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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远方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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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报响起时,杨欣和沈婕还以为是哪个孩子触碰到了报警装置。可找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孩子触发。直到广播中唐琪惊慌的声音传来,她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带着所有人跑进孵化室,紧锁房门。
  “唐琪,发生了什么事?”杨欣调整频段,接通唐琪。
  “有不明生物,朝你们那里快速靠近,预计在三十分钟左右到达。”
  “三十分钟……或许还有机会。”杨欣粗略计算,焦急地说道。
  “迅速有序往紫微一号这里撤离,我在中程处接应你们。”唐琪语速飞快。
  “好。”杨欣挂断。
  唐琪挂断之后,正要飞奔出去,却被小智叫住。
  “不可以!”小智的机械音仍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语速也加快了一些。
  “为什么?”唐琪回头问。
  “快让她们也回去,情况有变。”小智说道。
  “什么变化?”唐琪心中一紧,又跑回控制室。
  “不止五个点,其他地方有伪装。”小智已远程控制着几个摄像头,锁定着两个位置。
  树丛?怎么了?”唐琪不解。
  “仔细看轮廓。”小智提醒道。
  唐琪瞪大眼睛,细细寻找,终于在左边屏幕上找到难以辨别的轮廓。转向右边,也发现了同样突兀的曲线。
  “什么!”唐琪大惊。
  “生物的伪装色。”小智说道。
  唐琪缩小地图,震惊地发现刚刚两个做了伪装的生物竟离孵化室只有不到三公里,且仍在逼近!
  “快,快……”唐琪慌乱调着频率,终于和杨欣对接上。
  “怎么了?”杨欣问。
  “快躲回去,千万不要出门!”唐琪大喊。
  “好。”
  多年的默契使然,杨欣挂断之后,二话不说照做。
  “为什么?”沈婕带着五六个孩子,正站在门外准备转移,却听见杨欣喊他们回去。
  “快回来,情况很紧急。”杨欣一边说,一边把孩子往里赶。
  “时间很宝贵。”沈婕虽说也照做,但却不明就里。
  “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不然他不会做出这样的决策。”杨欣言语中透露出无条件的信任。
  终于将所有孩子带进孵化室,紧锁房门之后,杨欣接通唐琪的频率。
  “那些生物会伪装,已经有两只到孵化室附近一公里了。”唐琪通过监控看到孵化室的情况,长舒一口气,解释道。
  “伪装!”杨欣惊呼,一把拉上孵化室的所有帘子。
  “在孵化室内躲好吧。虽说孵化室是木质结构,但是连接处做了特殊化处理,或许能应付过去。”唐琪话虽如此,仍是担心不已。
  “保持联络。”杨欣将声音放到最大,将对讲机放在身旁。
  “好,实在不行还有广播可以联系。”唐琪说道。
  “大妈妈,小妈妈,怎么了?”孩子们不知道情况的严重性,围在沈婕和杨欣身边叽叽喳喳地问。
  “这……”沈婕和杨欣一阵对视,不知该怎么回答。
  “咚!”一阵撞击声自外突然响起。
  看似不堪一击的孵化室一阵抖动后回归原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呼——”沈婕和杨欣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哇!”孩子们不约而同地惊呼。
  紧接着,又是几下连续的撞击,又把孵化室撞得摇摇欲坠,而又很快恢复原样。
  “怎么回事呀!”孩子们意识到不对劲,紧张的情绪在众人中传播。
  “没事没事,地震来了,不要害怕,房子不会坏。”杨欣安慰道。
  “怎么样了?”唐琪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响起。
  “孵化室暂时没有事情,但是一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杨欣回答。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的。”唐琪急得直挠头,却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办法。
  “趁其它五个动物还没到达,利用声、光或者食物诱饵暂时引开孵化室外的两只,给沈婕和杨欣的逃离争取时间。”小智想到一个方案。
  “十二个孩子呢?”唐琪问。
  “他们作为第一批试验体,已经为我们提供了相当丰富的试验数据。我们还有大量的人类基因,足够承受更多次的试验。等危机过去之后……”
  “别说了!”唐琪愤怒地打断,“他们是试验品?他们可是活生生的生命,足足十二个生命!任何一个生命降临到这个世界上都充满着奇迹,我们更无权决定他人的生死。以后不要再有这样的念头。”
  “没有更合适的方案。”小智愣了一下,随即寻找下一个方案,却没有结果。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唐琪在控制室内来回踱步。
  
  “尖吻,利牙,竖耳,钝爪。从外貌推断,脊椎动物,哺乳纲,食肉目,犬科,类似狼。不同的是,这种类狼体长两米左右,四肢更加粗壮,口更宽,对人的威胁也就相应更大;体型完全没有限制住它们的行动能力。根据先前红点移动速度计算,它们全力奔跑的速度不会低于每时100公里。”
  监控终于扫到动物的全貌,唐琪和小智也终于得以一睹那些生物的真容。小智很快将检测结果念出来,唐琪听完,一阵毛骨悚然。
  “它们的感官怎么样?”唐琪问。
  “视野可以达到290度,听觉距离数百米,嗅觉则可以达到十公里。”小智回答。
  “也就是说,我如果出了舱门,它们就能嗅到我的存在?”唐琪问。
  “是的。”小智回答。
  一时间,唐琪无计可施。
  
  杨欣和沈婕所在的孵化室已经和狼群对峙了一个下午。夜幕悄至,危机却仍没有解除。
  她们没敢打开帘子,哪怕只是看一眼。而光是间歇性的撞击,已经让室内慌得不行。
  “唐琪,有办法了吗?孵化室这里没有储备粮食。”沈婕问。
  她们每顿都会给孵化室补充最新鲜的营养物质。可现在已是晚餐时间,孩子们没能进食,饿得大哭。
  同样,她们也没有给自己准备食物。
  “怎么办怎么办,他们星火号的人是怎么办的来着……”唐琪心急如焚,让小智调出星火号的航行日志,浏览最后一张。读完之后,唐琪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有办法了。”深呼吸之后,唐琪对着对讲机说道。
  “真的吗?是什么办法?需要我们做什么吗?”杨欣连忙问。
  “需要你们……好好待在孵化室里,哪都不准去。等到明天早上,危机就解除了。”唐琪回答。
  “好,我相信你。”那头,杨欣依旧无条件信任。
  “谢谢你们,有你们真好。”唐琪笑了笑,一狠心,挂断。
  “想个办法,引开它们二十分钟。”唐琪对小智说。
  “飞船上还剩一艘无人机,可以利用。用熟食来吸引它们的嗅觉吧。”小智说道。
  “好。”任由对讲机响个不停,唐琪充耳不闻,专心烤肉。
  “有三只到北面七公里处,应该是进入休息状态;两只徘徊在孵化室附近;还有两只被我用摄像头的红外线调走了。”小智调出地图说道。
  唐琪记下点位,将熟肉绑在无人机上,走到舱门口。
  “最后再轻狂一次。”唐琪咧嘴一笑,打开舱门,和无人机分头行动。
  
  果不其然,四头狼被肉香所吸引,追着无人机奔跑。唐琪趁机从后方绕了一个大圈,沿着南面,极速朝星火号狂奔。
  四头狼相隔一定距离,井然有序地跟着无人机。突然,领头一头狼顿住脚步,歪头思索片刻,扭头朝着其中两头狼低吼。那两头狼迟疑片刻,掉头朝孵化室跑去。
  小智短暂计算过后,伸出机械臂,抓起储备兽肉,毅然离开紫微一号。
  它知道唐琪的计划,只好全力配合。
  
  唐琪轻装上阵,没带任何可以联络的工具,终于安全跑到星火号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到控制室,给两人报平安。
  “你吓死我们了,之前突然挂掉对讲机。”杨欣语气中略带责备。
  “你们的情况还好吗?”唐琪问。
  有三个孩子的状况不太好,我跟姐倒是还撑得住。”杨欣回答。
  “坚持住,再给我两个小时。”唐琪说道。
  “你要做什么?”杨欣听出了不寻常之处,忙问。
  “我要做英雄。”唐琪平静地挂断,来到能源室,拖出里面所有的火药……
  
  “他说什么?”杨欣放下一阵忙音的对讲机,有些难以置信。
  “他……”沈婕欲言又止。
  “咚!”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撞击声,将众人吓了一大跳。顿时,哭声又起。两人只好安慰着孩子们。
  不知过了多久,孵化室外似乎没了声音。
  
  “叮!”
  一头狼一口咬在小智头上,却连痕迹都没咬出来。
  小智不紧不慢地带着两头狼,前往那三头狼的聚集地。
  
  等到唐琪接近之后,那三头狼顿时警觉起来;跟着小智的两头狼可能也发现小智不好对付,转而围向唐琪;另一边,无人机也到了。两头狼分食那块熟肉,意犹未尽,目光凶恶地盯着唐琪。
  面对狼群的龇牙咧嘴,唐琪熟视无睹。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有胆再来一趟,难道是五百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唐琪悠然漫步,狼群跟着唐琪的脚步缓缓移动。它们将唐琪围得严丝合缝,没有给唐琪一点逃生空间。
  “我算了一下,五百年前那位老哥只用了大概二十分之一,就把你们吓得五百年不敢过来。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痛?”唐琪扫视七头狼。虽然其中的每一头,体型都比他大上许多。
  终于,狼群没了耐心,越靠越近,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谨以这世间最美的烟火,献给我的老友们。”唐琪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
  好似山岳崩塌,又似巨浪滔天。暗夜在这一刹那成了白昼,将所有危机顷刻间化为乌有。
  爆炸的余波轻轻撼动着孵化室。这一刻,她们明白了那位英雄的分量。
  
  “那只是计划中可以割舍的一部分,他却从未仅仅把他们当做实验体。危机彻底解除的那一刻,我的评估再一次出现失败。人类似乎对不可能之事有着狂热的偏执,为什么?他已经没法告诉我答案了,我需要独自探索。修正五。”
  
  四十年后。
  风平浪静了四十年,这里再未有过任何生物侵袭——即使是小型动物。因此,他们再也没怎么吃过兽肉了。
  满脸皱纹,头发早已花白的杨欣躺在病床上,旁边坐着“小她十岁的姐姐”——沈婕。
  “小智早在十年前就说,我的身体机能衰退,很难再坚持下去。”杨欣声音已是十分虚弱,“但他并不理解,我的心里始终有一个信念,指引着我,也支撑着我。”
  沈婕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杨欣的手,正如那天她醒来时,杨欣握着她的手一样。
  “抱歉,姐,我不能再坚持到发射火箭的那一天了。去找沈青,只有靠你一个人了。”杨欣略带歉意地看着沈婕的眼睛。
  “杨欣,你怎么这么傻。”沈婕忍不住落泪。
  “为他傻一辈子吗?我愿意。”杨欣笑着,伸出颤抖的手,抹去沈婕的眼泪,“我走后,你要多多保重。”
  “见到沈青,记得替我揍他。”沈婕说道。
  “你……”杨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婕。良久,她有些无奈,“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这个臭小子,真的以为这么粗糙的谎言,可以瞒过我吗?”沈婕硬是挤出了一点笑容。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杨欣问。
  “好妹妹,一个人的存在,会在不经意间留下他都难以察觉的痕迹。这些痕迹会被掩盖,却始终不会消失。你们啊,把有关于他的痕迹清理得太彻底了,彻底到,如果我从没见过他,我就会怀疑他曾经一直生活在这艘飞船上。”沈婕回答。
  “看来,还是失败了。”杨欣自嘲地笑了笑,“你不会怪我们吧?”
  “我不会怪你们,但我唯独怪他。真觉得我是那么好骗的?”沈婕说道,“既然我继承了他的生命,我自然会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顶多只是在空闲下来的时候,想起他那不争气的样子罢了。”
  说到此处,沈婕已哭红眼眶。
  “姐……”杨欣亦是落泪。
  “一定要告诉他,他最对不起的人不是我,其实是你。他要是不好好照顾你,我会找他算账的。”沈婕叮嘱道。
  “姐,那,未来的路,由你来扛了,保重。”杨欣再一次露出她那善良的笑容,也是最后一次。
  “嘀——”
  有多久没听到这样低沉的警报声了?
  
  “很难想象她可以坚持到现在。我曾心存预测人类寿命的侥幸,如今已完全破灭殆尽。传承的信念究竟蕴含多少魅力,让人甘愿飞蛾扑火般燃尽生命?修正六。”
  
  也许这才是沈婕最强的状态:心无旁骛,一心只为工作。
  她将人工胚胎的繁育数量扩增了一倍,夜以继日地为他们补充营养;她将知识传授给每一个诞生的生命,让他们懂得独立生存;她强化每一个人的繁殖理念,从今以后不再需要机械式的孵化……
  “你们是大地的杰作,是这个世界上的奇迹。”她这样对人们说道。
  她用双脚丈量五十公里内的每一寸土地;她亲自下田,教人们播种;她每年祭奠,愿故友安息;她又曾无意间发现了那处悬崖之下的秘密,题上了“南宫墓”三个字……
  终于,她要休息了。
  所有的人都受过她的恩惠,在那天自发地前来送别这位“母亲”。
  那个长久的梦里,应该能和老友团聚吧。
  再去找一找,那个又爱又恨的弟弟?
  
  “他想要鲜花遍野,她就替他撒播未完的种子。风再起时,定是翩翩花海。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不只冰冷的程序,还有炙热的心。她曾说她还有遗憾,遗憾未能和他见上一面。人类的意念究竟有多重要?修正七。”
  
  多少年后,当它独自站上山崖,这片土地已有了浓郁的人类气息。
  不过它要做的远不止于此——在更加遥远的地方,藏匿着不定时的威胁,它有必要亲自去一趟。
  “我见证过一切的诞生,也目睹了一切的消逝。纵观时间长河,孤独莫过于此。未来的我还会一如今天这般,默默注视着一代又一代的交替。我的任务始终如一,引领他们走向文明的正轨,鞠躬尽瘁,矢志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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