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翻脸
　　自入魂界以来，所见无魂躯体不在少数，可如今我却懵了。
　　眼前那个熟悉的身躯，就那么在水中不住下沉，直到安静躺下。
　　我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受制于陆丰傀儡术法的身子可以动了。也明白方才那一撞我为何能穿过那许多骨头碎片。
　　心下暗念着完了完了，入得魂界不过几日，虽然听那几个老头子说起说生魂出窍之法，可还未学过，更别说如何归窍，总之一窍不通。
　　慌乱中，下意识地去看钟年与星爷的情况，却见他们俩双手皆将双手合在一处，结了个奇怪的手印，像是要施展归窍之术。我赶忙依样画葫尝试结出同样的手印，可无论如何模仿，那手印看着简单，却始终无法准确地结出来。一遍、两遍、三遍，像，却终究不是。那种感觉无法言喻，就像极大的一拳打在棉花上，被化得丝毫不剩。
　　没等我搞定呢，他们俩已经开始念咒了。
　　“神守灵台，意定阳躯，敕魂归位，魂体合一，走！”
　　短短十几字落下，他们俩的魂魄嗖的一下，离弦之箭一般飞速向着自己的阳躯窜去。
　　靠！我暗骂一声，死马当活马医，手上掐着那四不像的糟糕印子，跟着念了一遍，果不其然，并没什么卵用。
　　无奈之下，只能看看他们的情况，只期望一会星爷能够想起我来。
　　只不过，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只见他们两道魂影冲向三个躯体所在的地方，躯体周围洒满了魔躯的骸骨碎片。然而，就在他们靠近之时，那些原本失去光华的骸骨突然又激射出先前的金光，映向四方，顿时钟年与星爷两人身上嗤嗤作响，魂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融化。即便是我距离这么远，亦被那光照得魂身不稳，险些涣散开来，赶忙在地上找个碎石堆勉强藏住身影。
　　二人见这场景，哪还敢奢求归窍，就像见了猫的耗子一般，向我这边墙角激射回来，各寻了一处角落藏身。咋一看，他们俩的魂上冒着黑烟，不住飘散，原本凝实的魂影慢慢变得透明起来。
　　显然魔躯的骸骨虽然已成碎片，但其噬魂之效并没有失去，对于靠近的魂魄伤害一样不浅。
　　说来话长，从我们三个的魂魄被撞出躯体到现在，也不过十几秒钟。眼见他们俩束手无策，更别说我了。
　　再看看另一边，先前在我们三个身后躲避金光的陆丰，此时竟然丝毫不惧碎骨中的金光，不知何时魂魄涨大到数丈之高，手上那副原本操控傀儡的手套徒然散出团团黑雾，将自己团团围住。随后那些黑雾竟幻化出无数面孔冲向每一枚骸骨碎片，张开大口在其上不住撕咬。
　　两者仿若就是两个极端，黑雾在金光中消散，金光也在黑雾中磨灭。犹如两只斗兽一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陆丰手上也没停止，身上的黑雾被金光照得嗤嗤作响，每一寸黑雾消散，又从手套中迅速得到补充。将身前所有骸骨碎片一一翻阅，每看过一枚，嘴里不住嘟囔着，没有、不是、也没有等字眼，每一次否定都将骸骨捏得粉碎，洒落在水底。直至最后一枚骸骨碎片化作齑粉，其人身上的黑雾也消耗殆尽，露出那张狰狞的面孔。
　　“老家伙，你藏哪了？给我出来！没了魔躯藏身你在这洗骨泉中是活不久的，赶紧出来！”
　　“师傅，丰儿求您了，只要您将掌城印交与徒儿，我保证定不再加害于你，从今往后您在城中颐养天年，徒儿定然再侍奉您千百年，可好？可好？”
　　陆丰的话风反复变换着，一会威逼，一会利诱，可他口中的师傅始终没有出现。一边语无伦次地嚎叫，一边在骸骨化作的粉末上不停翻滚，试图照出他所要的东西。照他所言，他师傅残存的魂魄本就潜藏在这魔躯中，可如今魔躯已灭，哪还有半点魂魄的影子，也难怪他会如此。
　　一时间，满是粉尘碎石的水底被他搅和得浑浊不堪。眼看着我们三人的躯体在碎石间不断碰撞，钟年的魂魄突然冲上前去，挡在陆丰面前。
　　“陆城主稍安勿躁，有何物件钟某帮你找便是，可否让我等魂魄先行归窍！”
　　此时，成了粉末的魔躯骸骨早已失去了噬魂之功，只是据我所知，若要施展归窍之法条件虽不算苛刻，但最基本的静字是根本条件，若陆丰这般搅和，即便我们勉强归窍，魂体合一之后也不免出现什么不可预知的后遗症。
　　那陆丰听了钟年的话，又在水中搅和了两圈，才堪堪停下身子，飘在钟年面前，面上毫无表情。
　　“哦？我倒是忘了钟先生还在此处呢。只不过我要找的那物件甚是重要，阁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既然城主无需我等相助，那烦请等个一时半会，待我等归窍之后，再慢慢找如何？”
　　钟年的表情我看不到，只是他的声音变得与往常不太一样，言语之中听着客气，口气却不太好。
　　对面的陆丰哪能听不出钟年话中隐藏的意思，面上露出毫不掩盖的不屑。
　　“哼，钟先生莫要着急，方才我与这噬魂金骨一番缠斗，此时体内灵力有些亏空，不是在下信不过，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此刻已经不是在我那酆都城中。先生一身儒家术法通天，陆某多少还是忌惮几分，不如这样，且容我先将此处搜寻完毕，你们再施法归窍如何？”
　　这话听着也没错，虽然他们俩先前谈了结盟事宜，且签了盟书，可这世间哪种合作不是建立在实力相当的基础上。先前在酆都城，陆丰自恃地利，自然不惧钟年。而钟年的实力亦是不俗，陆丰自然也不敢将一城安危押上。而出了那处天地之后，又有魔躯作为共同的敌人，自是携手同袍的关系。可如今就他自身所言，灵力亏空战力大不如前，钟年这边又失了肉身，大多术法无法施展，也算是实力相当，如此其人才会做出这样的决断。
　　只不过，钟年听了这话却不愿意了，厉声质问。
　　“好你个陆大城主，老夫诚心与你结盟，你却暗自谋算这点小九九，盟书可是受了天道制约，违誓者魂飞族灭，反噬之大你能不知？老夫有何动机去谋你性命？你也太小看我了！”
　　“哈哈，钟先生玩笑了，天门关闭之后天道何在？所谓的反噬早已没了，这事你能装作不知？陆某此举只为自保，别无他意。你我盟约虽不受天道制约，但我自问是个守信之人，阁下只需稍等片刻，待此间事了，定容先生安然归窍，不作任何阻拦！”
　　“哼，守信？老夫虽说活得没你陆城主长，但在这时间也混了近百载光阴，你那滴了老夫指尖血的小傀儡做了多少手脚，还需老夫告诉你不成？”
　　话音落下，在陆丰震惊的眼神中，钟年突然大喝一声“天地浩然，护我神魂，驱诡镇魅，还我臻魄！”
　　只一瞬间，从钟年体内爆发出来的浩然正气形成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动四散开来，看得不真切，浑身却如赤.身.裸.体暴露在骄阳之下，被那股浩然正气向后撞飞出去。
　　随后，钟年的背后一个小东西被逼了出来撞在墙上粉碎，咋一看，正是先前那手持弓箭的小傀儡。
　　星爷离得最近，飞得最远，却诡异一转，踩在墙上稳住身形，不知施展了什么术法，口鼻之中涌出一道道白色魂影向自己背后延伸，不过两秒的时间，白影竟在自己身后缠绕着揪出那个手持长枪的小傀儡，送到其人掌中，用力捏碎化作齑粉。
　　而我则被那股波动直直撞到墙上，恰好是方才星爷长枪钉住魔躯的地方，枪杆透过我的魂躯，好在此刻只是魂体，否则胸口非得被扎出个大窟窿不可。只不过钟年散发出来的威压太过强大，我竟被生生顶在墙上动弹不得。
　　再看看对面的陆丰，也不知他这魂魄修行了多少岁月，在钟年的浩然正气之下，竟没后退半步，咧着嘴睁大双目死死盯着钟年。
　　“可惜了，好不容易种下的血傀，因为材质问题没能深入先生神魂。没想到你能将这儒家术法修炼到这般程度，不愧是经年授学的老先生，修习起来事半功倍。不过，你当真以为这点浩然之气可以撼动本尊？一对三我可能还会惧你三分，现在嘛，嘿嘿，小虫子，与我一同杀了这老匹夫，本尊封你为鹭州酆都第一鬼将！”
　　话音未落，我突然觉得背心一凉，随后手中竟衍化出一张巨盾。先前那种身体被操控的感觉又回来了，完全不自主地将盾当做一个铁饼，直直向钟年掷去。
　　“不可！”
　　耳边突然响起星爷的声音，借着余光，星爷双脚在墙上奋力一蹬飞速向我身上飞窜过来，但是，他的速度哪有投掷的速度快，星爷距我还有数米之遥，巨盾已然到了钟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