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橙见我手已经在发抖了，便对我说：“放下来吧，放到我能看见的地方，不要耍花招，懂吧？”说着，摇了摇手中的枪。
　　我点点头，把手放下来，贴到墙上，并给了橙橙一个微笑，来表示我的顺从。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第三次提问。
　　橙橙白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吗？”
　　我笑着低下头，说:“你在等那个面具男吧？”
　　橙橙冷哼一声:“是又怎么样？”
　　我抬起头，苦笑地看着橙橙:“其实我前天说的都没错吧？虽然不全面但是并没有错。橙橙，你是警方的人没错，但同时，你也是面具男的同伙吧？”
　　橙橙不屑地看着我：“我说了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摇摇头：“只是想提醒你小心点，既然他带着那个面具，就肯定和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有某种关系……”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大叔。既然我选择跟他合作，肯定是对他有一定的了解的，就凭一个相同的面具就认为他和杀人凶手有关是不是太草率了？而且，他们两个有没有联系，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的目标是你，只要我们的合作能达成这个目的就行了。如果他和那个杀人狂有关那更好，等解决了你，我顺手就把他拿下，一举两得。”
　　“橙橙，”我心中升起一股歉意，是对周大哥的，也是对橙橙的：“我很抱歉我的行为对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但是，听我一句劝，不要让自己跟我一样，走到黑暗里出不来了。你还年轻，千万不要做得太过火了。”
　　“你闭嘴吧你，”橙橙大声吼出来：“少在这跟我装好人，讲道理。要不是你这个白眼狼在我眼前杀死了我父亲，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你有什么资格在那里教我怎么做人？”
　　“我……”我的话梗在喉咙里，一下子说不出来。
　　“你就在那乖乖等死吧，别再恶心我了。”橙橙厌恶地看着我：“带着你的后悔和愧疚，安安静静地下地狱就行了，懂吗？”
　　“好吧，橙橙，既然你这么不愿意听我说话，我可以不说了，但是，接下来这些话，希望你听我说完。”我看着橙橙，诚恳地说：“我知道，我做过的事情是不可原谅的。不管有什么理由和借口，也不管我有多么悔恨和自责，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但是，请你相信我，如果当时有其他任何方法，我都绝对不会选择那样做的。哪怕能用我自己的命去换你父亲的命，我都是愿意的，但是……”
　　橙橙怒目圆瞪，大声喊道:“我叫你闭嘴！”
　　我没有理会，继续说:“当时的情况是小宝和你爸爸二选一，那可是小宝啊！……小宝才三岁，我真的舍不得什么都不做就看着他死去。但凡不是小宝，甚至就算是雪莉，我都不会做出那种决定，但是偏偏……”
　　“所以你就可以不顾我爸爸的心情，不顾我的感受朝他开枪了是吗？！”橙橙眼中出现了泪光。
　　我低下头，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是你爸爸叫我开枪的。”
　　然后我抬起头，看着橙橙的眼睛：“是他主动要求我用他的命换小宝一条命。当时的情况不容我多想，刀疤只给了我十秒钟的时间，让我做出选择，是让你爸爸活着，还是让小宝活着。”
　　橙橙的眼泪已经如两条水柱般涌了出来，看着她的样子，我的眼眶也开始发胀。
　　“其实我知道，就算我杀了你爸爸，刀疤也不会放我和小宝走，当时最好的方法就是和你爸爸联手干掉他们所有人，但我就是无法放弃刀疤那句话带给我的虚幻的希望。我只是想让小宝活着，我只是想让那个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小家伙能多活一段时间……真的……对不起，橙橙……请你相信我，你爸爸是我的老师，更是我的挚友，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愿意用我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但另一边却偏偏是小宝，真的很对不起……”说着，我跪到地上，再也绷不住眼中的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橙橙已经哭到无力，放下了拿枪的双手，瘫坐到地上。
　　就在这时，我身边的门外传来摩托车的声音，接着便是熄火，下车，一步一步走到厂房里面。橙橙等的人到了。
　　我抹干净眼泪，看向他。这个人穿着白球鞋，牛仔裤，再往上是一件运动短袖，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脸上带着一张面具，那张我一直在寻找的想取我性命的面具。果然，是那个面具男。
　　昨天恢复记忆以后，我就想了很久这些问题，如果胡瑾是我的另一个人格，那么袭击我的面具男是谁？从我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胡瑾的确是那一系列凶杀案的幕后黑手没错，那么这个面具男为什么会带着和他一样的面具，并且还想杀我？我的推断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是胡瑾，还是面具男，还是两者都出现了偏差？
　　不过这时候，一切对我来说似乎都不重要了。
　　面具男手里拿着手枪，指着我的脑袋，然后对前面哭成泪人的橙橙说：“喂！你怎么回事，搞成这样要是让他跑了怎么办？”
　　橙橙依旧坐在地上痛哭，丝毫没有理会面具男的怒吼。
　　“算了，还是得我自己动手，”面具男用枪指着我，示意我站起来：“跟我来。”
　　“你觉得我会乖乖听你的话吗？”我狠狠地看着面具男。
　　面具后传来一声渗人的笑声，面具男指了指橙橙，小声对我说：“你以为我找这么个废物来执行计划是为了什么？别废话，不想她死就乖乖跟我过来。”
　　我咬咬牙，忍住了心中的怒火，走到面具男前面，问：“去哪里？”
　　“去另外一个厂房，看见没有？”面具男指着右方几百米处的一个厂房说道。
　　我没有说话，迈步往那边走去。面具男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始终保持我空手无法轻易碰到他的距离，用枪指着我的头。
　　走到厂房里面，面具男依旧让我靠墙站好，把手放在他能看见的位置。
　　面具男发出得意的笑声，说:“程先生，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现在是时候让我兑现承诺了。”
　　我想起了前天在巷子里面具男说的话，他说随时可以取我性命，看来现在是他想要的那个时候了。
　　“你可以杀我，但是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橙橙想杀我，我无可厚非，但是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还是想死在有名有姓的人手里。”我还是想弄清楚这个面具男到底是谁。
　　“哼，”面具男冷笑道:“虽然对将死之人放松警惕是大忌，特别是你这种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想你也耍不了什么花招。既然你想死得明白点，那我就大发慈悲，如你所愿。”说着，面具男把右边的袖子卷起来，露出了肩膀上的胎记。
　　“海子？！”我惊叫出来，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是他。
　　“怎么，很惊讶吗？”海子挑眉问道。
　　我咽了一下口水，低声说:“虽然是我杀了你父亲没错，但也是他害我失去老师和儿子在先，你不应该再找我的麻烦吧？”
　　“你以为这是小孩子打闹吗？！”海子听到我的话，瞪着眼睛大声吼道:“你杀了我的父亲，对我来说，你的身份只有杀父仇人这一个，与你们两个之间的恩怨无关！”
　　海子放下右肩的袖子，再一次冷哼一声，说:“程先生，仇恨这种东西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你和我父亲的恩怨了结了，但是却在我这里留下了仇恨的种子。我杀了你，你的亲人朋友又会想尽办法来杀我。而我的亲人朋友得知我的死讯后又会对为你复仇的人进行复仇。复仇就是一个死循环，没人逃得出来。特别是对我们这种人，父亲的死我甚至都不能用法律手段来复仇，只能用这种方式。而且要不是你为了查我的父亲而找上我，你和我父亲之间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不愉快的事情。所以说到底，这还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
　　海子的世界观很简单，杀人偿命，但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他父亲害死的人有多少，而他的父亲又能否偿还得了那些罪孽。不过对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杀了我，所以他就计划并按照计划执行了。
　　“你要杀我可以，但是不要动橙橙。我知道如果我不说的话，我死了之后，她的命肯定也保不住。所以，我恳求你，留橙橙一命。”看海子杀意已决，我希望能在死之前还周大哥一个人情。
　　“呸，”海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说:“别装了，她父亲就是你为了你儿子一枪打死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过我本来也就没准备杀她，这点你可以放心，不是因为你求我，而是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懂吗？”
　　听了海子的话，我露出满足的笑容，点点头，闭上眼睛，缓缓地说出三个字:“开枪吧。”
　　我听见扣动扳机的声音，然后睁开眼睛，就在这一刻我感到额头一热，一股红色的热流顺着额头流下来。
　　“抱歉了，橙橙；抱歉了，雪莉。”看着眼前浮现的渐行渐远的雪莉的背影，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