿工作秩序井然,安全上没有出过差池,工人的白面馍供应有序。可是,好县长占据官位一长,屁股便现了酶味,日本人重金贿赂,这位好县长坚决不许,他说这是县上、镇上唯一的财产岂能变卖。日本人恼火要下黑手,县长找到了高怀远,因为这里他是“坐地虎”“地头蛇”“钻天龙”,没有人不看他的脸色。高怀远也用重金赠送,他接受了。他说给自己人总比给外人强吧。高怀远点头应允。一场宴席过后,县长在几个护卫护送下回家,在路上中了埋伏,不仅几个护卫被打死,他也是一命呜呼。是谁的责任?有人说是高怀远,高怀远说是日本人,日本人说不是君山的土匪就是高怀远。实际上,还真是日本人。他们要陷君山的土匪与高怀远于不义,这样才能渔翁得利。制造事端便是他们的策略,日本人想两家下注,通吃,谁知高怀远拒绝了上门的日本人。无奈,日本人不得不转向君山的“活阎罗”。事情算是明白了。夜行人骂他们是汉奸,说他们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他们向夜行人讨饶,夜行人不再理会他们,夜行人与苏伟将所有炸药搬到小屋子里去,说,明日见官,有所交代。
夜行人与苏伟来到小木屋,苏伟点上了煤油灯,夜行人看到了地上还未使用过的钩锁,他捡起来,摩挲片刻,夸奖说,做工不错。苏伟说是矿上有经验的师傅打制的。
近处的村落有了鸡鸣声,夜行人出了屋子,正要处置躺在地上的土匪。哪知被苏伟打晕的那个家伙醒了过来,他捡起手枪冲着夜行人与苏伟就是两枪,幸好没有打中,土匪见不妙,欲爬墙而去。哪知夜行人拿起苏伟的钩锁,只听“嗖”一声,“啪”,“哎哟”那个夜行人硬生生地从墙上坠落摔在地上惨叫不已。
夜行人找来粗壮的绳子将三个夜行人结结实实地捆绑在矿井中心的木杆子上。又用几块棉布塞住了他们的嘴巴,他们支支吾吾不能语,苏伟与夜行人相视而笑。夜行人摘下黑纱,东方泛起白光落在四周,苏伟才认出来他是那天骑白马之人。
“我是方年。”夜行人说。
“你就是方大叔?”
“你怎么知道我是方大叔?”方年嘴角都是笑。
“方大叔!方大叔!”苏伟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呼喊,他的双眼溢满泪水。方大叔轻抚苏伟的脑袋,然后他说有事要解决,这里一切会有人料理的。苏伟目送方大叔纵身越过院墙而去。
这日,矿长像平常一样走着四方步来到矿里,有人说有热闹看了。他顿时紧锁眉宇,众人围着矿井处的几个木柱子,矿长分开众人,木柱上捆绑着三个黑衣人,嘴里塞着棉布条,瞪着眼睛望着众人。苏伟走了过来,说明了情况,他隐去了方大叔帮助擒住三个夜行人的事情(这是方大叔要求的)。矿长看看苏伟,再看看木柱上的三个虎背熊腰的黑衣人,很是疑惑。他拉着苏伟到了一边,说小孩子不许说谎话。苏伟说就是自己的本事。二叔苏华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走到矿长跟前说,“一定有好汉帮忙,好汉不许孩子说出。”矿长点头。
苏华提高了嗓门,说道:“明显的游击战术,敌在明,我在暗;敌分散,我击之;敌来救,我歼之。”苏华一分析,众人疑惑顿释,明白了其中缘由,还没有来得及夸耀苏伟的精明与能干,便听到“咴咴咴”“咴咴咴”的马鸣声,从煤矿大门外闯进来几匹高头大马,不是别人正是君山的土匪“活阎罗”。
众人闻之丧胆,从脸色便能看得出来,蜡黄蜡黄的,如冬日的余晖,刚才的欢腾劲顿时消失殆尽,鸦雀无声。同时,在“活阎罗”身旁的一匹枣红大马上端坐一个斯斯文文,戴着白边眼镜之人,装扮与众不同。他的身旁是翻译,穿着打扮也是斯斯文文,也戴着一副眼镜。他是杨新,为首斯文者与他附耳说着。原来这位斯文人正是羽田一郎,中间木柱上的那个黑衣人见了主人便“哇哇啦啦”说了一些众人不懂的话语,余光中却盯着苏伟不放。那个斯文的翻译——杨新侧耳给羽田一郎说了些什么话,只见羽田一郎轻身下了马,从一侧抽出一把匕首,众人闪开了一条宽阔的大道,捆绑在木柱子上的黑衣人还在“哇啦哇啦”地叫着,显然透过呈在眼前的脸庞看来,脸色也是蜡黄一片。众人以为这些捆绑木柱子上的黑衣人在主人到来应该是有救了,哪知,却相反,羽田一郎的一把匕首刺中了那个黑衣人的胸膛,随后,他也毫不留情地将其他二人刺死。显然刺死后两者的时候,“活阎罗”将头昂了起来,他是不忍的,也实属无奈之举。
矿长迎了上去,他不断地给“活阎罗”作揖行礼,“活阎罗”用马鞭将他划到一边,依然目不转视地望着苏伟,苏伟并没有害怕的意思。
“小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他只是一个小孩子,这事一定与他无关。”矿长赶忙拦在苏伟面前,脸上堆满了笑。然而“活阎罗”还是用皮鞭子将他划到一边。二叔苏华也不能看到苏伟吃亏,也挺身而出道,“小孩子能有多大本事,他们中了别人的道了吧!”活阎罗依然不屑,又用皮鞭子划过二叔苏华。
“这是谁在这里撒野?”更有一阵“咴咴咴”“咴咴咴”的马鸣声伴着天雷似的声音在天地间炸开了锅。来者正是高怀远,身旁都是荷枪实弹的卫队。
“阎罗,这矿厂是兄弟的,如果山上没了吃的、喝的、穿的,尽管向兄弟要,只要你一开口,别说矿厂,就是兄弟这条命也是你的。”
“哥哥客气了,兄弟们小偷小摸的本性不改,竟然偷盗到这里来了,真是不知好歹,幸好羽田先生将他们都处置了,也省了我一份心了,将他们的尸体都带走吧,省得污了我哥哥的一双眼睛。”随行的君山土匪喽啰将木柱子上的三具尸体卸下放在马背上。他们要告辞而去。但是“活阎罗”还是转向了苏伟。
“小子,算你有能耐。”
苏伟也听娘说起过“活阎罗”,但是听的时候,他牙根就是怀疑。他问娘说,“这‘活阎罗’不是人吗?”
“是啊,是人啊!”
“是人,能变成白龙线了?”
这一说娘竟然哑口无言了。娘争辩说,“人家都这样传说的哩!”
“传说,娘又没有见过。”
今日如此,众人看到的是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在苏伟眼里,那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并且丑陋的脸,远不比方大叔的可爱。他认为。
“活阎罗”一走,煤矿的大门片刻间关闭了。高头大马上的高怀远脸上的微笑隐去了,显得面目可狰起来。苏伟缩到人群中,因为他怕高怀远认出他来。当然,他更怕他在高怀远偷盗粮食的事情败露了,大白于众人岂不丢人。衣袖沾满了煤灰了,他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
“老爷!”矿长一开口就令苏伟大吃一惊,送走了“活阎罗”,又来了高怀远,都不是善类。甚至说这远比土匪凶恶得多了,苏伟是领教过的。更可气的是众人也都如此称呼。这家矿厂姓了高了,他怎么不知道。如果是这样,他本不该来此,爷们无论在哪靠着一双大手大脚总能赚一口饭吃。苏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