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祝您生日快乐！”
　　这是两个孩子的声音，并为奶奶点上了生日蜡烛。
　　“妈，生日快乐！”
　　一个满是疲惫的中年男人声音，强行提高了声调，可能是希望符合当前的气氛。
　　一间狭小的楼阁摆放着两张简陋的高低床。一张可折叠的长条桌边一家四口以床为椅，俩孩子坐在奶奶两侧。窗外是一堵墙，窗两边也是，从窗上方进入屋内的光线并不充足。
　　烛光摇曳在脸上，使得这简陋而拥挤的家多了几分温馨。
　　“快点吃哦，待会的演奏会门票可是我收过的最棒的生日礼物，这可是奶奶的青春呢！”奶奶欢快的像个孩子。
　　“你们可能没听过杜先生，他74岁举办谢幕演出的那天，刚好就是奶奶我18岁生日，当时我都还不认识你们爷爷呢！哎，转眼我都60，连你们两个小家伙过几年都18了。”奶奶不经有些唏嘘，又有些疑惑道，“我记得当时他是因为年纪太大，医生不让他演出才无奈谢幕的，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选择了复出。”
　　“我倒是知道些消息。”
　　父亲缓缓喝了一口茶。
　　“他是受邀卓楚生物集团的一次商业演出，无非是出大价钱请一些知名老人打广告罢了，总不是保健品会销那些套路。”中年人接过奶奶的餐刀继续分盘，“不过我还记得小时候妈妈您最喜爱杜先生的，家里都是他的专辑，恰好我们公司和卓楚集团有些合作。”
　　录像是以一个孩子的第一视角拍摄，听声音是个女孩。
　　“刘子豪，你知道吗？演奏会是个非常优雅的地方，里面都是大人物呢！去了要保证绝对的安静。”
　　镜头里的刘子豪低着头坨着背，将后脑勺顶着上铺的床板，壮硕的身材像头熊蹲在床边。
　　“姐姐，你的个人记录仪也可以带进去吗？我们可以去录下来。”刘子豪嘴里问着姐姐却盯着爸爸在问。
　　“商业广告性质的演出是可以录像的，投资方巴不得让更多的人知道，网上还有直播呢。”爸爸耐心解释。
　　“你们有听我说话吗？到时候可千万别吵，记得保持安静！”姐姐的声音。
　　“杜爷爷116岁高龄还选择复出，不是说他70多就身体不行了吗？网上对他的猜测也是众说纷纭，官方并未辟谣，只是说晚会自见分晓。”男孩拿出一个类似终端的掌机在查找着什么。
　　“卓楚这次手笔大着呢，全球有8500多场类似的演出，都是谢幕多年的艺术家或者著名学者。说明他们这次是真的有东西，定是要有什么大动作。”
　　“管他什么动作，只要能让我们呀，再听到杜先生的现场，还能让杜先生复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呗！”奶奶大口大口的吃着蛋糕，毫不见平时的优雅从容。
　　“就怕弟弟管不住嘴，在下面讲小话，扰了大人物的兴致。”姐姐的声音。
　　“说不定真的要发布重要的产品呢，卓楚的保健品虽然价格贵的离谱，但是口碑很硬。上层那些大老爷们的特供药都是他们出的。”中年人给每人准备了饮料。
　　“还能返老还童长生不老不成？”刘子豪一只手大口吃着，一只手快速查阅着终端。
　　“吃饭就知道玩手机，蛋糕都堵不住你的嘴。”姐姐再次发声。
　　“演奏会适当的互动还是可以的，不过吵闹的确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我相信子豪是可以分清场合的，是吗？”奶奶放下刀叉示意自己吃完了。
　　“是的，奶奶我也吃完了，我刚定了10分钟以后的车，可以提前些到达会场。以杜先生级别，会场肯定是人山人海的吧，咱现在就出发！”
　　会场外的确是人山人海，不过会场内的人并不多。四周凶神恶煞的安保把次序安排的井井有条，四人顺利入场在后排落坐，最前面是十六张小园桌。
　　可能是有直播的缘故，主办方控制了现场人数，前排是一些大人物和主办方的托，记者扛着长枪大炮对着舞台全覆盖，不会放过任何细节和死角。
　　舞台上一个看着五六十岁的主持，梳着一个土里土气的大背头和前排的观众互动，提前为舞台暖场。
　　“在坐的各位，有听过杜先生现场的朋友，举一下手好吗？”
　　奶奶表示有点晕车，需要休息，懒得搭理这个主持。
　　“杜先生的谢幕演出在42年前的今天10月25日，我当时是在现场的噢！是我终身难忘的日子，本以为是最后的演出了。这儿就不得不感谢这次的主办方，是他们让我…们有机会再次看到杜先生的复出，感谢你们给了杜哲第二次生命！”
　　主持对着台下几个主办方深深鞠躬，台下几个托卖力的鼓掌起来。
　　“演的好恶心，这么舔主办方真的好吗？”刘子豪小声嘀咕着。
　　“闭嘴！”姐姐小声警告。
　　晚8点，演出正式开始，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
　　“这次由卓楚生物集团赞助的杜哲复出专场演奏会在新港城举办！以感恩为主题，为了答谢卓楚集团对杜哲的再造之恩。”主持再次深鞠躬。
　　“接下来将舞台交给杜哲先生。”主持再次深鞠躬。
　　舞台渐暗，掌声过后的舞台就真的静了下来，并一直静了下去。
　　舞台突然就冷场了。
　　“是我们的掌声不够热烈吗？”
　　雷鸣般的掌声不绝于耳，主持闭着眼站在舞台上似乎在享受着什么。然后静静走向钢琴桌。
　　掌声中琴声起，一曲终，一首杜哲成名曲《听雨楼小夜曲》勾起观众回忆，不得不说金典就是金典，主持再次站立行礼。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杜哲，今年116岁，是个钢琴家。”
　　台下没有喧哗，这太过匪夷所思！
　　年轻的观众猛的看向几个年长的观众，期待从他们脸上看到答案。孩子们看着奶奶，奶奶盯着舞台，就像石化了一般。
　　“请原谅我这个玩笑，只是我过于想念这个舞台了。再次感谢卓楚集团给我的机会。”这下所有人盯着几个主办方嘉宾。集团的人淡然起立对着相机观众点头示意。
　　音乐再起，根本没给观众缓冲的机会，高昂激情的音乐就像观众震荡的心。杜哲没有解释，也没有提供什么证据，好像在说只有音乐可以代表我。
　　“确定了，就是杜哲！网上已经炸了，这次所有演出的老者都确定了身份，都确定是本人，并且都年轻了几十岁。”刘子豪报着终端赶紧分享消息。
　　姐姐使劲戳了他一下。
　　“是他，是他，肯定是他，这是他还没出名时候的样子，还帅了不少。”奶奶低声呢喃，根本没听到孙子的话，“是他的后代吗？真像！”
　　音乐不停，中间省去了介绍，虽然不合规矩礼仪，但又有何妨？杜哲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也没法停下，奔淌的情绪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观众已经通过各种渠道确定了身份，奶奶在看到杜哲家人的澄清视频后也只能选择相信。
　　夜深了，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全球8500场演出不可延时，因为接下来是卓楚生物集团的全球同步产品发布会。
　　而这注定是划时代的发布会。
　　“74岁对我来说是个槛，不是网上说的什么疾病，也不是伤痛，面临的只是机能的衰竭，简单的说就是老了…要老死了。”
　　“这是最幸福的也是最让人绝望的，老死才是世上最可怕的绝症，真正的无药可医。”
　　台下的呼吸都变得急躁。
　　“我并没有长生不老，只是提高了我的身体机能，让我有机会回到我最不舍的舞台。”
　　全球的观众神经都在紧绷。
　　“今晚，最后一首曲子是我在病床上弥留时所作，这是我对生命的理解和渴望。我接下来演奏的……”
　　观众期待的是听你曲子吗？听你说半天，还以为你要爆点内幕呢。别的事吊胃口会更加期待，但这事能等吗？
　　台下观众直接嚷嚷起来。
　　“你这多活了半个世纪，鬼知道还要活多久！这不叫长生不老叫什么，你给我们解释清楚！”
　　“谁TMD还有心思听你弹个破琴，不说清楚今天别想着走。”一个激动的满面通红的老头差点直接冲到台上。
　　“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别人又不欠你什么。”
　　“……”
　　当观众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哪还能坐的住？台下骂人的骂着骂着就打起来了，打电话的好像是在作什么安排，匆忙准备离场的被场外的疯狂往场内挤的人们堵住了。一圈安保人员直接放弃了大门像铁塔一样护在舞台四周。
　　而杜哲呢，像没事人一样准备着最后一曲。
　　“姐，你说的这些大人物，素质真不错！”刘子豪啪啪啪拍着手，“姐，这首曲子刚介绍的什么名字来着？现场太吵了听不太清。”
　　“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听曲子？这可是长生不老欸！你看他这状态，保守估计可以再活50年吧？爸爸你说呢？咦？爸爸呢？”
　　“是《生命奏鸣曲》，你要是坐不住就去找你爸。”全场真的在听曲子的估计只有奶奶了，“好好的演奏会被糟蹋成这样！”
　　深秋的夜风是刺骨的冷，从后面敞开的大门夹杂着好事的人群一股脑的往里灌。
　　“他的音乐对我来说，是童年时光的救赎，是我成长路上的明灯，是我苦难岁月的寄托，是我这辈子的回忆钩锁。他的音乐就是我的光……”
　　“奶奶，打断您一下，他的音乐能不能发光我不太清楚，但是他的人在发光，琴也是。我是说……物理层面的发光，颜色偏红的那种。”刘子豪一把捂住奶奶的耳朵，声音显得有些急切，“而且您堵上耳朵，脑子里会有钢琴声，听的到吗？姐你也试试，赶紧的。”
　　“真的有！其实不捂耳朵也听的到，就是太吵了刚没注意听，好神奇啊！”姐姐表示也听到了。
　　“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特殊感觉？”刘子豪声音变得有些虚弱。
　　“感觉好听，心里特别舒坦，全身暖洋洋的。还有那个弹钢琴的真的在发光，你没看错。”姐姐再次肯定，“好神奇欸。”
　　刘子豪双手捧住姐姐的脑袋，强行四目相对，“还有吗？还有别的不舒服的感受有吗？负面的感受。”最后几个字是咬着牙说出的，面目狰狞。
　　“你…你怎么在发抖？一脸的汗，是哪不舒服吗？可别吓我了，我没别的感觉了啊。”细心的姐姐很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的手颤抖着的去触碰弟弟的脸颊，声音也在颤抖，
　　“还有，弟弟，你也在发光，也是物理层面的发光，黄色的那种。”
　　“我感觉头痛耳鸣，心跳加速，身体感觉很冷，乏力犯困，肌肉在不自主的抽搐，听到这个音乐开始我感觉身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流失，不，是被什么东西抽出来的感觉。救…救我，姐，我感觉要不行了……好困。”刘子豪快速交代感受，语气却越来越弱，眼睑一跳一跳的慢慢合上。时不时身体微弱的抽搐，伴随着光便暗淡几分。
　　“音乐，是这个奇怪的音乐开始！是的，先离开这。”姐姐拉住后面几个看热闹大汉，哀求道：“帮个忙可以吗？我弟弟晕倒了，帮我抬一下抬出去就好，帮我抬到门口行吗？求您了，他太重我搬不动他。”
　　可是别人似乎根本没听见。
　　她说完才发现气氛不对，大厅里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只有自己还在叫唤。前排刚打架的直接就坐在了地上，后排看热闹的大爷瓜子捏手上也忘了嗑，奶奶在旁边闭上眼捂着耳朵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偌大的大厅，就连姐姐一旦静下来感受到了身体里的暖流，连昏迷的弟弟都顾不上了。
　　琴声缭绕，场面凌乱却诡异的安静。
　　人们沉浸在无与伦比的舒适中。
　　一首5分20秒的曲子而已，很快便结束了。打破这份安静的是警笛声，警察很快控制了现场。给卓楚集团几个高管戴上银手镯黑头套，压上了警车，归还了刚扣留的手机。大家才真的被这短短几十分钟的反转震惊的头皮发麻。
　　发布会取消了！
　　卓楚被骂成过街老鼠，被各路媒体石锤。
　　一段段视频在网上广为流传，连在现场的人看了都会不可思议。视频中杜哲在演奏最后的曲目，每一个按键人便苍老一分，台下的观众就静静的听着看着，无一人阻拦。直到钢琴上趴着的老者再也不能动弹，现场依旧沉浸在音乐里。
　　而这样类似的还有很多，都是在专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发作。
　　看着视频里那个满脸享受的自己，还好身边的弟弟已经醒来，不然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以后的人生了。
　　“这简直就是妖术！”
　　姐姐失控的大骂，奶奶在旁边没吭声。
　　“还有你，你是在哪学的妖术，啊！会发光的弟弟？你看看网上，被曝光出来的死亡人数高达1496人，是这次闹大了，那卓楚盖不住盖子了，全曝了出来。你赶紧给交代清楚，到底是干嘛了！”姐姐对着旁边虚弱的弟弟毫无怜惜的责骂，“家里就你一个宝贝儿子，别把自己给作死了！你怎么得的这个病，都背着我们干了什么？你说你，从小就不听话……”
　　“咳，嗯嗯。”
　　“这件事我来解释吧，他不知道，不怪他的。”父亲来到女儿身后扶着她抖动的肩，“是我，都怪我，是我拿到了名额…你也知道家里条件有限。怕你心里不平衡就没有告诉你，我…几乎借了所有能借到的钱买来的，就是你弟平时吃的那个维生素药片。那不是维生素，是卓楚生物出的……是我害了他。”
　　“奶奶也是知道的吗？”看着旁边六神无主的奶奶，情绪彻底失控，竭斯底里的嘶喊：“你们全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把我当傻子？我知道你们偏爱弟弟，我就不爱我弟了吗？你把妈搞丢了，我不管他谁来管？”
　　啪！
　　设备被摔了，
　　记录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