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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余晖也将要消失,荒野进入昏晓分割的那段时间,没有光,但是黑暗也没有来。
很多平时不容易看到的东西便显露出来,从七洲界往外看,洞天林立,智慧光轮悬浮其中,播撒慧光,灿若群星,更高处,大道之花扎根虚空,亘古苍茫,郁郁葱葱,枝蔓横跨千万里,数不清的光点如同河底之沙,依附在大道之花枝蔓之间,随之明灭,交相辉映。
大道之花的光辉下,一道青黑光线横亘东西,好像一层水膜将七洲界和降临洞天隔绝开来。
耸立如山丘般的巨坟矗立空中,层峦起伏,组成坟茔森林,坟茔之间,鬼火清冷,幽幽燃烧,坟茔之上,黑烟滚滚,遮天蔽日。
七洲界和洞天的第一次交手,七洲界的智慧巨擘伤的伤,死的死,然而学问传承却留了下来,那些星星点点的鬼火便是他们破碎智慧光轮的残骸,坟茔之中的滚滚黑烟则是他们不灭的残魂余念。
这时,洞天之外,一朵大道之花盛开,花粉如雨,向七洲界洒落。
花雨落下过程中,一粒粒花粉分解壮大,划过虚空,与其中蕴含的规则共鸣,又生成一条条怪蟒般的真理锁链。
真理锁链蜿蜒游弋,映照虚空,演化成一道道神通。
一会儿化作传说中的巨龙,狰狞的头颅昂扬,锋利的五爪齐动,摆动仿佛钢铁铸成的鳞尾,招来狂风劲雨,把七洲界吹打得风雨飘摇。
一会儿又变成立足天池的文道仙人,以虚空做画板,尽情泼墨,在七洲界四周勾勒出赤橙黄绿青蓝紫,朵朵阴影浓云坠落如大山,压迫七洲界从运行轨道上摇摇欲坠。
一会儿又有刀光,有剑影,有锋锐弓矢、沉重大鼎,有旖旎红雾、碧绿江河,有璀璨桃林、澄黄葫芦,在七洲界外,若隐若现,散发逼人威压,载浮载沉。
最后,诸般异象前赴后继,汇聚如一,巨龙潜于江河,驭动洪水,仙人立足龙首,挥手抛洒神通如下雨,刀枪剑戟、雾气桃林纷纷溶于江河,组成散发高温的滔天大浪,气势高昂如烈火烹油,浩荡如万丈洪流,向着七洲界倾泻直下,强行冲刷篡改七洲界的世界架构,又有一根根大道之花的根须顺着冲击点向下蔓延,意图替代七洲界的原生规则。
七洲界天空那层青黑色光线如同炉火上被灼烧的白纸,表面出现一个个灰白光点,在洞天学术热浪的不断冲刷下,灰白光点越来越大,渐渐阻拦不住大道之花根须,七洲界的天空变得光怪陆离,好像出现了一个个大窟窿。
荒野一下子变得寂静无比,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植物的枝叶不再抖动,小河也不再流动,时间好像一下子停止下来。
学术热浪对七洲界规则防线的冲击带来了规则塌陷,形成了真理虚空。
这个世界上,生灵们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识都被扭曲,众生陷入产生巨大的茫然,一种歇斯底里的惊恐漫上心头。
嘭!
一头野山羊忍受不住这种煎熬,走向了自我毁灭的过程,开始一下一下的用头撞击坚硬的山石,撞得头破血流却犹然未觉。
咔咔咔!
一条足足有七八米长的莽山烙铁头爬了出来,黑绿相间的蛇身缠绕向一株歪脖子树,将树身勒得几近弯曲,蛇身上,大片大片的鳞片脱落,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咚咚!
规则崩塌,真理虚空形成不久,越来越多的生灵开始失智,眼中闪烁着暴戾光芒,或者开始自残,或者开始相互撕咬。
躲避不及的少年自然也不例外,他仿佛陷入最深沉漫长的黑暗,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方向,只有空寂,无穷无尽的空寂,让他几欲发狂。
轰隆!
学术热浪掀起高潮,大道之花占据上风,新的规则开始侵入七洲界,渐渐发挥作用。
一堆堆新鲜残碎血迹肉块之间,隐隐约约可以看出,地面植物的形体已经发生扭曲,青翠的树叶镀上了一层石油一样的黑褐色,笔直的枝干随意扭曲成各种形状,让人看到第一眼就觉得诡秘邪恶。
更加可怖的是,各种极端天气轮番出现,有时候下着雨,地上又冒出火,奇怪的是,那雨不像雨,反而像是汽油,浇在火上,火焰瞬间升腾起十多米,而各处的地貌也变幻不定,山体好像成了面团,面团里又钻进去了一条大虫子,大虫子一动,面团就此起彼伏。
忽然,七洲界空中一个学问巨擘的巨坟裂开,坟中,墨字个个大如笆斗,不断排列组合,组成不同的圣贤文章,锦绣经义,下一刻,这些圣贤文章和锦绣要义便穿过黑云直冲云霄,迎击上大道之花的根须。
然后,一个又一个巨坟裂开,漫天黑烟陡然一清,道道金光冲天而起,如同狼烟,次第点燃。
金光相互吞噬补充,渐渐变成一条紫金色河流,向着学术热浪落下的地方流去。但凡紫金河流蜿蜒之处,金色与热浪相互纠缠吞噬,大道之花势单力薄,金色逐渐占据上风,那些学术热浪造成的大窟窿便急剧收缩,恢复如初。
七洲界外,颗颗智慧光轮散发光芒,注入大道之花,大道之花垂落更多花粉和根须,掀起一波更比一波强的学术热浪,不断冲刷青黑光线。
然而,天空巨坟中墨字、文章、经义冲天而起,朝着热浪异象坠落处蜂拥而上,气象万千,云蒸霞蔚,将给七洲界带来动荡的种种异象瞬间消弭。
青黑光线渐渐恢复如初,天外,洞天圣人的大道之花发出一声宏大的怒吼,奈何,青黑光线缓慢却坚定的重新挂在天际,被撕裂的天空重新愈合。
下一刻,大道之花来不及撤退的根须被青黑光线一一斩断,而那些墨字、文章和经义也如缤纷落英,洒落如雨,重新没入天空巨坟。
“终于结束了!”
天地规则稳定之后,少年赵晨曦就重新清醒了过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心有余悸。
城市之中,有研究院设置的结界,可以有效防止学术热浪的侵袭,但是因为人力不足,加上七洲界框架拉伸,荒野浩渺,所以研究院对荒野的保护有心无力,这就直接导致了荒野之上,遍布了各种各样的怪异。
白天,七洲界圣人的光辉还能够笼罩荒野,天黑之后,七洲界圣人的残灵应对完学术热浪往往筋疲力尽,就要返回天空巨坟,借助旧有的经典休养生息。
这个时候,学术热浪的余波便会在七洲界作祟,把七洲界没有圣人光辉笼罩的地方变得流毒遍地,怪异横行。
读书可以养气,读书人书读多了,身上自有一种威严,可以辟邪,但是洞天圣人布下的流毒毒性太强,蕴含圣人神念,绝大多数的读书人都无法抵抗。
中者,轻的立刻改旗易帜,成为圣人拥趸,想要回复如初,需要塑魂裁缝数次手术,重者身体变异,成为变异物种,连塑魂裁缝也没有办法。
不得不说,姐姐选择裁缝这个行业,真的很有钱途!
故而,滞留荒野的人,这时候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最近的采智长廊,借助那里的圣人法阵,抵御流毒的侵袭。
经过圣人法阵的洗礼,流毒中的圣人神念已经消弭,只剩下纯粹的学问,可以拿来借鉴和修习。
这就是有组织和没组织的区别!
“所以,丁老头其实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今后的社会如果没有一定学问,真的寸步难行!”
少年抬头看了看逐渐阴沉的天气和荒野中影影瞳瞳出现的东西,迈动脚步,暗中给丁若甫加了一分。
他治学十七年,现在出现的怪异还都是小喽啰,凭借身上的威严就能屏退。
不过,他的内心却充满忧虑。
学术热浪固然可怕,但是更加可怕的是学术热浪之后的荒野,尤其是天黑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