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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歌金缕,竟不语、鸢尾堪折时。
敛容颦蹙,未复调笑,常怨春迟。
便为塞壬啼泣血,哀鲸声、空海独嘶。
霜温眸、冰心池、雪青丝。
逆旅沉浮,讵可忘、翩舞莺哢姿。
夜言星慕,容予伴君,裁诗弄词。
悠梦自醒何适来?道远行、云谙风知。
剪西窗、话别年、诉相思。
——《鸢尾折·软歌金缕》,寄与赛琳娜·弗洛拉。
空中花园,灰鸦小队整修室。
丽芙伫立着,看着指挥官的办公桌上最常用的笔记本中取出的,自上次指挥官从亚特兰蒂斯回来之后,新出现的折叠得十分细心的这半页信纸。
尽管她端详了半晌,还是不能读懂指挥官寄给艺术协会首席剧作家的这封信,其真实含义究竟是什么。
此前丽芙听闻过,在这位女性剧作家尚未改造成构造体之前,指挥官曾经与她有过一些因缘。
“也许是对与那位挚友重逢的一种期待吧。”
丽芙这样想,便抬起手,要把纸条放回原位。
“虽然指挥官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丽芙的眼圈不自觉地泛红,脑海中突然又浮现起这个念头。
回到空中花园近一个月了,她除了在生命之星帮忙,以及参与新机体适配实验之外,在被希波克拉底教授强制要求休息的这些时间中,她都会待在属于灰鸦小队的整修室内。
在这里,她不断观察和抚触灰鸦小队每一个人的旧物,就像是有朝一日再也不会踏进这个房间一样,深深地留恋着这里的一切。
丽芙的万千思绪稍微停了片刻,刚想重新打开笔记本,忽然察觉信纸背面似乎还有字迹——于是她立刻把信纸翻转过来,只见上面还写了几段话:“丽芙,你若是无意中看到这页信纸,请别误会,我对你和露西亚都是真心的。”
丽芙的俏脸微微一红,继续默不作声地阅读——
“好好保管它,等收信人回来,或者交给艾拉,假如我陷入某些危机的话——另外,最好不要让比安卡看到这页信。呃,咳咳,个中原因很复杂,不解释。主要是怕她误会……”
丽芙看到这里便想悄悄地把纸条塞回笔记本,但是过道里的一位女性构造体信步走了进来,察觉到了她的古怪小动作。
“怎么了?”那位女性构造体温和地问,声音十分熟悉。
糟糕了——丽芙连忙转过头,望着那位女性构造体冷丽的面容。
无奈渐渐浮上了丽芙的俏脸——她知道自己越是掩饰就越是……
所以她此刻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拿着那页信纸呆呆地立着。
比安卡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中的事物,面无表情地从丽芙的手掌中拈过这页信纸,默默地看完,看到最后几句话时秀眉微皱,但并没有开口问什么。
她将纸条递还丽芙。
“珍重,我……再来看看你。”比安卡如是说。
即便没有地面任务,比安卡也很繁忙,但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都付给了丽芙。距离上次她们在阿西莫夫的实验室见面已经过去了十几天,这些日子来她都尽量抽时间来看丽芙。
或许她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意吧——即便每次见面,不善言辞的她都只会这几句干巴巴的话,她也还是生硬地对丽芙透露着自己的关切。
丽芙展颜一笑,没有说话。
比安卡点点头,转身离开。
意识海隐痛突然又一次发作,丽芙沉默不语地看着比安卡转身的背影,强忍着没有露出半分痛苦的神情。
“幸好是比安卡小姐离开的时候……”
丽芙欣慰地想,若是让比安卡再多一些担心,她会更加地不情愿。
这一次发作,因为希波克拉底教授之前的某些有效措施,很快就停止了。
丽芙从呆立中醒转,将半页信纸放回原位——她暂时没有时间去找艾拉。
她轻轻地走出整修室,认真地关上这里的门,像是把旧梦认真地封存一般。
已经是早晨了么?
她看了看空中花园的天气维持设施制造的白昼,一如既往地慢慢走向了生命之星。
……
“早上好!丽芙前辈。”一个辅助型构造体对她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嗯……早上好。”丽芙心不在焉地回应。
辅助型构造体:“对了,丽芙前辈,我刚刚过来的时候……”
丽芙得知了尚无露西亚和里的最新消息,心底掠过一阵小失落。
“露西亚,里先生……”在意识海又一次轻微的刺痛中,丽芙回忆起这几天询问情报的过程,又思索起获取新线索的方式。
“哟,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一只温暖的手突然从背后拍了丽芙一下。
哇!
丽芙惊讶地望着突然出现的希波克拉底教授。
“哈哈,被吓到了?”
“跟我过来,有话跟你说。”
希波克拉底教授如是道。
……
地球北半球。
一架Y3-RS特种歼击机穿梭于云海之上。
阮云殊坐在机头驾驶舱,随意地戴着飞行员的头盔,甚至连自己的秀发都未束起,任由它们披散在头盔外。
一边驾驶,她一边运用升格网络赋予的能力提醒周围巡弋的飞行异合生物群避开自己。
再次扫了一眼手中终端屏幕上的任务目标和指示,阮云殊觉得心底的恼意又一次不可遏制地浮现。
“该死的!要我花这么大力气去捡一个有可能无法回收利用的破烂?”阮云殊咬了一口速食肉干,腹诽。
一想到旁观者要求她去北极航线联合寻找安博莉亚残骸带回据点,进行升格改造,她就愤愤不平。
一个月前,他们才去九龙夜航船遗骸折腾了一番,回到山洞据点尚未得到休憩,第二天便又要出发去北极……
“他是不是觉得铁做的构造体从来不会累啊!”
阮云殊不自觉地说出了心声。
结果终端立刻传来一个熟悉又让人讨厌的声音:“我可都听得到哦。”
“你听到又怎的!真要惹恼了我,姑奶奶就不伺候了!”阮云殊立刻反唇相讥。
“这么沉不住气,连抱怨的话都千篇一律,索然无趣,嗐。”终端那头的声音永远带着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淡然。
阮云殊刚想再骂他几句,突然特种歼击机的终端来了一条讯息:紧急情况,请有支援条件的战机前往210号城市支援……”
210号城市?
阮云殊看了看电子地图,隔得实在太远了。
早在得到这架阿迪莱商业联盟的战机时,旁观者就动了手脚,让这架战机处于失联和不被监控的状态,但它依然可以接收阿迪莱商业联盟任何一个据点的讯息。
借此旁观者阵营多了一个监控阿迪莱商业联盟势力动向的手段。
看完讯息,阮云殊对自己的终端说话了:“老板……”
终端那头的声音突然打断她:“叫老公……。”
“滚蛋……我说正事——阿迪莱那帮家伙突然让所有单位支援210号城市,情况很紧急,任何阿迪莱所辖的势力都收到了求救信号……”
“哦,我看看怎么回事。”远在某处废墟和拉弥亚散步的旁观者应声道。
不久,他的声音继续从终端中传出:“没啥大事,帕弥什双生子带着一帮虾兵蟹将正追着奥赛兰姆号重捶呢。”
阮云殊颦蹙迟疑:“这还叫没啥大事?阿迪莱商业联盟要完蛋了!”
旁观者的笑声传来:“完蛋个屁,贾米拉那个小黑妞儿可比你会算计。”
阮云殊撇撇嘴:“她怎么会开着列车和那帮人混到一起?就算大部分物资都转移到了其他据点,列车被砸烂了也还是会肉疼的啊。”
“具体事宜我不清楚。”旁观者说,“但是列车翻新的费用有空中花园买单,肉疼啥?都说了这黑妞算盘打得极好,就算到了地球裂开那一天,最不吃亏的人也是她,你信不信?”
阮云殊:“你不知道情况你不去看看?”
“我忙着呢。”旁观者说:“再说这场面下,肯定有升格者在暗地研究——不用猜,冯·内古特这家伙必然在那里琢磨帕弥什双子的各种表现,然后一本正经地对灰唁和罗兰(旁观者从拉弥亚那里知道了罗兰后来的去向)进行发人深省的理论指导,阐发一下帕弥什意志筛选的长远历史意义,谈论和勾画一下未来那值得憧憬的宏伟蓝图。”
阮云殊:“那你现在在干嘛?”
旁观者:“和小人鱼散步呢,在各地搜集点吃的东西,一会准备吃个火锅,暖暖身子。哦哦,顺带瞅瞅露娜溜哪去了,也不是一点正事都没做。”
阮云殊的额头上冒出几条黑线:“我恨你……”
旁观者安慰她:“好好干吧,安博莉亚的电子脑带回来即可,异人形的躯体可以舍弃。”
阮云殊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应声:“好……”
“该死!”她看到驾驶屏幕,突然骂了一声,反应迅疾地抬升了歼击机的飞行高度。
“哈哈哈,不会是走神了差点撞上山峰吧。”终端那头的嘲讽声总是来得那么及时。
阮云殊双眸含怒,反手掐断了通讯,用力咬了一口手里的即食肉干,狠狠地咀嚼着。
Y3-RS特种歼击机的尾焰在冰冷的高空中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痕迹。
……
北极航线联合在普利亚森林公园遗址灾难爆发之后,便实行闭关锁国策略,全面收缩自己的防御范围,然后等待空中花园解决帕弥什双子这个棘手的问题——不然他们也拿不出更好的应对方案了。
阮云殊在一处山脉中降落,因为再往前,歼击机就会被北极航线联合的雷达发现。
她提着武器和背包走向了冰天雪地之中。
“这里的帕弥什浓度确实比较低。”阮云殊心想,一边探测着周遭的环境,一边估算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自从上回阿尔法在北极闹事,乃至安博莉亚的风波之后,北极航线联合又恢复了既往的平静,如果不是普利亚森林公园遗址发生的事情,也许这里的人在帕弥什浓度较低的环境中会过得更好一点点。
在这样看似平静的雪地中走了半晌,阮云殊最终得出了结论,此处距离目标残骸不算太远,应该还有十公里的样子。
至于老板为什么能如此精准地定位安博莉亚被罗塞塔打烂的残骸所在地——那她可就不晓得了。
“安博莉亚当时只是核心被打烂了,导致那个异人形的怪物机体无法修复重启,但是她的电子脑还完好无损。虽然事后他们想过处理安博莉亚的残骸,但因为露娜被华胥忽悠着去北极航线联合闹了一场,总船长被斩了,换了人,这事就揭过去了。后来再加上帕弥什双子等等事件,让可爱的主角们焦头烂额——这样,我们便有了可乘之机……”
阮云殊回忆起旁观者对于这次任务的部分描述。
她现在猜测,老板是想用安博莉亚的电子脑重新制作一个新的boss,与空中花园的秘密武器对抗。
至于她以前问的问题——“为什么非得用安博莉亚的材料”,旁观者这样回应:“因为方便。”
确实挺方便的,承袭旧制总比另起炉灶轻松得多。
阮云殊嘲讽地想,在前进过程中,突然发现前面的雪地森林的动静不太对劲。
她俯身探上一处高地,在岩石背后观察着远方,发现前面的森林中各处有白熊与其他类型的动物来回走动。
“仿生机械?”
阮云殊皱眉,这些玩意和北极航线联合的人重归于好之后,倒是成了她的挡道石了。
她默默地观察仿生机械的防御网有无漏洞。
两个小时后,却眼见这一堆动物形态的仿生机械组成的防线错落有致,防御灵敏,终日无歇的样子。
阮云殊有点发愁。
“我何必自己单打独斗呢?我可是升格者诶……”
她突然想到这一点,准备叫天上游弋的异合生物前来协助她。
转念,她又想到旁观者提醒的任务要点之一:轻轻地去,正如你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阮云殊无奈地叹了一声,握紧了刀柄,默默制定了暗杀潜行计划。
……
“这堆破铜烂铁真累人。”
阮云殊感慨道,
“为啥北极航线联合收缩防线的时候,不正好把我的目的地舍弃在外面呢?嗐!”
她成功突破了仿生机械组成的防线,只是暗中消灭了几只动物,并未惊扰到仿生机械们。
通过这一趟她也看出北极的那群人类并不具备仿生机械的操控权限,因为一个防御体系中任何一个个体的失联,必然会引起监控中心的察觉——这可是科技时代——但是预料中仿生机械警觉的动乱,和防御严谨程度的提升,并未出现。
这群仿生机械就像是模仿最底层的兽群本能,驻守自己的领地一样。并没有一个网络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就像升格网络把感染体和升格者们联系在一起那样。
“不,也许只是那个关键的角色不在。”
阮云殊想起了那个名为七实的小姑娘,她似乎具有某些特殊的地方。
且不管那些破事,先完成任务。
阮云殊扫除杂念,提刀继续前进。
“还好没有惊动守林人。”
走了一会儿,她倚着一颗雪松休息了一下,在心中想道。
“你是谁?”
随即,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她背后响起。
不会吧——阮云殊慢悠悠地转过头,和不远处一个人马型的构造体小眼瞪小眼。
……
“你先听我解释……”阮云殊急忙开口,但手却诚实地按上了刀柄。
“外来人等,一律驱逐!”异人形构造体四蹄并用,□□一提,便是一发狠厉的刺击。
“好歹先对几句暗号来着……”
阮云殊边念叨边提刀格挡,单手之力轻松挡住了她以双手掼来的□□。
令她感到麻烦的当然不是这战斗力一般般的异人形构造体,而是——
“呼叫支援……”
异人形构造体的通讯设备向外辐射着电磁波——
“呼叫你个猪头啊!讲不讲单挑的江湖规则!”阮云殊恼火地把唐刀的刀背狠狠拍在人马的背部。
一击之下,力冠扛鼎,人马四蹄屈服,跪倒于林地,喉中一声哀鸣,惊散树头飞雪。
阮云殊一脚把她踹飞,刚想呼叫老板商量一下事情该咋整——转念想到,旁观者知晓情况后,一定会笑嘻嘻地说:“诶?这点小事都弄得一塌糊涂,真是……看来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嘛……”
该死!我可不想被他嘲讽!
阮云殊又想起,这种潜行取物的任务,本来就不适合属于进攻型构造体的她——而最适合这种任务的人选——旁观者新收的小弟——拉弥亚,此刻也许正在和旁观者一起吃火锅……
吃火锅……
阮云殊轻呼了一口气,突然恢复了最深的平静,安然若素地立在原地,不去看那个挣扎着爬起来的守林人一眼,而是用异色瞳温柔地注视着手中的唐刀“幽昙”。
唐刀“幽昙”便于佩戴,自属横刀,刀身笔直,镌刻墨色与幽蓝色装饰的昙花纹路,较制式配器更显颀长。
刀柄有一个昙花形状的挂饰,是旁观者送给她的守护符。
为便于她使用,“幽昙”经过了旁观者的特定改造,能增幅黑暗与雷电双属性能量的加持。
于阮云殊而言,这是得心应手的好兵刃,但对她来说更重要的还是——使用这柄利器的过程很帅气,也很愉悦。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强求避免已经无法避免的战斗。
进攻型构造体,就应该有进攻型构造体的任务模式嘛。
阮云殊抚触着“幽昙”的刀身,陷入了回忆——论起这件武器,倒是可以说出不少故事。
此时那个被打倒的守林人不合时宜地重新站立,奔跑,提枪横扫了过来——但就在她的枪尖即将砸中阮云殊脖颈时,一道幽蓝的落雷自虚空直落她的天灵盖!
轰!
滋滋……
这位尽职的守林人倒在原地,身上不时翻涌出一阵电流,随之不断抽搐,暂时失去了对机体的操纵权。
阮云殊从始至终再未看她一眼,只是右手一翻,“幽昙”入鞘。
又抬起左臂,将发带取下,利落的马尾瞬息被极地的寒风吹作散发。
她将发带轻轻揣进怀里,徐徐走出了这片林地——前方是一片没有掩体的雪原。
倒在原地的守林人望着她的背影,眼底只有无奈与绝望。
……
无名雪原。
阮云殊沉默地与围了一圈的守林人对峙。
她一头渐变式的银发和风悠舞,冷然卓异的气质给这群异人形的构造体们带来了无言的压力。
哦?罗塞塔不在么?甚至狄安娜也不在……那就乏味许多。
阮云殊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
她们的心头都是一凛。
为首的守林人小队长不能容忍士气继续低落,踏前一步,朗声道:“无论你持什么目的来到这里,立刻离开,可既往不咎。”
显然这个小队长已经知悉森林里那位构造体的情况了(既然阮云殊未下杀手),本着多事之秋不必另生枝节的态度,她这样说道。
但阮云殊似乎还想做和平解决的努力:“我不去人类的所在地,也不会让人类知道我来过,三小时内我必离开。”
守林人小队长皱眉,这岂非是让阮云殊肆意在守林人的领土上散步游览,视守林人为无物么?
这个小队长犹豫了,因为这是不能退让的底线——但她本能地觉得,集结这二十几个守林人的力量战胜她,似乎并不有什么把握……
见她迟疑不决,阮云殊突然一笑,看来这家伙还搞不清楚状况。
“那让我问一个问题吧。”阮云殊温和地说。
守林人小队长再次看向这位不知名的恶客,待她发言。
“做了这么多年守林人,你觉得腻不腻?”阮云殊问。
守林人小队长闻言一愣——
就是这一愣之间,雷霆临世,数十道霹雳落在她的队员头上,摧枯拉朽,眨眼间雪原上只有她和阮云殊是站立着的存在。
她的队友们甚至没有一声哀嚎传出,尽是全身抽搐陷入昏迷。
“你……”守林人小队长的瞳孔中的恐惧还没来得及显露——
阮云殊早已欺身至她身前,左掌中蕴着一片幽暗的力量,就把她的头颅往地上一按。
“腻了的话,我可以帮你……解脱呢……”
阮云殊俯身,对处于她的左掌心和大地雪坑之间的守林人小队长的脑袋,轻轻地说着,声音幽幽如魔音贯耳。
说完,她左掌中的黑雾瞬息侵入守林人小队长的机体,这位小队长没有回答的资格,便陷入了暂时的休眠中。
“唉,这下就更没有所谓的劳什子女人味了呀……”
阮云殊拍拍手,捋了捋额角被风吹乱的发丝,向着任务的目的地走去。
……
不知名废弃保育区,到处是残破的机械物组成的垃圾堆,以及破碎的水泥建筑和在严冬中挣扎求生的植物。
此时,难于找到平坦通途的老旧街道上,一位身着黑色风衣年轻男子信步走在前面。
突然,他按了按左耳上戴着的无线耳机——正播放着不知时代的古典纯音乐——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小跟班,说:“小拉——呃,小弥,不好听,小亚……你这名字真是,总之,人鱼小姐,你的躯体在陆地上看起来不太美观——不然,我给你改一改?整个人形构造体如何?再给你调整一下衣装和发型?”
拉弥亚反应迟钝,半天才回应:“啊这……我不用的,现在就挺好。”
“没事儿,别跟本座客气,配角也要有配角的自我修养嘛——你看主角们的涂装和机体都换了好几套了,就连那个什么罗兰,居然也阴差阳错地有了新机体——咱就从外形开始改变,如何?”旁观者循循善诱。
拉弥亚不知怎么回答,眼前这位代行者与她此前遇到的代行者们都不一样——她突然觉得还是露娜好一点,至少不会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旁观者猜到她在想什么,便说:“诶嘿,这可不是我为难你——异人形的构造毕竟会影响你的意识海稳定程度——而且常言道,人要学会跳出自己的舒适区……”
拉弥亚呆呆地回应:“……我习惯了,可是……”
旁观者嘴角一抽:“要是格里高尔·萨姆沙之外的人,也能像你一样习惯他的甲壳虫躯体就好了。”
“他是谁?”拉弥亚好奇地问。
旁观者低声说:“是你。”
拉弥亚没听清。
旁观者嘻笑一声,转而道:“没什么,拉弥亚,谈谈你的过往吧,我喜欢听故事。”
“好的。”拉弥亚一如既往地顺应着,讲起自己记忆中存在的,已经被艰难岁月涂抹得七零八落的过往。
……
“这鬼世道,连一顿火锅的材料都凑不齐了。”旁观者嘟囔者,把一个特制的食品存储袋甩在身旁跟着的一个感染体背上,然后接过另外一个感染体手中的几块冻牛肉,塞进了那个口袋。
拉弥亚默默地看着这位作风奇怪的代行者,一言不发。
“只能等下回再吃火锅了,嘿嘿。”旁观者对拉弥亚笑了笑,打发这些感染体寻一个地方藏好食材。
“哟,都到海边了呢。”旁观者抬手在眉上遮挡着,望了望远处。
“我们要出海么?”拉弥亚似乎察觉了什么似的,问道。
“当然。”旁观者回答,“不过,我感觉这附近有点不对头。”
拉弥亚的感知很敏锐,探测了一番,指着一个方向道:“在那里。但是我……”
拉弥亚突然失神,像是要灵魂出窍一般眼神涣散——
旁观者的手掌已经按在她的头顶,她恢复了正常。
旁观者转头望着那个方向,那里没有任何一个感染体活动的痕迹,似乎经过了某种独特的清扫。
旁观者向那边走去,拉弥亚便跟着。
不多时,他们走到了一个废弃的小池塘。
池中无水,只有一个支架固定着半个人形残骸。
“代行者的拒斥力场,居然在保护这么一个玩意儿……”旁观者摸着下颌揣度着。
拉弥亚醒悟过来,原来方才的情况是代行者的花招。
她定睛一看干枯池塘中央的东西,惊讶出声:“这是……”
“你晓得?”旁观者来了兴致。
“这是加百列曾经带回来的一个空中花园的女性构造体……”拉弥亚回忆道。
旁观者的兴致更大了,他搓搓手,释放帕弥什力场感应眼前残骸的情况。
“有点意思,这居然还能活着,唔——原来如此。”旁观者了然,他感受到了慈悲者的力量。
“慈悲者,真是到处都在播撒慈悲呀。”旁观者感叹一声。
拉弥亚问:“是慈悲者救了她?”
旁观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近那半具残骸,像歌剧家那样吟诵道:
“哦,可爱的生命呀,倘若不是‘希望’在延长您的痛苦,还会是什么在抚慰您的魂灵呢?”
“也许‘希望’正似地上的路,本来地上没有‘希望’可言,做梦的人多了,也就有了‘希望’……您竟是个如此溺于深梦的人儿……”
“在‘死亡’这位医生尚未临到地上之际,人们岂非以‘希望’之良药疗愈且延续着自己的伤痛么?真是一群热爱痛苦与忧惧的动物啊……”
旁观者似是看透一切那般哂然,将一缕红色的帕弥什精魂注入这苦苦挣扎的半具残骸。
拉弥亚疑惑:“您这是要助他解脱?”
旁观者摇头:“非也,慈悲者毕竟不擅长意识海方面的工作,她的手段只是解决了这半具残骸的营养供给以及意识海最基本的稳定。”
“而我也只是锦上添花,点燃这个生命的求生意志,让它更能撑过这最后一段暗夜……”
旁观者说,又竖指于嘴前,“嘘——你不曾听到空气中隐隐约约的呼唤声么?像极了空荡海域中的鲸声。她在渴求‘对的人’到来呀——就像睡美人一样。”
拉弥亚似懂非懂地点头,走上前想感应一下旁观者所谓的呼唤声。
“别上前,拉弥亚。”
旁观者轻轻阻止她,“不要惊动这位沉睡的妙人,应待她自己情愿。”
“哦哦。”拉弥亚止步。
“走吧。”旁观者转身离去,毫不拖沓,“我们并非那位王子。”
拉弥亚于是亦步亦趋。
……
海风拂面,本意在于清爽,但严冬予人以刺骨的冷漠。
拉弥亚看着熟稔的海水,询问:“接下来我们去哪?”
旁观者洒然一笑:“你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