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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山轻轻踢了踢宝箱,微笑道:“我知道药师兄是见多识广之人。倒不妨猜一猜,普天之下,谁家会有这么多珍玩至宝?”
黄药师凝神片刻,修眉一扬,笑道:“天下之大,世代巨富之家不知有多少,吾非神明,岂能尽知?不过贤弟说‘普天之下’,呵呵,那自然是皇帝老子最为富贵。”
丁一山点头,道:“近两年,大宋皇宫闹飞贼闹得厉害。这飞贼住在临安城外牛家村,开了个酒店度日,隔三岔五,便去皇宫中盗宝,今日一件,明日一件,渐渐凑成这一箱宝贝。”
黄药师喝彩道:“好手段!宋朝虽不修武备,皇宫大内中倒是有些好手。若是盗宝,偶尔为之也便罢了,若是常来常往,宫中岂能无备?这飞贼能盗出这一箱宝物来,必是胆大心细、武艺过人。”
丁一山淡淡道:“胆大心细,武艺过人,自是不假。但其实他也有几次被人发觉,只是仗着功夫硬,击毙了追杀的好手。不过强中还有强中手,此人这般盗下去,终有一日会遇上硬点子,送了性命。是了,这人还有个媳妇,只是寻常女子,将来再生出孩子来,一旦这人出事,媳妇孩子就算侥幸不死,只怕也是一生流离。”
黄药师道:“贤弟所说,乃是正理。上得山多终遇虎,这飞贼若是懂得知足,便该适可而止,这箱中物件价值倾城,任选一件卖了,都足够富甲一方了。”
丁一山道:“岂不正是这道理?偏偏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冒险,他轻功最然高明,可却是个断了两腿的瘸子,支着两根拐杖跳来跳去,到现在还没出事,已是祖上积德。”
说到断了两腿,黄药师脸色微微一变,他本是聪明至极的人,丁一山说到这个份上,心中已是有数。
以黄药师为人,既然猜到,自也不屑遮掩,径直道:“看来我门中丑事,贤弟早已尽知。嗯,乘风是个老实头,被我迁怒,也只会怪他师兄师姐,想要替我夺回丢失的东西。眠风、默风都还是少年,这番变故,只怕心灰意懒。有这份本领,还有这份心气的,就只有曲灵风了。只是,灵风应该不会对你谈起此事。”
说罢一双眼直直望向丁一山。
丁一山坦然与他对视,苦笑道:“我知道是我多事。药师兄,当今天下,如果说最聪明的人,只怕你当之无愧。若是别人问我缘由,我自然随口编造,但是想瞒你怕是不易……”
他踌躇片刻,终于还是道:“我接下来所说之话,便连我的结义兄弟们都不知道,药师兄听了,无论信或不信,都请替我保密。”
黄药师默默凝视对方,只见丁一山虽带着些苦笑,神情却是一派坦然。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好,今日之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丁一山道:“药师兄,我有前世的记忆。”
黄药师眼神紧了紧,面上露出一丝讶然之色,缓缓道:“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生虽异性长存……东坡居士的《僧圆泽传》,黄某倒也读过,但事到临头,终究难信。”
《僧圆泽传》是苏东坡记录的一段故事,发生在唐朝,说一个富家子弟叫李源的,和一个法号圆泽的和尚结为了好友,某日两人相约,去峨眉山参拜普贤大士。圆泽和尚要求走陆路,李源却认为水路更近,人又不累,和尚拗不过他,于是走了水路。
坐船经过南浦时,看见一个孕妇在河边很吃力的打水,圆泽和尚流泪道:“我之所以不想走水路,就是不想看见她,我命中注定要做她儿子,因我不肯来,她怀胎已经三年,如今既然见到,我就不能逃避了,三天后孩子洗澡你来看看我吧,我对你一笑,你就知道是我了。十二年后,咱们在钱塘天竺寺外相见!”说完就合十坐化,而那孕妇也要生产了。
李源葬了好友尸骸,三天之后寻到孕妇家中去看,那年幼的婴儿果然冲他一笑。
李源一直挂怀好友,十二年后,他如期赶到钱塘(杭州)天竺寺,四处寻找,忽然听见葛洪井旁,有一个牧童正敲着牛角放歌,唱的便是黄药师所吟的那首“三生石上旧精魂。”
李源知道这就是和尚的转世了,连忙上前问候:“师兄,你还好吗?”
那牧童微笑道:“师弟真是遵信守约之人,果然来啦!不过我现在俗缘未了,不能和你亲近啦,我们各自勤修,希望以后还有相会之日。”
说罢又放歌道:“‘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江山寻已遍,欲回烟掉上瞿塘。’
一边唱着,一边驾牛而去,从此不知所踪。
黄药师吟出这首诗来,意思是,我也听说过人有前生记忆,但是亲眼目睹,还是很难相信啊。
这就是聪明人的好处,他不会如蠢人一般,对自己不了解的事就一口咬定绝不可能。要是换了柯镇恶,只怕打死也不肯相信。
丁一山道:“说来也有趣,我的前生,不在宋唐,却是宋朝亡灭数百年后,而且一应记忆也都渺渺茫茫,如雾里看花,有时朦胧有时清醒。”
黄药师露出一丝骇然:“你是说,你本是‘未来’之魂魄,却投于‘从前’之身躯。”
丁一山道:“不错。我也是有此经历,方知道时空之妙,幻变离奇,实非人类所能揣测。”
黄药师急急道:“若是如此,你岂不是后知数百年之事?”
这时,原本清爽的天气,忽然陡起一阵狂风,吹得花落如雨,林叶起伏,声如洪涛。大片黑云滚来,遮蔽皓月,一声雷响,电光如狂龙乱舞,接地连天。
以黄药师之智识、胆魄,陡然见这天地惊变,都不由骇然起身,惊道:“莫非天机不可道破?故有这番变化?”
丁一山也是为之一惊,抬头望出庭外,但见漫天电蛇,雷声大作,便如天神发怒,不许他说出未来之事一般。
但惊吓之余,心头忽不由升起一团怒火:哼,那什么帮帮团,不由分说把老子丢来此地,多一句话都没得交代,怎么?竟拿天地之威吓唬我?
若是他刚刚来时,也许不免骇怕畏惧,但这一年多来修持武艺,又与柯镇恶等豪侠交往,尤其是渐渐领略了那些帝王剑意后,太平年间始终埋伏心底的豪气,早已尽情萌生——如今的丁一山,乃是一个头角峥嵘的剑客,再非曾经那茫茫然然、老实度日的职场青年。
天机不可泄露?呀呀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