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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 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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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多的地方麻烦也多,我带着林一直向北走去,终于找到了古代小径。从这里赶路虽然会有更多磨难,但是我心中很踏实。在这段时间里林又长大了一些,他的头发已经很长,我帮他盘在头顶,正好可以挡住那条黑色疤痕。
  我们身上带的粮食不多了,前方仍然是茫茫无尽的沙漠戈壁,这让我心头的阴影越来越重。为了尽可能节省粮食和水,我每天尽量多采集一些野菜,用锅把它们炖出汁水,然后在里面撒上一把米做成菜粥,吃的时候再放入少量盐巴。因为没有多余的水,野菜没办法洗净,这玩意吃起来苦涩牙碜而且有股类似羊粪的味道。我对这种菜粥的厌恶几乎要盖过强烈的饥饿感,每次都是强忍着吃下自己那一份。林大概是因为正在长身体,也可能是因为从打出生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每次看他在那狼吞虎咽,我都以为我俩吃的不是一种东西。
  米袋已经见底,按之前的做法肯定吃不到两天。我干脆把剩下这点米全部下了锅,与其两天都吃不饱,还不如今天吃顿好的。明天怎么办?到时候再说吧。
  在红色火苗的轻抚下,锅里很快传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米多了,菜粥也比往日粘稠不少,还稍微混合着一些米香。那香味随风飘进鼻腔,诱得干涸已久的饥肠剧烈蠕动起来。我特意贴着上层盛出一碗递给林,这是最近极为难得的,一碗米粒多过野菜的真正的粥。林接过碗埋头开吃,被热粥烫的使劲吸溜着嘴。我从锅底挑出一碗菜叶,又浇上一勺米汤,还没吃上一半就看到林正在眼巴巴的看着我,他手里的空碗碗口微微向我倾斜着,里面比用水洗过还要干净。我笑了,我记得自己很久都没有笑过了。我赶紧拿过林的空碗,尽量把菜粥里的米粒多擓一些出来,凑出一碗“米粥”又递给他。虽没有之前那碗浓稠,但他吃得依然十分开心,还不停咂着嘴,真好像是在吃着什么回味无穷的人间美味。
  这时一阵轻微的响动传入耳中。那是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我瞬间警觉起来,半蹲着抄起身边的手杖,向疑似声音传来的方向虚张声势的喊了一声。
  果然两个高大的身影从一块巨石后面现出身来。我一把将林拉到身后,并用木棍直指两个不速之客。他们并没有向我发动攻击,而是慢慢走过来,哆哆嗦嗦的摊开双手,应该是示意他们并没有携带武器。我仔细打量面前这一男一女,他俩都穿的十分简单且破破烂烂,身上确实应该藏不下什么致命的武器。他们头发都是金黄色,脏巴巴的打着卷,脸上厚厚一层灰土让人看不出原本的肤色。男的见我拿棍子指着他们,便微曲着膝盖用胳膊挡住了身后的女人,然后用另一只手指着我的锅,鼻翼还一扇一扇的,嘴里也在吞着口水,眼神里干巴巴的全是渴求。
  这一刻我的心里感到十分悲哀,他们看上去也很可怜,应该只是想来分一口热粥度命,我甚至动了邀请他们一起吃的念头。但我知道林还没吃饱,而且我们并不是哈立德那样物资丰富的商队,下一顿饭还不知道在哪里。他们两个吃了这些菜粥可能会活下去,但我和林因此而饿死的可能性一定会增加不少。我艰难的,缓缓地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一枚银币扔到男人的脚下,“拿去,如果碰上商队,买些吃的。”我连说带比划着,不管他能不能听懂。
  男人看了看地上的银币,伸手捡了起来,想必他知道这东西的用处。但是他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正对着我慢慢跪下了。他表情悲伤而且痛苦,双手在胸前向上托举,像是在乞求神明。
  这举动对我的压力甚过刀劈斧砍。身后是最亲近的林,而面前是如果见死不救就可能背负在我身上的两条人命,我站在原地不能动弹也无法做出选择。直到林走到锅子旁边,用干瘦的小手盛了菜粥想要递给对方时,我终于崩溃了。我绝不能失去这善良的,唯一的,与我相依为命的亲人!现在他就是我的一切,绝不能让他冒险。我愤怒的挥舞手杖,雷霆般对那两人怒吼:“滚!滚!再不走就杀了你们!”
  即便语言不通,我暴怒的表情和充满威胁的举动也足以将来者吓跑。在确认他们已经远离此地之后,我紧紧抱住了嚎啕大哭的林。林是怪虫变出来的孩子,但他善良慈悲,坏事就由我来做吧。
  我花了好大力气才让林安静下来,吃完剩下的菜粥之后,我整理好铺盖让他先睡,自己则坐在篝火旁守夜。不一会林就发出轻微的鼾声,我因为劳累也已经昏昏欲睡。但一想到夜幕中还潜藏着许多危机,我便奋力抵抗着睡意,熄灭篝火后将林抱起来移到附近的一块大石头后面,我靠在林的外侧,手中紧握着木棒闭目养神。
  时刻绷紧的神经让我对任何声响都极为敏感,有细微的脚步声敲动耳鼓,我立刻警觉的向外窥视。果然有两个人猫着腰向篝火那边靠近,手里明显还拿着家伙。当他们走到仍然在地上铺着的行李前,一个身影高举起手里的东西砸了下去。要不是我提前把林抱走,这一下肯定会被砸得脑浆迸裂。我心中狂怒,跃出身子将手杖当成标枪猛掷过去,正中其中一人的身躯。那人发出瘆人的哀嚎声,跌跌撞撞的反身逃走,而另外一人则大步向我冲来。我侧身躲过他投掷的石块,矮着身子迎上去将其飞扑倒地,用拳头猛击他的头脸。反抗的力道越来越虚弱,最后他四肢摊开,完全没有了气息。我这才从他沾满了血浆的头发上确认,这就是之前来讨饭的两个人之一。
  我顺着月光下的血迹追寻逃跑的家伙,心里想着一定要斩草除根。在百米之外我找到了她的尸体,斜插进肋骨的木棍让她流尽了血,后面的一半距离她都是爬过来的。确定他们再无同伙之后我终于松懈了下来,脱力的腿脚在不停抖动,血管伴着耳鸣剧烈臌胀着,让我头疼欲裂。一声若有似无的啼哭从旷野中传来,是林醒了么?不对,不是林的方向!我循着声音看去,那正是女人想要逃奔的方向。
  我在一丛灌木中找到了她,一个大概只有两三岁的女婴。她长着稀疏的金黄色头发,跟林一样虚弱瘦小。
  再次上路的时候队伍变成了三个人。林很喜欢这个女婴,我说这是他的妹妹,捡来的。晚上我们还为此庆祝了一番,许久以来第一次吃了野菜炖肉,林开心的不得了。女婴喝了肉汤,脸上恢复了红润。她的皮肤很白,眼睛很大,是个美丽的小丫头。给她起了个字,叫“金。我用炭灰在她额头画上了一个黑色印记,现在她已经是这个家族的成员了。
  有两个孩子陪在身旁,感觉确实跟以前不太一样。我觉得有了希望,心中也有了光亮。现在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明确目标,那就是让我们三个生存下去并找到更好的生活方式,然后把他们两个抚养长大,过上我梦想但不曾有过的幸福生活。
  寻找理想家园的过程漫长而且艰辛。大地是如此广阔,但是适合长期生存的地方并不多,资源和环境俱佳的地方基本上已经被人或大量野兽占据。那些食肉动物肯定不会喜欢闯进固定猎场的不速之客,它们眼中的其他物种不是敌人便是食物,我们之间绝不可能和平共处。我没有办法确保两个孩子的安全,只能选择离开。对于那些已经长期固定生活在某一地区的人类来说,他们大多已经形成了稳定的社群,有着成型的文化和观念,对于外来者他们一般都不会特别欢迎。像是我们这样来历不明的人,如果再被发现身上异于常人的特征,很可能会被当作有潜在威胁的异类消灭掉。所以我只在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在这些定居者手里买些急需的食物和饮水,之后便迅速离开。
  我们走过很多地方,过了不知道多少日子,现在中午的太阳已经在天空中偏北方向照射大地。脚下的路一直是缓慢的上坡,这应该是一个海拔很高的高原地区。气温不像之前那么热了,绿色植物也逐渐连成了片,走路时经常能看到受惊的野兔窜向远方。再走下去便进入一片山区,几座不太高的小山环绕着一个幽静的山谷,山上流淌的小溪汇聚在谷底,形成犹如碧绿色宝石一般的湖泊。湖边草木茂盛,可以看见许多食草动物在其间悠闲觅食。我登高观察之后并没有发现大型猛兽和其他人类存在的迹象,只有一些靠偷袭食草动物幼崽生存的小型草狼,它们对我们的威胁不大。这真是一个世外桃源,我决定和两个孩子在这里定居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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