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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章 测吉凶是战是降 求救兵毛遂自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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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睢送走苏代后,以巧言说服了秦王接受赵国求和。随即秦王从野王撤军,回咸阳去了。
  消息传到邯郸,赵国君臣全都松了一口气,赵王立即派人出使秦国,递交所割六城的地图及户册。
  但没过几天从上党传来驿报,秦军主将白起不从王命,执意攻打上党城。紧接着又有消息传来,上党城破、郡守冯亭兵败自杀。二十万秦军在上党没有停留,正气势汹汹向邯郸杀来。赵国上下顿时乱作一团,邯郸城内人心惶惶,很多权贵大户纷纷将家眷、财产送到城外避祸。
  见此情景,丞相平原君日夜苦思冥想,还是想不出退敌之策。他来到夫人文姬的寝殿中,忧心忡忡地对妻子说:“秦军不日就将兵临邯郸,此时赵国已没有多少能战之兵,屠城亡国的厄运恐怕在所难免。我思量再三,想趁秦军围城之前将夫人与武儿送到魏国暂避。不知夫人以为如何?”
  文姬夫人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夫君差矣!自古女子婚嫁后就是夫家的一员,武儿更是我们赵家将来的平原君。赵国存,武儿是王室公族,贵为万户侯。赵国灭,武儿便是一个亡国之人,将一无所有。就算逃到魏国,那里也没有他的半亩封地。文姬和武儿将留在邯郸,与夫君共生死。”
  平原君连连摇头,说:“秦军乃虎狼之师,白起更是穷凶极恶之人。在长平,二十万已经降秦的赵卒全部被坑杀。邯郸城破之时,秦军势必屠城。我已决意以死殉国,但实在不忍目睹妻儿被敌军残害。”
  文姬夫人口气决绝地说道:“既然夫君决意与秦军决一死战,文姬将携武儿在城上为你观阵助威。万一你在阵前战死,我将抱着武儿从城墙上跳下,与夫君同去。”
  看到平原君已泣不成声,文姬夫人转而安慰说:“夫君不必悲伤,其实眼下还远未到走投无路之时。秦军虽然气盛,但他们在上党苦战三年、损兵过半,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而邯郸的存亡事关赵国君臣的身家性命,困兽犹斗况人乎。如再能说服楚、魏出兵相救,或还有胜算。”
  夫人的一番话有理有据,让平原君顿感如释重负。他对文姬夫人说道:“为了夫人和武儿,赵胜定要守住邯郸。”
  这时相府长史李同进来禀报,赵王召见平原君商议如何应对秦军来犯。平原君进到王宫,发现大殿上已挤满了赵国的宗室重臣。
  赵国众臣分成两派,一派以平阳君为首,认为赵国无力再战,为了避免邯郸被秦军屠城,赵王应自除王号,向秦国请降称臣。而以丞相平原君和老将廉颇为首的力主战派认为投降是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战或有一线生机。
  两派在大殿上互不相让、争论不休,让赵王一时无所适从。正在犹豫中,赵王看见平阳君腰间玉带上挂着的龟甲,忽然有了主意。
  赵王说道:“是战是降事关重大。平阳君,你是太卜。请当众占上一卜,以测吉凶。”
  自古凡遇军机大事需要决策时,天子与诸侯必要占卜吉凶。占卜时将钻有小孔的龟甲放在炭火上灼烧,龟甲受热膨胀,随着“卜”的一声炸出裂纹。随后太卜根据龟甲上裂纹的形状与走向判断吉凶。
  这时两个宫中宦官将一个铜炉抬到大殿上,炉子里面是烧得通红的木炭。平阳君摘下挂在腰间的龟甲,放到炭火上灼烧。他凝神屏气仔细观察铜炉中的龟甲,脸色的神情变得越来越沉重。原本嘈杂的大殿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能偶尔听到炭火爆裂发出的噼啪声。
  突然,平原君跃步冲了过来,一脚将铜炉踢翻,通红的炭火撒了一地,腾起一股白烟,占卜的龟甲也被摔成两瓣。
  众大臣都被平原君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不知所措。赵王大怒道:“丞相!你这是何意?”
  平原君躬身回道:“古人云:卜以决疑,不疑何卜。今日之事无疑。卜相吉,则战;卜相凶,则也要战。何需多此一举!”
  平阳君反驳道:“卜相的吉凶乃是天神传达的旨意,岂能违背!”
  平原君没有与平阳君争辩,却对赵王说道:“秦军兵临邯郸,众人皆可降,唯独大王绝不能降。一旦向秦国称臣,我等作臣子的或许还能苟全性命,甚而被秦王授予官职。然大王身为丧国之君,还有在世间安生立命的可能吗?”
  平原君的一席话把赵王惊出一身冷汗,他思忖片刻,猛然从王位上起身,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向面前的案几劈去。宝剑锋利无比,案几被齐齐地砍去一角。此时赵王目露凶光、厉声喝道:“本王决意死守邯郸,再有言降者如同此案!”
  见众臣面面相觑、沉默不语,平原君走到大殿中央,高声说道:“大王决意死守邯郸,谁人可有异议?”
  众臣齐声回道:“我等谨遵王命。”
  赵王随即下旨:“守城之事悉听丞相安排。”
  平原君接着说道:“在场的诸位都是公室重臣,这里有我们的祖庙和社稷,还有妻子儿女、府邸庄园。如果邯郸城破,一切荣华富贵都会化为乌有。自即日起,所有宗室的家臣、府丁一律征召入营,上城墙守卫。一旦外城被秦军攻破,所有大臣携家眷退守宫城。宫城再破,所有人齐聚此殿。到那时,本相会命人在大殿四周堆满柴草、火油,然后付之一炬,大家一起跟随大王自焚殉国。邯郸是大赵的都城,国祚所系。我等生于斯,长于斯,终将魂归于斯!”
  事已至此,众臣已没有选择,都向赵王发誓要与邯郸共存亡。
  宫中廷议结束,平原君回府后立刻召集重要家臣商议出使魏、楚求援的人选。平原君自觉魏、赵是姻亲,不会见死不救。于是决定派长史李同携带自己的亲笔书信,向魏国求援。
  然而众人商议许久,却还是不能确定由谁出使楚国。平原君以为楚王虽然也不想秦国势大,但近年来与秦军交锋、屡战屡败,畏秦如虎。且楚都郢城距邯郸千里之遥、道路险恶,所派使者必须是一大智大勇之人,才能向楚国君臣陈明利害、求得救兵。
  平原君将身边家臣挨个考虑了一遍,感觉这些人要么有谋略、要么有武功,却找不出一个文武兼备之人。平原君有意亲自出使楚国,但想到去郢都路途遥远,来回需要月余,而秦军很快就要围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在犹豫之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接着房门被撞开。众人定睛望去,只见闯进来的人身形魁梧、气宇轩昂,腰间佩戴一柄长剑,来者正是门客毛遂。
  毛遂原是魏国大梁人士,听说平原君礼贤下士,就自己主动跑到邯郸要求作平原君的门客。平原君一向礼遇前来投奔的士人,于是将毛遂收留在府中。岂知没过几日,毛遂借机向平原君展示自己练就的十步穿喉剑法,并提出要像上等门客那样,居住有单独的院子,出入以马车乘行。尽管平原君觉得毛遂的剑法不错,然而府中有名的剑客很多,所以对毛遂未加重用,不过还是给了毛遂上等门客的待遇。
  毛遂进到屋中,向平原君深施一礼,声如洪钟地说道:“听闻主公要派人出使楚国求援,臣毛遂愿效犬马之劳。”
  见毛遂不请自来,还向平原君举荐自己作出使楚国的使者,屋中众人都禁不住露出轻蔑之色。他们心中暗笑,毛遂虽在相府作门客多年,但至今还是一介布衣,岂有资格出使楚国。
  而此时平原君却心中大喜,他以为赵国在危急时刻向楚国求援,如果使臣唯唯诺诺,楚国君臣反而不敢出兵相救。毛遂举止狂傲刚毅,正是使者合适的人选。
  不过平原君还想再考察一下毛遂,于是开口问道:“先生客居赵胜门下已有多少时日?”
  毛遂回道:“臣投奔主公已有三年。”
  平原君哈哈大笑,说:“贤者处世如利锥置于布囊之中,其尖立现。可先生在赵胜门下三年,我却从未听说先生有什么过人之处,可见先生非大才也。此次楚国之行凶险无比,我劝先生还是不要去了。”
  毛遂脸上毫无愧意,从容答道:“主公差矣!非毛遂不是大才。而是三年来,主公从未将臣置于布囊之中。否则岂止是锥尖立现,而是脱颖而出、锋芒毕露。”
  “好,先生说得有理!赵胜愿以先生为使者出使楚国。”平原君又对身旁的中大夫陈孟说道:“陈孟,你为副使与毛遂一同前往楚国。”
  毛遂躬身说道:“多谢主公!不过臣出发前,还有几项条件望主公应允。”
  “但说无妨。”
  “楚国乃南方大国,可臣还是一介布衣,在楚王面前无法彰显赵国的威仪。”
  “这个不难。明日我就奏请大王封先生为上大夫!”
  毛遂连忙称谢,然后接着说道:“臣去楚国路途遥远,且难免要多方打点。请主公多赐川资。”
  “一万金如何?”
  毛遂连连摇头说道:“一万金实在太少了。臣这可是去求救兵啊!”
  “最多二万金。再多,没有了!”
  “那就二万金吧。臣还有一条件……”
  平原君不耐烦地说:“毛遂!你不觉得条件太多了吗?”
  毛遂呵呵一笑,说道:“臣还有最后一项条件,而此条件对于求得楚国救兵却是最为至关重要的。”
  “到底是什么条件?”
  毛遂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众人,还是开口说道:“如今楚国的国政皆由令尹黄歇掌控。臣听说,当年公子歇曾对文姬夫人倾慕不已。主公是否可请文姬夫人修书一封,让春申君为出兵救赵之事从中斡旋。”
  毛遂的话一出口,在场众人都大惊失色。平原君更是脸色铁青,眼冒怒火地盯着毛遂一语不发。
  沉默许久,平原君满脸阴沉地问毛遂:“你打算何时启程去楚国?”
  “二日后清晨,臣即出发前往郢都。”
  “到时我会为你送行,夫人的书信一并给你。”
  毛遂大喜,躬身一拜,说:“如此,臣一定不辱使命,求得楚国的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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