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艹，谁踏马不要命了，敢砸老子！”
　　瘦小子一个趔趄，捂着肩膀破口大骂。在他脚下不远处，有块石头，正是袭击他的凶器。
　　瘦小子气急败坏四处张望，就看到了外围的楚玖。
　　“小爷砸的，怎们着？”楚玖挑起下巴，眼神满是不屑。
　　瘦小子撇下原始人，领着俩保镖直接就向外围冲过去了。
　　楚玖下意识眯起眼，面不改色，心里却直打鼓，草率了，动起手来的话，自己怕是要吃亏！
　　三人越来越近，这小子看着面生，年岁也比自己大，看不出是哪家的。
　　瘦小子到了近前，完全无视龇牙咧嘴发出低吼的白犬，他围着楚玖转了一圈，面无表情的样子，瞅着不像是很恼火。
　　“楚玖？”
　　瘦小子试探着叫到，虽然没打过交道，却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特别是那条少见的纯白色巨犬，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楚玖还未成年，不能在家族中担任职务，在众多的楚氏子弟中算不得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
　　但是楚家现在如日中天，加上他毕竟是楚老大楚江的儿子，所以还是会有有心人注意到他。
　　“你认识小爷？”听见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号，楚玖莫名放松下来。
　　“九哥儿怎么有兴致跑这来啦？”
　　瘦小子翻脸如翻书，一张笑脸虽说不上谄媚，却是亲和的有些过份，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还不是这边动静太大，小爷过来瞅瞅热闹。这是怎么个情况？”
　　“嗨！这狗东西胆子长毛了，敢从老……我手里偷东西，不教训教训这帮野人，怕他们不长记性。”
　　“我当多大事儿，东西丢就丢了，出出气差不多就得，跟一帮未开化的野人置气有失身份。”
　　楚玖懒得明辨是非对错，他看看越发晚了的天色，只想赶紧回家，省的让老头子教训。
　　“对对对，还是九哥儿看的明白，我实在是气过了头，没想到这茬儿。”瘦小子眉开眼笑点头附和。
　　楚玖轻轻皱眉，有些厌恶对方的举止，眼中多了丝不耐烦：“行了，天不早了，小爷该回了。”
　　“九哥儿慢走。”
　　楚玖没做声，只是摆摆手，骑着白犬头也不回的渐行渐远。迎着霞光，一人一犬都染上一层金橘色。
　　“呵——淬，什么玩意儿，真拿自己当爷啦！蹬鼻子上脸的东西！”
　　直到离去的人化作黑点，瘦小子猛地转过头，面色黑的能滴出水来，给人踩了脸令他愤懑抓狂——关键还是自己凑上去让人踩得！
　　“把狗东西给老子剁碎了喂狗！”
　　……
　　一间极宽敞、四面皆是白墙的房间内，有几个人正互相配合操作着不算复杂的机械，或许是初次接触该机器，行动时总是磕磕碰碰，一旦出错，几个人就停下来用蹩脚的腔调争吵一番。
　　仔细看他们的面孔，会发现他们和那些部落原始人有着极其相似的外貌特征。
　　旁边角落，一位穿白色防护服的观察人员时不时点几下面前的虚拟键盘记录着什么，极少数的空当，他还会和那些原始人交流几句。
　　而此时的屋外，也站着两个人，不过，他们并非在面壁思过——因为房间的四面墙在外面看完全是透明的。
　　这二人，长相肖似，为首的那位，眼神深邃，气势如山。落后半步的男人，则是一脸温文尔雅，嘴角总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
　　两人一直没有交流，直到围墙里的观察员安排原始人去休息，为首男子才意犹未尽的回过头：“老二，你有事找我？”
　　“大哥，”见大哥问话，唤作老二的男子这才做声，“也没什么大事，呃，就是我们陆续又发现几处空间裂缝，其他九个家族就这件事争论不休，有人觉得这颗星球已经不适合再呆下去，您看我们怎么表态？”
　　男子稍作思考，回道：“先静观其变吧。”
　　“好……对了，大哥，今天下午宋家的一个孩子走失了，他们怀疑孩子极可能是偷着溜进了裂缝。”
　　为首的男子顿时皱眉：“派人帮一把吧，这件事处理不好就是个麻烦，等明天例会，我提一下。”
　　“好的。”
　　“还有没有其他情况？”
　　“其他的……没有了”
　　“那就好。”闻言，男子的神情似乎放松不少。
　　“大哥的实验看起来进展不错。”
　　“一言难尽啊，这批二代原始人与当初预期的有些出入，新生的第三代表现也差强人意。”提及此，男子好像换了个人，而且，话里话外虽充斥着不满，语气却是骄傲得意的。
　　“……”大哥，你这分明是很满意呀！但你话说的如此谦虚，我不好接！
　　“不说这些了。”男子久居高位鲜少感情外露，对自己的兄弟却是例外。“你嫂子炒了几个菜，走，老二，陪我去喝几杯。”
　　“好啊大哥，我今天算是有口福了！对了，好久没瞧见小九儿了，这是在家变乖了？”唤作老二的男子看出大哥心情不错，自然从善如流。
　　“哼，你不说我倒忘了，小兔崽子天天偷跑出去撒野，让我逮着非让他面壁不可。”
　　“得，当我没问，省的回头臭小子知道了跑我那耍赖去。”
　　“他敢！”
　　……
　　“阿嚏——”楚玖顶着一头半湿凌乱的头发，鼻头通红。
　　旁边妇人眼神柔软，对小儿子越看越满意，简直喜欢的不得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嘴上嫌弃。
　　“感冒了吧？该！谁让你不听老娘话的！”妇人一边数落，一边拿起干巾包住了儿子的脑袋。
　　“哎呀，老妈，你下手轻点，我头皮都下来啦！”楚玖一通乱扭，不满的抬头抗议。
　　妇人赶紧瞪眼，不过手下终究是温柔了些。
　　“汪、汪——”屋外，白犬兴奋的叫着，显然是熟识的人。
　　“自己擦下，我去看看，应该是你父亲回来了。”
　　楚玖刚要起身去看个究竟，闻言立马又老老实实的坐回去，不过，两只耳朵却支棱的老高。
　　“大嫂。”
　　“楚增来了，快坐，我先去给你们泡壶茶。”
　　“别泡茶了，老二轻易不来一趟。采凝，你去温壶酒，再多炒几个菜，我们兄弟俩喝两口。”
　　“……也行，那二弟就稍等一会儿。”
　　“辛苦大嫂了。”
　　“饿着呢，赶紧去吧。”
　　门内，楚玖捂着嘴偷偷乐：父亲馋酒，拉着二叔挡枪来了，嘿嘿！老头儿就不怕老太太秋后算账？
　　随后，听见二叔提起自己，他连忙又竖起耳朵。
　　“除了小九儿，几个孩子都搬出去住啦？”
　　“嗯，他们天天早出晚归，怕影响你大嫂休息，非要住在外面。”
　　“没人帮衬，大嫂也怪辛苦的。”
　　“本想从实验室带回几个二代原始人让她差遣，你大嫂没同意。”
　　“哈？亏您想的出来，我大嫂能同意就怪了，那些人笨手笨脚的，到时候再气着大嫂。”
　　“……”
　　后面的谈话极其无聊，以至于楚玖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就连饭菜香气都没能熏醒他。
　　妇人忙完进来一瞧，轻唤几声“丑儿”，见孩子没动静，知道这是累坏了，便把孩子抱进卧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妇人收拾着残羹剩饭，兄弟二人则去了书房谈话。
　　“大哥，有没有想过重新找个落脚地？”
　　“什么意思？”
　　“就是再寻个环境好些的星球，咱们现在的光景比起上古时代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空气陡然凝结，楚增瞬间酒醒，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话听着有点质疑楚江能力的意思。就在他以为大哥要发火时，紧张的气氛莫名缓和下来。
　　楚江闭口不言，心思却百转千回。
　　茫茫宇宙，星辰无限，可是适宜生存的却凤毛麟角，即便是眼下生活的谛星，也是几代人流浪数千年才侥幸寻得的。
　　这个过程犹如大海捞针，如果知道确切位置还好，否则就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碰运气。
　　而且，跑冤枉路没事，就怕在半途丧失信念，人一旦绝望就会失去理智，不确定的危险变数足以威胁所有人的性命……
　　这些情况，老二不是不知道，可他还是明知故问……
　　只一瞬间，楚江想了很多。
　　老二不是小孩子了，楚江懒得旧调重弹，听得人不烦，可他说腻了。
　　“老二，这件事你今天反复提了两次！他们到底说什么了？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呃，也不是，这些天，他们吵个没完，就找我评理……”
　　“老二，”楚江打断他，“我知道好多担子都落在你肩上可能有些勉强……”
　　楚增一听，脸色顷刻间就白了：“大哥，我没有……”
　　楚江摆摆手：“听我说完，我不是要解除你的职务，而是告诉你，身在高位，别人的话要听取，但是，不能耳根子软，什么都听。”
　　“是，大哥，我知道了。”
　　气氛至此，再谈也没什么意思了，又扯了几句闲话算是收尾，楚增便告辞了。
　　送走楚增，妇人回到书房，见楚江沉着脸，暂时便没提喝酒的事。
　　“怎么啦这是？哥俩好不容易凑一块儿，吵架了？”
　　楚江不愿在家里提外面的杂事，含糊两句，就转移了话题。
　　“楚玖那小兔崽子呢？吃饭的时候也没见他，这可真是稀罕事！又闯什么祸了？”
　　“你嚷什么？怎么个意思？不顺心了要拿我儿子撒气？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呃……哈、哈，我就顺口一提，怎么就生气了呢？采凝？凝儿？”
　　陆采凝打个寒颤，白了楚江一眼：“一把年纪了，恶不恶心。”
　　“一把年纪怎么了？一把年纪，你就不是我媳妇儿啦？”
　　“……”
　　“再说了，你不能总惯着这小兔……子，”见妻子要发火，楚江急忙改口，不过，呃……好奇怪。
　　“我怎么就惯着儿子了，还有，你少骂我儿子，老娘听不惯！”
　　“不是，我的意思是……”
　　“不，你是，你没意思……你、闭嘴！”
　　“……”
　　“十来岁的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他的功业就该是多吃几碗饭，多读几本书，每天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你还想指望着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做出什么大事不成？再者说，从老大到老八哪个孩子不争气？
　　做人不要太贪心！孩子个个出息，全都争强好胜不见得就是好事！”
　　“……夫人所言极是！”
　　“……好好说话！”
　　楚江觉得自己脑子抽了，才会和妻子谈论小儿子，那就是她的心头肉、心尖尖儿！唉，喝酒误事啊。
　　也怪自家大儿子，结婚了却不急着要孩子，如果早给他们老两口添个孙子或孙女的，老婆子就不用天天围着楚玖那臭小子了。
　　哼！该催催大儿子了。
　　老谋深算的楚江不再提及小儿子的不是，又转移话题，说媳妇辛苦了，是老楚家的功臣，培养的孩子个个出类拔萃——呃……算了，臭小子就忽略不计吧——把媳妇一通猛夸，总算是能给自己好脸色了。
　　活动活动脑细胞，酒劲也过了，楚江想起了什么，他拿出一件明黄色的玉佩，交到妻子手中……
　　……
　　从大哥家出来，楚增回头看了一眼，之后抬头望了眼缀满星辰的天，一向儒雅的微笑脸陡然变得狰狞，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多了一颗石子，然后撒酒疯似的甩向天空。
　　随着撞击声响起，漫天星辰像灯光一样成片成片的熄灭，然后，干净的街道、围满飞虫的路灯、随风摆动的柳树等等一应景色也随之消失。
　　微微刺目的荧光瞬间亮起，充斥着楚增所在的空间，街道化作白茫茫、方方正正的甬道。
　　楚增愣怔片刻，然后神经质的呵呵笑了几声：“假的，都是假的……”
　　没有景物衬托，模拟出的晚风也失了味道，徜徉在辅星号内部回廊里的楚增，莫名觉得自己像只迷宫里的老鼠。
　　约莫过了十几秒，投影系统恢复正常运转，全息街道夜景覆盖住白板似的回廊。
　　楚增感觉自己像重新回到水里的鱼，呼吸瞬间通畅许多。
　　脑中念头闪过，他的个人虚拟终端浮现，一颗蜂窝状的蓝色小圆球虚影悬浮在眼前与其保持同步运动，只犹豫片刻，楚增拨出一通语音通话：“见面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