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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本坐在木椅上,这个时候也是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盯着内屋的门,没有说话。
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两下,伴之而来的是一句温和的“有人吗?”
爷爷看了我一眼,便打开了内屋的门,站在门口问道:“是谁?”
院门外的声音回道:“我乃龙池观龙云道人,烦请开门,有要事相商。”
龙池观我是知道的,离我们的村子并不算很远,建在了一座叫做陡马千的山的山腰上,那山为何叫做陡马千我并不清楚,也从未听村中老人提及过,而在山顶处有一池泉水,这池子便唤做龙池,相传在这池子中曾有真龙在此潜眠修炼,最后飞升上天。龙池观就是以这龙池为名,我也知道里面有道人,只不过平日里并不怎么和村民们打交道,偶尔村民也会去敬献香火,祈求真龙相佑,只不过这大晚上的跑到我们家来说什么有要事相商,却是令我和爷爷心中皆是纳闷不已。
不过,人家既然已经到了门口,说话也是客客气气,总不能关着门不让人进来,爷爷便是应了一声,走过去将院门打开。
门口站在俩人,一老一少,皆是身着道服,老者头戴玄巾,身着黄褐色道袍,少者则是平冠,身着黄陂,面容俱是清正,见爷爷开门,都是微微施礼,老者面带微笑,开口道:“贫道龙云,这乃贫道弟子龙四,深夜叨扰,还望施主莫怪。”
见这二人这般模样,爷爷心中的戒备自然也就放下了,客气的说道:“道长说的哪里话,不知两位道长这大晚上的过来,是有什么事?”
龙云道人笑而不语。
爷爷反应过来,连忙把门口让开,伸手将他们二人请了进来。
龙云道人进到院内,也没急着进屋,只是站在远中四下打量,院落不大,几眼的功夫便可看完,我只见他脸上的神色早已收敛,堂前屋后的打量了好一会,方才把目光停留在了我的身上。
我分明见到他神色一凝,隐约听见他的口中吐出两个字:“阴人?”随即似是点头又似摇头的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我被他这一弄搞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奇怪的看着他,而站在他身旁的那个叫做龙四的小道士正也颇感兴趣的看向我,只听一旁的爷爷问道:“道长,你说的是啥意思?”
龙云道长并未马上回答,而是朝着堂屋走去,进到屋内,也是抬头看向了屋顶的瓦片,见到他的这个动作,当真是把我吓得不轻,立马也是跟随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
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在爷爷的招呼下落座,似是沉吟了一下,方才开口道:“老哥,今天村子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爷爷拿着烟的手轻微的抖了一下,不过今天村子里的动静这么大,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是点点头道:“是发生了点事情。”
龙云道长看着爷爷,似乎是在观察爷爷的表情,微顿了一下,问道:“那老哥可否详细和我说说?”
爷爷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从早上发现二人死去到晚上断电丢尸,整个过程虽然说得不算特别详细,但也基本上没有什么保留了。
听完爷爷的讲述,龙云道长先是闭目不语,随即又看向了正蹲在一边玩狗的我,出声道:“老哥,你可知今晚贫道为何独来你家?”
这话说得就连我心中都是一惊,更别提爷爷了,虽然龙云道长似是在询问,其实说得已经很明白了,村中这么多户人家,为何单单来到我家敲门?
他见我爷孙俩面上惊慌,似是察觉自己的问话有点直接,便是微微一笑道:“老哥莫慌,我也只是察觉村中有异,再观村中气象,只是觉得你家所处这块似乎……”他顿了一下,像是在琢磨措辞,接着道:“似乎鬼煞之气较为浓郁,这才唐突上门一看。”
“鬼煞之气?”爷爷诧异的问道,“道长是说村里死掉的两个人难不成跑到我家这儿来了?”
龙云道长摇了摇头,“不是。”他再次看向我,问道:“他的父母呢?”
我一愣,随即明白他开口问的还是爷爷,爷爷则是叹道:“儿子儿媳打孙子出世就常年在外打工,很少回来,都是我和他奶奶带着他。”
“这孩子是不是打小体弱多病?”
爷爷眼神不明,只是应道:“道长说的没错。”
不过爷爷的心思显然也不在这上面,应了一句之后便问道:“道长,你刚说的鬼煞之气是什么意思?”
龙云道长抚须而道:“贫道数十载潜心修道,略有小成,大体能观一观人貌天相,你孙子虽然相貌与常人无异,但他的八字必属全阴,也就是人们所说的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出生之时或可伴有异象,属命格极阴之人,易克至亲,也易招惹鬼邪,年少多病也实属正常。”
爷爷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道长,你的意思是说我家古方招惹了脏东西在家了,所以这里才会鬼煞之气很重?”
龙云道长并未否认,不过我却不乐意了,我年纪虽小,但怎么地也上了初中了,神神鬼鬼的事我现在是不敢不信,可是总不能来一个人说上那么几句话就是个高人,让我爷孙俩往上凑吧?
于是我就开口道:“你倒是说说我到底招惹了啥脏东西了?”
爷爷瞪了我一眼,骂道:“小娃子懂啥!”
我一拧脖子,不服气的说道:“谁知道他是不是骗子?”
爷爷又要骂,却被龙云道长伸手拦住了,只见他温和的对我说道:“没关系,我自会让你相信的。”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面八角铜镜,不过巴掌大小,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在我纳闷的目光中,他咬破了指尖,然后快速的用指尖血在铜镜上画下了我反正完全看不懂的图案,口中念念有词几句,随即轻喝了一声,铜镜翻转,对着头顶的瓦片就照了过去。
我满腹狐疑的顺着他的动作看了过去,却听见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女人叫声,在这夜里如同野猫喉咙撕裂发出的叫声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而伴随着那声怪叫,一抹红色的影子从瓦片的暗影中一闪而过,就在我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龙云道长已经推门而出,站在了小院中。跟随龙云道长一起来的那个小道士推了推我,也将我带到了门外。
院内空无一物。
小道士又拉了拉我,手指朝着院墙外的那棵柳树指了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一眼,几乎让我如坠冰窖。
一道红色的身影倒挂在柳树枝上,长长的头发随风摆动,隐约可见头发下面惨白的面容,那身红色的衣服在这夜里格外的扎眼,虽然我看不清她的眼睛,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她正在死死的盯着我。
我也能分明的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我认得她,就是在学校操场上被黄度招出来的那个红衣女鬼,还在我的梦里将我拉进了无底的深渊,现在怎么跑到我的家里来了?难道真的如龙云道长所说,缠上我了?
龙云道长瞥了我一眼,见到我神情害怕,伸手搭在我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然后转向那红衣女鬼,中气十足的说道:“贫道在此,你无须作出如此模样,故作吓人姿态。”
倒挂的女鬼喉咙里似乎是发出“咯咯”的笑声,听得让我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阴森的声音传了过来,“哪来的野道士,多管闲事!”
看上去我似乎像是真的冤枉了龙云道长,他此时的模样倒一点也不像个江湖骗子,只见他气定神闲的说道:“贫道不知你为何纠缠生人,不过我乃修道之人,即便你是阴邪鬼魅,如若你愿意,贫道也可为你超度,送你入那轮回。”
女鬼似乎是听到了非常好笑的笑话,凄厉的笑声却是十分可怖,“送我入轮回?你这个臭道士再啰嗦,我就让你走那黄泉之路!”
龙云道长眼角微眯,低低的冷哼了一声,喝问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且问你,这村中发生之事,可与你有关?”
“有关如何?无关又如何?”女鬼似乎根本就没有将龙云道长放在眼里,不过倒是将倒挂的身子立了起来,估计长时间倒挂着也有点脑充血吧……
她的身形始终是看不清楚,不过此时我倒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了,那就是我所隐隐感觉到的目光真的就是她的,也就是说,这个女鬼不知道到底在我家待了多久了,想想每天都和这样一个可怕的女鬼待在一间屋子里,当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龙云道长似是有些愠怒,不过此时有他站在身边,我的心下倒是稍稍的安了一些,最起码他确实不是那种坑蒙拐骗的无用之徒,既然他现在敢如此和女鬼面对面的相峙,那就是我能所依仗的最大靠山了。
不经意之下,我的身形也是往龙云道长的身后躲了躲。
红衣女鬼注意到了我的小动作,没等龙云道长发难,已是开口说道:“我虽藏身于此,但也并未做何伤天害理之事,只是这个村子行将有大难,你一个修道之人,自谓悲天悯人的话,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救这几百口子人,而不是和我在这浪费时间!”
龙云道长哼了一声,沉声道:“我如何知晓村中之事不是你弄出来的?”
女鬼只是冷笑,“我确有我之所图,但却和那些村民无关,如果你们不尽快想办法,不出几日,这个村子定然死绝。”
我们听了自是心惊不已,龙云道长眉头同样凝了起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是在权衡女鬼话语的真实性。
古人云,鬼话连篇,哪里会那么容易让我们相信。
见我们神情不定,女鬼又是冷笑了几声,红衣飘舞,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便闪身不见。
“信与不信,你们自会分晓,到时候你们也会知道到底是否由我所为。”
龙云道长面色一变,手上刚有动作却又生生止住了,面带寒霜的望了柳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进了屋。
爷爷不过是个庄稼汉,哪里经历过刚才的场景,但还是面色苍白的拉着我一起跟着进去,倒是那个小道士龙四跟个没事人似的,淡然的抬头看了看天,口中含糊不清的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快我们一步跟上了他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