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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异象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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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我刚才的表现,你一定认为我恨父亲,这一切都是在报复。实际上我不怎么恨他,而觉得他很可怜,虽然他不怎么值得可怜,我也没有可怜他的资格。如果我想报复,一定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否则就毫无意义。那我为什么这么做?很简单,我喜欢这样做,而且现在没有人可以干涉我。自从父亲走的那一刻起,我终于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我会做出自己的选择,并承担其带来的后果,生死亦然。
  一到家我就倒在床上,回想葬礼上的一切只让我感到可笑,想到不久之前他们对父亲做过的事,他们的悲伤哭嚎,不舍的挽留就都显得那么虚幻和意味深长。
  电话再次响起了,还是大姑的号码:“你怎么会这样对你爸呢?我真没想到!”见我沉默不语,她又说了一句:“好歹他是你爸,给你一条性命。无论如何你也应该给他一个像样的葬礼。”
  “给我一条什么样的命?”我从来没这么大声对她喊过,我不想伤害她,把声音压低了许多:“给我一条命就是为了让我受这一辈子的罪吗?你认识的这个人和我认识的不一样。再说他已经死了,葬礼办得再好也是给活人看的,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挂了电话,只想自己安静的呆着。
  父亲对他这些兄弟姐妹还是很不错的,也难怪他们会因为我今天的表现而感到愤怒(也许更感觉在外人面前跌了面子)。他愿意为他们付出几乎一切。父亲在年轻的时候是他那一代人里的佼佼者。他虽然个子不高,但曾经是全市运动会四百米跑的区纪录保持者,市里的乒乓球健将,并且学习成绩优异。在某个动荡的年代里他表现得十分活跃,还成为一个组织的高级干部。他初中毕业时在一个主管人事的市委部门实习,所有的工作都可以由自己去选择。他本来得到了去市政府做秘书的邀请,却遵从了奶奶的意见,为了每月多赚十几元钱的外勤补助选择了开车当工人(当年我爷爷每月工资47元,很难解决十一口人的吃饭问题)。在我看来这真是个无知和短视的决定,但是现在我有理由相信,父亲的选择不光是自己主观的决定。为了补贴大家庭,他每天中午是不吃午饭的,只为了省下5毛钱左右的津贴给家族购置食物(这并非是我的杜撰,恰恰是我从这些血脉混杂的叔姑嘴里听到的)。类似的事情多如牛毛,每个人多少都受过他的恩惠这是肯定的。
  本来他完全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达到或者超过他的同学们的成就和地位,至少不会像晚年那般落魄,而且身边的兄弟姐妹,包括我,都可以在社会体制的惯性下得到他的荫庇,不至于落得像现在这样几乎整个家族都在社会底层游荡,不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可是他多年后最终一步步走进了下岗工人的群体里,我想这也是父亲那帮兄弟姐妹们在某件事上完全抛弃了他的原因之一吧。
  相比之下父亲对我是如此的吝啬和漠然。有一次他的同学承诺将我安排在某个事业单位工作,在等待消息的期间他连请人家吃顿饭都不肯,我苦苦的哀求他,希望父亲能拿出一些钱“感谢”一下那个人,或者至少问问人家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毕竟在我们这座小城市里这份正式工作可以保障一个人一生的稳定生活,而且其收入不菲,完全足够组建家庭生儿育女什么的。最重要的是这个工作基本上可算是铁饭碗,如果不是出了重大责任事故是基本上不会被辞退的,相应的进入这个部门的难度也是极大。但是之后我只得到一个回答:“滚,不用你管”。他一生都是如此的钟情于这个威仪十足的字----当然,对象只有我和妈妈。说实话我觉得他还不如不告诉我有过此事,也省的让人心中升起完全不能实现的希望。若不是亲身经历,我实在想象不出会有如此行事之人。
  最终的结局你也能猜到,直到一年后他同学升迁到另一个城市,我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这事不出意外的又重复了附在我身上一贯的结局————空欢喜一场。他可不是明白“你需要自己去奋斗,你的人生要由自己来掌握”这种人,他根本不懂这样的道理,你看他自己的人生都是一团乱麻。父亲他其实根本不在乎结果,也懒得考虑如何去做。只是做出一个我曾经做过这件事,或者我努力过了的姿态,然后把一切交给空气。他觉得这样就对自己和别人有了交代。我猜,在他的同学圈子里,父亲多半会落下是一个不识趣,忘恩负义没有未来的傻子的共识。
  “他们不让我说话,什么事都不跟我商量。”最后这几年父亲经常喃喃自语。我知道他是故意想让我听到这句话的,对此我感到欣慰又无奈。欣慰的是看来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无奈的是过去之事无法再改变,由此带来的伤害也永远无法弥补。-------
  那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家庭,爷爷(这个人是父亲的继父之一)奶奶父亲叔姑,还有奶奶的两个未成年的妹妹(她们比我父亲只大了几岁,但从辈份上我要叫她们姨奶。)一共十一口人,全部挤在之前死去的爷爷留下的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半砖半土的平房里。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关系,
  其实我只是想说一件事---父亲与其他的弟弟妹妹们其实都是同母异父,并非完全亲生。
  这真是一个怪异的家族,我记忆里院子里的那只老母鸡总会在生蛋之后,第一时间把它啄破吃掉;这个家族养过的每一条狗最后都会不知所踪;每一个过世了的老人在临死前都极其害怕死亡,明明他们这一生过得都不怎么样,受了大多数人不曾受过的苦,但却对这悲惨的人生充满眷恋。我回头想去,脑子里总是出现一幅画风诡异扭曲的画册,一本关于生灵的黑暗教科书。
  二十多年前这个城市开始了“棚户区改建”,就是把原来那些已经年久失修的老式平房扒掉重建,原住户们可以得到相应面积的新建楼补偿。奶奶家的老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因为人口较多,所以分得了一户八十多平米的楼房。由于父亲其他叔姑基本都已经结婚并搬了出去,现在只剩一个叔叔跟着奶奶和爷爷住在这里(据我所知他们只是住在这里,爷爷和奶奶每天有两餐是自己开火做饭,而从之前到现在他俩一旦生病住院,基本上都是由父亲来承担各种费用)。平稳的日子没过几年,新政策又来了。原来的房子是政府以出租的形式让个人居住的,现在则需要在买断和继续掏租金这两个选项择一。考虑到租金逐年上涨而且涨幅不低,父亲和爷爷奶奶商议之后决定选择买断,可是其他人是一分钱都不出的,所以父亲拿出多年的积蓄并外借了一些钱把房屋产权买了下来,使之成为私人房产。但父亲为了节省一些取暖费用(爷爷的单位每年可以报销取暖费),而在房产证写上了爷爷的名字。就是这个欠缺考虑的决定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大约十年后爷爷病故了,在这之前他留下了一份遗嘱,上面写明了将来奶奶过世之后,这套房子将由父亲继承,前提是由我家再买一套房子给叔叔家解决居住问题。不得不说爷爷对父亲还是非常不错的,这份遗嘱特意写明他的亲生儿子,也就是我的老叔不得染指(老叔从小有些受到娇惯,脾气不好),并且遗嘱还有大姨奶一家作为公证人。可惜这份遗嘱的问题在于对解决叔叔住房的问题上语焉不详,无法确定标准,并且公证人不是公共机关,所以这又是一个糊涂案。
  又过了十年上下,奶奶在经历了无数次病危—住院---再次病危----再次住院的轮回之后,终于在痛苦中走了。死之前她体重大概只有六七十斤,脸上完全脱了相,浑身插满粗细不等的管子,进食和排泄都已经不能依靠自己完成,在呼吸器的作用下她胸口大幅度起伏,肋骨间的皮肉绷成一层薄膜,尽管她的眼睛已经不能睁开,但脸上却始终呈现出一种发狠的表情,不知道是想要吓退无边的疼痛和即将到来的死神,还是在对这一生坎坷经历做最后的诅咒。
  “没有什么希望了,放弃治疗吧。”我确实无法记起是谁说的这句话,甚至说这话的是男是女都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父亲当时没有说话,但是他点了头。的确从经济和精力两方面我们都已经很承受了(我的妈妈在这之前已经去世了,而我身患严重的慢性病没有收入。父亲下岗之后在工地搬水泥,收入微薄。)
  拔掉呼吸软管之后,奶奶更用力的呼吸几次之后就永远沉睡了。这个家族从这一刻起也走向了死亡,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叔叔一家这次出乎意料的承担了奶奶所有的治疗和丧葬费用,是的,你没看错,不需要别人出一分钱。其他人自然是皆大欢喜,事后想来他们真是别有深意。婶婶对父亲说:“如果想念奶奶,可以回老宅住几天。”这我就懂了,他们这次如此大方的真正含义。因为不久之前叔叔曾经亲自对我说过,他希望能搬到我家另外一套小房子里去,那样的话他可以少花一些取暖费用(这套小房子面积是四十平米,是父亲为了我结婚准备的。)。当时我就联想到他是不是知道那份遗嘱的事,但是为什么他不和父亲说,而且奶奶当时还在,我就对他说不妨等将来再说(这件事虽然不可能在法律上作为证据,但确实是事实,我如果说了假话,那么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包括最痛苦的非正常死亡)。
  如今婶婶这么说无非是对我们和父亲表明,老宅与你们已经没啥关系了。
  而当我们拿出遗嘱想让叔叔看一下,希望能与他通过协商来解决问题。他只说了一句话:“拿一边去,这玩意没用。”(是的,他知道我父亲有这张爷爷留下来的遗嘱,上面说明了这间老房子应该属于它的全资出资人,我的父亲。他也知道这遗嘱没有经过公证。早些年人们的法律常识都很不完备。他明显对这个做了些功课。)不得不说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他对我不错,有一个阶段我的裤子都是穿他换下来的,每年过年的时候我们基本上都可以回老宅聚餐。我发誓你一辈子里肯定也遇到过这样的人,在某一刻突然发现原来不曾真正的认识过他。
  我和父亲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此时我心中还有一分自信。有爷爷和奶奶的遗嘱,如果其他的亲戚们能够支持我们并能在法庭上为我们作证,之前的确是父亲承担了买房的费用和绝大多数奶奶的医疗费用,我想事情还是能得到相对公平的解决,至少可以像叔叔说的那样,把我的婚房给他,而且我还通过老姑给他回话,可以另外补贴两万块钱用做装修,这已经是我们家此时能拿出的所有的钱了。
  就像人生中大多数不确定的事情那样,我和父亲等来的是一个略意外的结果,这些人态度统一,全部选择了摇头。这个简单的动作真是有无穷的内涵,但是意思非常明确,没有人支持我们。所谓的意外是我觉得至少其他人会支持我们和父亲,即使这无法改变结局。因为所有的人都曾经受到过父亲的恩惠,不是那种漫不经心无伤根本的施舍,而是全心全意不计成本的付出。
  我再次想起了“选择性失忆”这个词。我能想到的是他们不想参与其中,所以遵循了那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谁跟老人一起生活,理论上就算是谁养的老并继承遗产。这确实是我们这里的通俗,外人是没有精力和理由来了解你家内部的种种事由的,这个结果对外倒是好看一些,这恐怕也是叔姑们优先考虑的一点,毕竟谁都不愿意惹上一身麻烦。结果如何也关系到这个家族对外的名誉。名誉这东西好像人人有份,我和父亲除外。
  父亲当时相当失落,而接着某个人的那句话更是一锤定音:“大哥,你就这样吧,以后逢年过节还能热热闹闹坐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他们在那份合情合理的遗嘱面前打出了亲情牌这张牌,父亲至此完全失去了抵抗。我觉得这件事的结果在开始之前就已经注定了。
  父亲在这件事上没有发表过自己的意见,他默默接受了大家早就决定好的结果。那些亲戚在一次聚餐后开开心心的去房产处为老宅更了名,父亲乖乖的跟着去签了字。
  我在很久之后才想起来那句话里面的逻辑问题,为什么遵守规矩就不能这样在一起吃饭。一切吃亏的事情都要由父亲来承担,这难道是这个家族所有人达成的共识吗?还是父亲一直以来的付出扭曲了他们对公平这个词的理解。在父亲的脑袋里,这是个恐怕是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
  这件事无疑给我们父子带来了很大的经济损失,更严重的事它从精神上沉重的打击了父亲。父亲从那以后就没再开心的笑过,一直到他死去。为何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没有选择站在他这一边,正是因为他一辈子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为那个大家庭付出,所以这个结局才让他不能释怀。比起我和母亲,他似乎更愿意相信那些他曾经不计成本的付出过的亲人,也许他认为血缘关系加上恩情才是最好的投资,而我和母亲天生只是这套体系的补充,(至于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机会与他探讨,不过这也符合他一辈子莫名其妙的风格,随着他的离去,关于此事我所有的猜测都已经无法证实了。笼统一点,可以用命运两字做个总结了)。也许是因为一些理解上的误会,让他们对爷爷奶奶的遗嘱有抵触,可是至始至终这些人都没给我们一个沟通的机会,每个人都害怕父亲说出的话会破坏那由良心和利益勉强维持的表面均衡。
  父亲付出得到的回报变成了负值,看上去就像是这个世界对他开了个残酷的延续了一生的玩笑,他满怀希望撒下的种子全部变成了张着大嘴的食人花。不过事情都有两面性,从此之后父亲对我态度倒是好了一些,但也断断续续,十分有限。
  当然这些完全是在我的角度来讲述的,另外一定还有许多诸如我为了遗产变成十恶不赦之人的版本。我们每个人恐怕都不可能看到事情的全貌,更别提每个节点中隐藏的,属于个人的情感和记忆,以及由此形成的观点。
  这是亲人给我的一堂生动形象,印象深刻的社会实践课。不过我已经不怎么在乎了,现在我可以走我自己选择的路,路上应该不会再碰到他们了。
  现在我不再需要提心吊胆的生活,不再为了随时可能降临的怒火而恐惧。我可以自由的呼吸,而不是无奈的吸进笼罩在父亲身影之中,充满了刺鼻烟味和戾气的空气,我终于成为了一个独立完整的人。可悲的是这完全是被动得来的,得益于父亲寿命的限制,而不是我自己的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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