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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有钱人真的快乐吗?”
“是的,有钱人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这是一条限速350km/h的德国公路,此时此刻,何绅很想仰天长啸——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生命在燃烧——
单手控制的布加迪赤龙已经提速到了极限,仪表盘上的指针和脚下的油门都已经踩到底了,沿途的风景也在每小时480公里的飞驰中消失了。
他用面无表情来掩饰皮肤下的血液澎湃,右手抚摸着女友光滑修长的大腿,一双肿泡眼平静地凝视前方的征途——
他,只有他,何绅,即将进入隧道,驶入黎明前的黑暗,在跨越中产阶级之前,他绝不能倒下,他必将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员……
在何绅一夜暴富的这几天,他从未幻想过生活会如此美妙,原来有钱人的每分每秒都爽得高潮迭起,就像打游戏开挂一样,从他们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人可以明哲保身,唯我独尊的气势操了所有人。
……
然而曾经的何绅,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矮穷矬,在金钱上一直渴望成为暴发户,幻想着死去的爹娘托梦告诉他其实是富二代,或者祈祷类似比特币的商业春风能再撩拨他一次……
而在爱情上,他肩负“舔/狗”“备胎”“男闺蜜”等诸多盛名,完美符合各种营销号软文的屌丝形象——
“长的丑的男生,永远都不知道女人可以有多主动。”
“没钱的男生,永远不知道女神追别人的时候有多放荡。”
“……”
何绅曾手贱将其转发至朋友圈,却迎来了印象中清纯的女神雷霆一击——
“如果你有特殊技能也是能让女人主动的,比如单手开法拉利,如果你长得再更帅些,女生不止主动,还能在上面自己动。”
如果一个女孩面对异性,完全不注意自己的形象……那对方的存在感该有多弱啊!
知道这些道理不痛,经历过程才痛,直到今天他才幡然醒悟,如果没有真爱,钱也是极好的。
他再也不试图摘月了,月亮自会奔他而来。
换成人话就是——
他再无需看任何人脸色,原本高高在上的势利眼都开始跑来跪舔/他,夹菜的时候再没人敢转桌子,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噤若寒蝉,再漂亮清高的女人也会成为脚下的玩物……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何绅逐渐摆脱了“逆袭打脸”的幼稚思想,格局决定结局,态度决定高度。
放眼望去,他甚至发现,自己的钱已经渐渐凌驾于基层权力和资本之上了,站在财富顶端,云淡风轻地睥睨众生,随手指点江山,随手画一个圈,随手穿梭于世间……
有钱人的快乐,往往就是这么朴实无华气且枯燥。
“醒醒,同学,快醒醒,教官来了!”
邱明很震惊,这家伙竟然敢在英国皇家特种教官的眼皮子底下打瞌睡,这可是最严肃的仪仗队军姿训练啊!
然而来不及了,被推搡一番的何绅虽睡眼惺忪,却未如梦初醒,于是便招来了杀肾之祸——
教官走到何绅背后,接近一米九的身躯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眼神冷漠,微微提膝,没有一丝犹豫,闪电般踢向何绅的屁股!
“砰!”
何绅顿时像炮弹一样射进了沙坑,溅起无数黄沙,前半身完全扑进了沙中,屁股则高高撅起,如同一只肥胖的海豹。
半晌,才抽搐着动弹了两下,这才彻底清醒,继而“唉哟唉哟”叫唤个不停。
但说实话,刚才脱离地心引力的瞬间,何绅还以为自己仍在超跑的驾驶舱,8.0升加速的推背感真是他体验过最刺激最猛的,感觉就像有人在后面踹了他一脚,不过……貌似最后撞墙了?
当邱明等人好不容易把何绅从沙坑拽出来,那名英国皇家教官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稍息……”
这个虎背熊腰的高加索汉子盯着何绅,不怒自威。
何绅得仰着脑袋才能与之对视,他那一米七的小矮个在对方面前跟小鸡仔没什么区别,说心里话,他还是很发怵的。
“立正!”
教官大吼一声,吓得何绅一激灵,两片屁股蛋啪地一声撞在一起,站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立正”军姿。
教官的脸色这才略有缓和,毕竟是英国皇家军官,最看重的当然还是仪仗队的精神风貌。
“你叫什么名字?”
“何绅。”
教官点了点头。
“戴森同学,你为什么睡觉?”
对于这个称呼,何绅有些无语。
三天前,他被保送进惠灵顿国际公学,一踏进校门,这名英国皇家军官就以类似辅导员的身份要求自己,从今往后必须注册且必须使用一个英文名字。
当时正赶上毕业集训,教官便利用谐音,给自己草草地取了一个破英文名,戴森……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叫吹风机呢!
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教官的质问,何绅属实有些难堪,为什么睡觉?还不是因为困啊!
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报告教官,昨天晚上庆祝毕业典礼……喝多了……”
“所以你就忘记了今天的列队汇演?其他方队都在迎接军训检阅,只有你因为睡觉,耽误了团队整整五分钟!毫无集体荣誉感!”
“你一个新来的学生,更应该严于律己!就算剩下的在校时间不多,也绝不能得过且过!如果是在战场上,你这就属于逃兵行为!早就被枪毙了!”
教官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周围“公子哥”大气也不敢出。
没错,何绅心里很清楚,这些无论是保送还是自考的学生,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些富家巨室,贵族后裔,高干/子弟……
而他自己则是污染了这一方净土的百分之一。
何绅虽三代贫农,根正苗红,但无奈时代不同,历史的车轮已经从革命小将的脸上活生生碾了过去,而资本诚不欺我,于是农奴翻身把歌唱,一头扑进了贵族学院的名额争抢。
用群雄逐鹿、尔虞我诈,都不足以形容其中的凶险……因为他压根就没有“资本”。
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都不是傻子,贵族精神不是靠钱堆起来的,文化教养,社会担当,独立意志……才是吸引财富的源泉。
亿万身家的人想要和顶尖富豪觥筹交错;顶尖富豪希望和执掌生杀的政客共享荣华;政客想的则是如何让自己的家族基业长青,这一切都离不开最基础的教育。
于是命中注定,何绅只能输在起跑线上。
他从高一就开始争取惠灵顿国际公学的保送名额,一直到高三,大大小小十几次博弈都输给了对手。
百分之九十九的旁观者,看到他日复一日地挑灯夜战,都会劝其认命:
“光成绩就要求万里挑一,还要面试笔试,还有一大堆申请材料、存款证明,你说你一个孩子上哪弄去啊!”
“能力不够就算了吧!这跟高考一样残酷,发挥失常不是理由,别跟自己较劲了……”
“书里是咋说滴来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小何啊,咱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其实做个普通人挺好的。”
“就是的呀,能考上XX大学,能有个高薪工作,就已经非常好了呀!”
“换一种思考方式吧,别太要强了!”
……
为什么不把资本家的剥削当做上帝的赡养呢……毕竟,普通人想跨越阶层实在太难了。
何绅心里突然有些感慨,教官的眼睛确实够毒的,说什么昨晚庆祝毕业典礼喝多了,其实都是自己胡诌的,他才入学三天就要毕业了,庆祝个屁的毕业典礼啊,只不过是借酒浇愁罢了。
……
在母校临近毕业的一个月前,关于惠灵顿国际公学的录取通知书发下来了。
说不兴奋是假的,但由于他已经高三了,而且即将毕业,这一点与贵族学校的学期进程是一致的,再加上办理各种手续,入学后的在校时间可能仅剩三四天了。
惠灵顿国际公学是不容许学生留级的。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去了,时隔半月,母校同学古怪的嗤笑至今历历在目。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今年唯一的保送名额,原来是一个才升入高一的17岁女生让给自己的,或者说赠送更好。
他原本的考试成绩和申请材料仍然没有达标,成功的背后只是因为接受了一个无比昂贵的恩赐。
……
在绿茵场上,在全校师生列队汇演的注目中,何绅绕着这所比克里姆林宫还富丽堂皇的贵族学校,挥动起双臂,开始肆意奔跑,任凭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他感觉自己成了检阅部队的元首,成了太阳下的焦点,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梦里,又回到了那辆燃烧生命的布加迪。
“取消戴森的汇演资格,罚跑二十公里,现在开始!”
多年以后,何绅还是会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那是他逝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