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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章 射鸣镝恩断义绝 留祖训先见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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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军攻取上党后,立刻兵分两路向邯郸进军。一路秦军由王陵率领,进攻皮劳关。秦军主将白起亲率主力攻陷赵国腹地最后一道屏障—武安,然后马不停蹄地杀向邯郸。
  这日午后,有斥候从前方飞马回来向白起禀报,秦军距离邯郸城已不足十里。听到邯郸就在眼前,白起急忙催马来到高处,向北瞭望。
  透过阵阵烟尘,远处巍峨的邯郸城清晰可见。城郭的形制与大梁城极为相似,这让白起回想起当年出使魏国时的情景。
  终于看到这座十年来一直令自己魂牵梦绕的赵国都城,此时白起的双眼已被泪水模糊。恍惚片刻,白起命令秦军疾速向邯郸进发。
  一个时辰后,大队秦军已开始在邯郸南门前列阵。这时,对面城楼上的吊桥被慢慢放下,随即城门大开,从里面冲出一队身着红色衣甲的赵国骑兵。
  那队骑兵过了吊桥,在护城壕前列成一排。为首的赵将策马向秦国军阵缓缓走来,后面紧随着两个骑兵,其中一人手中高擎赵国王室的大纛。
  那员赵将越走越近,身上的金色盔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尤其与众不同。当走到距秦国军阵只有一箭开外时,赵将勒住马头停了下来,后面一个骑兵打马越过赵将,直奔白起的中军阵前。
  骑兵全身披覆红色铠甲,厚重的头盔将半个面部遮住。白起定睛端详,忽然觉到此人似曾相识。正在纳闷来者是何人时,只听骑兵高声说道:“赵国平原君夫人请武安君上前说话。”
  白起心中大惊:“平原君夫人不就是公主文姬吗?”他再看眼前的赵国骑兵,猛然想起她是公主的侍女清芷。
  白起不假思索地催马出阵,跟在清芷的马后去见文姬。王翦还想率亲兵随扈,被白起挥手止住。
  白起飞马来到文姬马前,看见文姬的金盔顶上用几支长长的金雉凤尾装饰。当年的赠物,公主还一直悉心收藏,让白起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白起在马上拱手施礼,说:“在鸿沟与公主分别,十年过去了。公主的容颜与当年在大梁时无异,令白起不禁回想起与公主一起度过的良辰美景。”
  文姬看白起的容貌却多了几分沧桑,心中一阵酸楚,说道:“良辰美景总是转瞬即逝,回想当年宛若梦中之梦。只是一别十年,白起君苍老许多。”
  白起苦涩地说道:“鸿沟分别时白起向天发誓,来日必率秦军兵临邯郸城下,城破之日就是与公主再见之时。白起等这一天等了足足十年,等得头发都白了。”
  文姬感叹地说:“我们俩有缘无分,此乃天意。十年过去了,白起君还是念念不忘。当年文姬也曾发誓,如果白起君攻赵,我必在邯郸城下与你兵戎相见。不想一语成谶。”
  白起见文姬左右无人,小声问道:“如今赵氏亡国在即,公主可愿意与我一同回秦国?凭灭赵之功,白起必位列三公、封万户侯。”
  文姬厉声喝道:“往事已去、覆水难收,白起君休要妄想。秦王已答应赵国割地求和,文姬恳乞白起君念往日旧情,止戈为武、收兵归秦,让邯郸军民免遭屠戮。”
  “大王受小人迷惑,才应准求和。此时休兵,上党数十万袍泽的血就白流了。白起决意要攻破邯郸,杀尽赵氏宗室。从此赵地并入大秦。”
  文姬冷笑一声,说道:“我已嫁入赵国宗室,是平原君的夫人,不也是武安君要杀之人吗。那就让你我在阵前生死一搏吧!”说完,文姬调转马头向城门奔去。
  白起久久望着文姬远去的背影心潮翻涌,明白昔日旧情已无可挽回。正要回马入阵,背后传来文姬的声音:“白起,文姬从此与你恩断义绝!这枝鸣镝还给你。”
  白起来不及回头张望,感觉一股寒风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啸声向自己的脑后吹来。他本能地举起右手,一把将射到耳边的响箭抓住。仔细一看,正是在大梁时为了传信射到公主府中的那枝鸣镝。白起只觉眼前一阵眩晕,差点儿从马上栽下来。
  当白起再次睁开双眼时,看见神弩营统领蒙鸢正舞动一面三角红旗,指挥弓弩手齐射,白起急忙示意不准放箭。
  白起策马回到中军本阵,这时文姬夫人和那队骑兵已撤回城中,随即秦军开始攻城。
  邯郸外城高约五丈,城墙用粘土夯成,十分坚固,绕城还有一圈的护城壕。当攻城的秦军如潮水般涌到城下,面对宽阔的护城河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时从秦军阵中冲出几列步卒,他们抬着门板、木桩下到河里,开始架设浮桥。这些秦兵在河中无遮无挡,立刻招来城上守军密如飞蝗的箭雨。很多秦兵被射中,尸体漂浮在河面上。
  指挥攻城的秦将见状,只好命架桥的秦兵撤回。随后大批秦军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开始向河中抛土,填埋护城壕。怎奈邯郸城的护城河有数丈之宽,秦兵填埋得十分缓慢。
  在阵后督战的白起见天色已晚,下令鸣金收兵。此刻二十万秦军已将邯郸城四面团团围住,当夜幕降临时,秦军几十里连营的篝火将整个天际都照亮了。
  秦军回营后,平原君也带着几个家臣下了城。他没有回相府,而是直接进宫面见赵王。此时赵王已得知秦军围城,听说平原君从城上回来,急忙召见。
  赵王见到平原君,就迫不及待地询问邯郸还能据守多长时日。
  平原君宽慰赵王说:“回大王,邯郸城高壕深,以往多次被胡人袭扰,都安然无恙。依臣看,秦军也很难攻破邯郸。”
  听平原君所言,赵王悬着的心放下不少。
  平原君却面有难色地说:“守城以弓箭为先,但武库中的弩箭已所剩无几。臣深夜面见大王,就是为造箭之事而来。”
  “可眼下已被秦军围城,从哪里弄得到大批制箭材料?”
  平原君答道:“大王可记得赵氏初立时,曾被智、魏、韩三家联军围攻,先祖赵襄子决定退守晋阳。因为贤臣董安于在建造晋阳城时,公宫之垣,皆以狄蒿苫楚倍之;公宫之室,皆以铄铜为柱质。晋阳被围三年,守军却从不缺箭。此后历代先祖都立有遗训,建宫室必循董卿之法。先王在世时曾对臣说过,宫中有一偏殿从未开启。唯有邯郸处于危难之际,方可入殿搜寻破解之策。如今邯郸不正处于危难之际吗?”
  此时赵王也猛然回想起来,说道:“父王在传位于我时,也提及此事。本王这就与叔父一同前往查看。”
  赵王、平原君在宫中宦官们的引领下来到那座偏殿前面。由于此殿近百年来没有人进入过,且大殿四面都以木板封闭,没有一扇窗户,因此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赵王命人将殿门撬开,一股阴风立时从里面吹出。众人不由自主地都向后退了一下。平原君接过一个宦官手中的火把,率先迈步进入殿中。
  大殿里静悄悄的,由于常年无人居住,到处都堆积着厚厚的尘土,地面上整整齐齐堆满了木箱。
  借着火把的亮光,平原君深一步、浅一步地来到一根柱子前。他伸手掸去柱子上的浮土,将火把举到柱子近前仔细查看,不禁大声喊道:“大王,快进来看!”
  赵王在众內侍的簇拥下,来到柱子前面。平原君把柱子又擦了一下,众人一同举起火把,惊奇地发现柱子被擦过的地方露出黄灿灿的铜质。原来整根柱子都是由黄铜铸成,而大殿里这样的柱子足有十几根。
  随即平原君命人将地上的箱子打开,往里面一看,箱子里面装满了箭杆。过了一会,在大殿里查寻的宦官又向赵王、平原君禀报:大殿四面墙壁的夹层里面也塞满了成捆的箭杆。粗粗算来这些箭杆有百万之多。
  平原君欣喜地说道:“大王,有了这么的铜和箭杆,何愁造不出箭来。”
  再看赵王,他举手向天,口中喃喃说道:“感谢先祖的先见之明!邯郸有救了!”
  随后赵王下令,连夜拆掉整座宫殿,就地垒起炉子,烧熔铜柱、浇铸箭镞,制造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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