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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壤城外50里,黄州牧地界,小西行长的营地。
沈惟敬身边只带着王胖,跟着几位带货的随从,在东瀛官兵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毅然决然的走进了黄州牧府邸。
显然,这里已经是小西行长的军事指挥中心。
小西脸色阴沉,双眉紧锁,直勾勾的盯着沈惟敬:“沈君,你的,什么的干活?好端端的跟去领赏的小分队,竟然全让你们给斩杀了?你不觉得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吗?如果不是我提前下令,估计你们进营地路上,同样会成为刀下鬼。”
沈惟敬一开口竟然是嚎啕大哭:“啊,啊,苦啊,苦了这帮小西将军的小兄弟们,实在是因为言语不通、习惯不同,造成的巨大误会。我们守城护卫远远地看到你们前来,按照规矩前去,是要求你们的武士下马,放下兵器,方可带着去见议和的使者。我后来听护卫汇报,说是你们的武士神情凶恶、持刀弄剑、张牙舞爪的。护卫们都以为你们是特意过来挑衅示威的,所以就进行了制止,谁知道你们的武士实在是凶险,当场就砍杀了我方30多人,护卫们说你们的倭刀技法独步天下,一刀一命,没有办法,我方才不得已开始自卫。你可以想想,如果我方真的一开始就想要暗算,完全可以把你们引入成立、关门打狗,那时候别说是二十来个人,就是再多些人,也逃不出去吧?”
小西行长在听罢暗暗点头,觉得沈惟敬确实是实话实说,若是明军真的要抓这二十来人,肯定是一个活的也回不来。
沈惟敬继续自责:“是我好心办了坏事,本想让他们开心领赏、体验友善,谁曾想你们的武士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直接跟我们的守卫动了手。连我的胖子跟班也差点被剁成肉酱。我替这几位小兄弟喊冤叫屈啊。唔唔唔唔。。。好在他们都留了全尸,我都给运回来了。。。唔唔唔唔。。。”
小西显然是没料到堂堂钦差会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一时手足无措。
沈惟敬继续带着哭腔:“我是代表大明前来吊唁冤死的小兄弟,是我沈惟敬没有安排周全、没有交代清楚,才出此误会,误伤了这几位兄弟,我登门请罪,要杀要剐都听由小西行长发落。。。唔唔唔唔”
小西反过来宽慰道:“沈君,我看你言辞恳切,泪流满面的,既然是误会,贵方也死伤了那么多人,那就翻篇了吧。”
沈惟敬深鞠一躬:“多谢小西将军宽宏大量,您必将是我沈某人终身至交,肝胆相照。”
小西:“来呀,看座,请茶。”
双方分宾主入座,摆起了茶道。
小西:“沈君,你上次可是答应我回京复命,把我提出的要求去给你的皇帝陛下说道说道。”
沈惟敬回京请旨,根本就没提过小西关于分割或租借朝鲜南部的想法。只能睁着眼睛:“是啊,我沈惟敬一直都说话算数,第一时间就回去说道说道了,圣上的旨意是,我大明王朝,要的是面子,你要的军费银两补助,不在话下,要多少你提个数,我们照单全付,也好让你回东瀛交差。只是划拨朝鲜国南部战区给你。。。”
沈惟敬欲言又止。
小西吊起了胃口:“怎么样?”
沈惟敬深深叹了口气:“哎。我说小西将军啊,事实你已经看到了,此次随我东征的还有李如松大将军的王牌铁军。他刚征讨完甘肃的叛乱,没怎么使上劲,全军上下都手脚痒痒,非要在圣上那边讨旨来朝鲜摩擦摩擦。。。哎。”
小西:“那么说,沈君,你这次过来,是下战书的吗?”
沈惟敬一抱拳:“小西将军,自打上次一别,我就觉得跟你是至交好友,虽然我们俩站在不同的阵营。但是只要我还是朝鲜特使,只要你还是一线指挥官,我肯定不会让你小西将军难堪,你小西将军也不会令我难堪。。”
小西不无感动:“沈君,你这话我爱听。”
沈惟敬显得左右为难:“现在的情况是,李如松大将军的铁军,你也是领教过了对吧?他们杀人跟切菜瓜似的,要真是开战,你这边肯定讨不到一点点的便宜。”
小西不服:“这个不好说,鹿死谁手,还两说吧?我可握有10万大军。而据我所知,你们这才来了不到5万。”
沈惟敬平心静气:“小西将军,我们俩之前就有共识,只要对双方都有利,特别是能让你小西将军回去能交得了差,又能让我大明王朝面子上过得去,能不动手的,尽量不动手,是吧?”
小西习惯性的竖起大拇指:“吆西,吆西!!!”
沈惟敬显得快人快语:“好,作为至交好友,你先听我给你分析分析。等我分析透了,要打要和,你再下定论。”
小西赞叹道:“我知道你是大明皇帝亲封的沈半仙,有胆魄、有见地、有智慧,我很愿意听高人指点。”
沈惟敬正了正身子,正色道:“首先,我们俩是在第三国的土地上谈和平还是战争,是战是和对我们本土来说都无伤大雅。我们之间的和谈或者决裂,都可以左右朝鲜半岛的命运。”
小西点头认可:“是滴。”
沈惟敬:“既然双方都已挥师出塞、兵戎相见,那么我们就先谈谈战。”
小西:“可以。”
沈惟敬充满诚意的恭维了一下:“论战,你是行家里手,我要多多向你讨教讨教。”
小西:“那是你谦虚了,谦虚了。”
沈惟敬:“我虽未从未带兵打仗,但自幼熟读兵书,《孙子兵法》、《吴子》、《孙膑》、《司马法》都烂熟于心。战争,那是需要在特定时空内进行的,环境、气候、地形等客观因素会成为至关重要的环节。”
小西:“你说的全对,你们的前辈诸葛孔明曾说过,天地气象、阴阳五行,都可以决定战争的走向。”
沈惟敬竖起大拇指:将军你果然不一般啊,都学起孔明先生了。
小西嘿嘿一笑:“那是我们小西家族做生意需要,从小就被要求读孔明谋略。”
沈惟敬:“那你且看看,这朝鲜半岛基本上都是山地,地形复杂异常,更适合我大明李将军的地面部队,而你们东瀛兵,最擅长海战;如果现在开打,在山地丘陵之间,这海军硬杠陆军,谁输谁赢,脚底板想想就知道结果。其次,虽然李国主的朝鲜义兵疏于防范、久未历练,但是被侵略被占领地区的军民,肯定不甘屈服,必当挺身而出,定会殊死搏斗,这份誓死不做亡国奴的气势会给你们带来不小的障碍。朝鲜兵软弱不错,但是当他们真的面临被奴役被侵略被压迫的时候,就必然会全民皆兵,到时候哪怕是1200多万朝鲜军民一人吐一口吐沫,也会把你们这区区10东瀛兵给淹没了。”
小西不服:“沈君,你分析的这第二点恰恰相反,我东瀛武士这一路推进,前面都已经打进陪都平壤城了,根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所到之处一片祥和,老百姓该捶年糕的还捶年糕、该唱歌跳舞的还唱歌跳舞。”
沈惟敬反驳道:“那是因为还没有被逼到绝路,你们一路打来,他们一路退让,超过70%的朝鲜军民都退到了平壤城以北、以西地区。都在那边整装待发、养精蓄锐呢。听说你前面打汉城只用了三天,而打平壤用了半个多月吧?”
小西表示了认同感:“没错,打平壤伤亡惨重。”
沈惟敬越说越精神:“越打到后面,伤亡越大,损失越重。你是生意人,更懂得盈亏平衡。这批队伍是你在东瀛赖以立足的老本,如果你的队伍在朝鲜打光了,你再回东瀛,也只能到老家继承点生意做做,再想在政坛上有所成就就难了啊。”
小西搓了搓双手:“不瞒你说,我的本意是要保存实力。”
沈惟敬放慢了语速:“所以啊,你如果再往北推进,朝鲜军民真到了退无可退、忍无可忍的时候,势必无需再退、无需再忍。”
小西听出了其中的道道,觉得意犹未尽:“我还想听听你后面还有哪些高见?”
沈惟敬:“这第三、东瀛与朝鲜隔海相望,战端一开,兵力和粮草的运输必须经由海路,且上岸后又要改陆路,中间环节甚为繁琐,据我所知,你们现有部队在兵源和粮草问题上就遇到了种种困难,需要东瀛本岛源源不断输送给养,本岛那边的官僚们颇有微词,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连主战派丰臣也是左右为难。如果真的到了本岛要放弃你的时候,你那时候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如果再回东瀛,那可是只剩下灰溜溜的了。”
小西心生佩服:“沈君,没想到你对我大和政局了如指掌啊。”
沈惟敬有些得意:“可以这么说,我是大明最热爱大和文化的,东瀛虽弹丸之地,但是大和文化传承与我大唐,并且一直在发扬光大中,有值得我辈学习借鉴之处。”
小西细细回味后道:“你前面这三点分析,入木三分。”
沈惟敬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鉴于此,我觉得通过议和来各取所需,才是上策。”
小西沉思良久:“沈君,你高见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沈惟敬:“小西将军,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出自于你本人。”
小西不解:“哦?呢你?”
沈惟敬也学着竖起大拇指:“小西行长,你的家族,是东瀛本岛最大的对外贸易商,你这次领命侵朝,除了为了丰臣秀吉开疆扩土外,你和你的家族肯定是想借此机会打开日本与大明的通贡之道,借机攫取巨大的商业利益。所以,只有尽快恢复贸易、继续获取利益,才是你小西的重中之重。”
小西被这句话戳到了心窝子:“这个自然,这个自然。通贡的,是我们家族一直托我办的事。”
沈惟敬借路下坡:“做生意,最最重要的还是和气生财,整天喊打喊杀的,必定会影响贸易进程。你这边,只要配合我搞好和谈,以后大明这边,由我给你牵线搭桥,我能保证你和你家族的生意,无往不利。”
真不愧是忽悠界行家里手啊,沈惟敬这一连串深入浅出的阔论,信手拈来、炉火纯青、功底深厚,让小西行长整个人又被驴踢了一次,居然再一次脑残的全信了。前面小分队被砍、分割朝鲜半岛计划被否,一股脑儿都给忽略不计了。
小西整个人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满脸红光,微微颤抖双手托起茶碗:“沈君,我此番率军跨海西征,最大的收获,不是兼并了多少土地,而是得遇你这位钦差特使,真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啊。”
沈惟敬托茶回礼:“将军,蒙你厚爱,我沈惟敬有句心里话想说说。。。”
沈惟敬抬眼环顾了左右。
小西心有灵犀,喝令:“都先退下。”
沈惟敬看着左右都退出大堂,才托手抱拳:“将军,抛开这该死的战争不说,我内心敬仰您的人格魅力,如你不弃,我沈惟敬愿意与您结拜为异姓兄弟,不知道将军您意向如何?”
小西如沐春风、哈哈大笑:“正合我意,正合我意。”
沈惟敬虔诚道:“小弟我今年三十有二。敢问将军您?”
小西略有些腼腆:“我四十有五了。”
沈惟敬肃然起敬:“那我该尊称您一句大哥。”
沈惟敬端起茶碗,肃身起立:“来,大哥,小弟沈惟敬敬大哥一杯茶。”
小西万分动容:“二弟,你客气了。这杯茶喝下去,咱们可就是自家兄弟了。”
沈惟敬“:大哥,现在是双方对垒,剑拔弩张的,我们不能大张旗鼓的搞兄弟结拜。今天大哥您暂且喝一杯我的敬茶。改日等战事结束,我定当亲赴东瀛本岛,到您家族的祖坟或牌位前,再叫上一句大哥,好让祖辈们见证我们的兄弟真情。”
小西颇为感动:“二弟真是有心之人,令我无比感动。这样,从今往后,我们两边的所有事情,我都只听你的意见。”
沈惟敬眼见火候已到,便提出了内心最想说的话:“哥哥。您听我说,目前我大明的颜面和丰臣那边的诉求,肯定有巨大的落差,圣上要求我的这一套,丰臣想要你获取的那一块,肯定在短时间内谈不到一块去。既然我们已经结拜,那么我们务必要联手想招。”
小西:“你也知道,我们九洲岛的地儿实在是太小,小到我这10万人的队伍,如果哪天要检阅,让他们排成一排,肯定有人会因为排不下而掉海里去。丰臣命我带那么多兄弟们一路辛苦打朝鲜,就是想要在这里多占点地儿,好让本岛上的大臣都有点属于自己的封地领土,这样他们才会拥护丰臣的领导。而你这次带来的信息是不同意割让或租界半岛给我们,仅仅给点银两,真的无法满足丰臣的胃口啊。”
沈惟敬:“大哥,好就好在,谈判这摊子事儿,主动权都握在咱哥俩这边。我们可以适当的过滤一下对彼此不利的信息,大的分歧不如在我们的手头放一放,等时间过了,日子久了,说不定就顺了。您说是吧?”
小西略加思索:“有道理,有道理的。”
沈惟敬趁热打铁:“比如说这割让或租界朝鲜东南部地区的事儿,我回去也不说你那边是不是非要不可,你回去也不提我大明是不是答不答应。咱就先搁置着,等条件成熟了,咱们再做商议。如果非要写什么和谈议定书,我给你的肯定是中文,你给我的肯定是大和文字,反正也没多少人能看懂,到时候,我们各自保管,相安无事。你看如何?”
小西显出左右为难的样子。
沈惟敬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大哥啊,双方已经兵临城下,一言不合就会开打,我们不把握好尺度,对双方都不利啊。”
小西:“好好,我听你的。咱一言为定。“”
沈惟敬见小西落套,又控制不住自己好忽悠的脾气,感激涕零道:“既然认您为大哥,那我这个弟弟,理当为您效犬马之劳,你和你家族通贡的事情,全揽在我身上了。回头我再多帮你争取点利益”
小西大为感动:二弟,你现在贵为使臣钦差,效犬马之劳使不得吧?
沈忽悠接茬道:“正是有这钦差头衔,又负责调停战事,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小西兴趣徒增:行,那拜托你给哥说说。特别是通贡。”
沈惟敬:“这次回京,我定当在圣上和恩师宋尚书前面夸夸您的好,多朝廷多帮您捞点实惠。先说服圣上给您封个汉城王。您看是不是合您心意。”
小西喜出望外:“天朝能敕封我汉城王,正合我意。钱再多,不如王位来的过瘾。”
沈惟敬:“嗯,那就这么办,封讨封后,我再趁热打铁,向,向我主提亲。。。”
小西意外连连:“提亲???”
沈惟敬越扯越来劲,跟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似的,撒开了跑:“是啊。你既贵为汉城王,理当让圣上赐婚。正好圣上闺女多,我帮你挑一个漂亮点的。你汉城王如果能跟大明圣上联姻,那可是亲上加亲,到时候圣上一高兴,估计以后整个朝鲜国都是你的,还有必要在这里苦战啊。”
小西被忽悠的晕头转向:“哈哈,大明皇帝的亲闺女?”
沈惟敬一脸认真:“是的,滴滴亲的闺女,民间都知道,咱圣上家就是闺女多。”
小西被带沟里,开始厚颜无耻起来:“既然那么多公主,那么,我可有挑选的余地?”
沈惟敬:“有的,有的。你既然想挑,那我托我恩师宋尚书,帮你挑个漂亮点的小姐姐。”
小西撇了撇嘴:“二弟,哥哥我,不好漂亮的。。。”
沈惟敬大惑不解:“啊?那,哥哥要什么类型的?”
小西一字一句的回道:“哥我,哥我,我更偏爱刺激点的、风骚些的、会玩儿的。。”
沈惟敬内心在呸,简直是在侮辱我大明公主,还想着要风骚、会来事、搞刺激的,嘴上还是继续顺着小西的话头:“真不知道哥哥还好这口。”
小西略带羞怯:“不瞒你说,我在这方面属于被动型的。。。”
沈惟敬若有所悟:“明白了。我的亲哥哥呀。”
小西觉着自己好像已经是神宗女婿似的:“今儿真是开心呀,我的亲弟弟。以后咱自家兄弟,在朝鲜国的一切,只要哥哥能做主的,大哥都听你的。”
沈惟敬:“感谢大哥知遇之恩,给足小弟面子,咱就君子一言,快马一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