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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流走,不知是几时,风势猛得罡强,天地之间唯漫漫风声。
布庄窗子被风吹的剧烈摇摆,就连厚重的朱漆大门也不堪重负的发出一声悠长刺耳的呻吟。
香墩上的长香早已燃尽,倚靠在角落的年轻人除了愈发痛楚的眉角,竟无丝毫动作。
他攥着衣襟,嘴角也不知不觉间失了血色,就好似在忍受一种莫大的痛苦一般,紧皱的眉竟开始有些颤抖。
……
新街被狂风肆虐的凌乱不堪,漫天风声之下,逐渐有一些别外的奇异声音缓缓复苏。
似是一大簇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带着孩童低语,刺耳的虫鸣,有呜咽,欢喜……
原本寂寥的新街上,仿佛一瞬间就迎来了大堆看不见的人潮,他们隐匿在暮色中或窥探,或嘲笑,或哭泣……
风轻轻的停歇下来,新街之上陡然变的热闹起来,一瞬欢歌笑语,一瞬谩骂无边,无数刺耳生冷的低语没入耳中。
定眼瞧去,重重的黑暗之中仿佛又被分割出了一重重黑影,漫天漫地,遮天蔽云。
随着黑影的推进,近处的一盏灯火瞬息而灭,伴随着阴冷的嘲笑,又多了些吞咽与盘子破碎的声响。
……
新街上,一盏遗留的灯火仍然亮着,细细碎碎……却始终停留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风吹扬着年轻人的衣袍,一抹涌来的寒意将陷入痛楚的男人惊醒。
江船视线朦胧,眨着眼睛,迷糊间,看见自己面前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女人。
他使劲揉了揉因沉睡过度导致有些酸涩的脸颊,待凉风骤然一吹,意识彻底清醒后,这才确定自己正前方不远处的的确确站着一个女子。
她身姿修长,面容秀丽,盘起来的长发用了一支白菊钗固定,白衣白鞋,右手挽着一个食盒,左手打着一只白纸灯笼。
江船只打量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随即面有忧愁的看了一眼外面漆黑如墨人潮汹汹的夜色,又回头看了看铺子里挂着的钟表,此时才是下午一点十四……
他叹了口气,习惯性的拢了拢不知何时被风吹开的外衣,重新望回女子,问道:“买东西?”
女子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皱着细眉,轻轻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良久,她清秀的面容上带着好奇与疑惑:“你看不见么……?”
说完,女子微微侧身,清亮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黑暗,黑暗之中人影重重,不断有狰狞丑陋的面容闪逝而过,不过此时祂们却好似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一般,始终无法前行。
拼命的挤压使得祂们狰狞的面孔愈发凶戾,憎恶生冷的目光始终一刻也不离那道消瘦的身影。
这是百鬼夜行!
因为没有冥官引路,祂们宛若脱缰的野马一般肆意在人间作恶。
江船随着女子的目光望去,一双淡淡的眸子看不出有多大的情绪,好若一滩死水。
仅片刻,他便收回了视线,似对女子作答,自言自语了一句:“我是局外人,没多大干系的。”
女子没在说话,轻轻弯腰放下右手挽着的食盒,黄澄澄的火光映衬她此时的面容是这般秀丽可人。
“对街有个胖子,他还好吗?”江船突然又问了一句。
女子点点头,却是笑了笑:“他性子机警,瞧出情形不对,就关了铺子,自然无事,如公子所言,大家……都是局外人,只要……不拦在路上……”
话没说完,女子意有所指的眼神却已然将剩下的言语说透了。
江船愣了愣,轻笑了一声,置之不理,侧头抬眼望了一眼东边,黑蒙蒙的夜色,什么也看不出,只是不知为何,他却满容忧虑。
“有人过来了,你还不走?”男人闭眼合眸,掩下眸中的落寂之色,悠悠的又说了一声。
女子似也有所感知,皱着细眉,从西面收回了视线,随即看向男子,秀丽的面容隐约透着焦急:“还请公子让奴家带走一件衣裳?!”
江船没有说话,右手轻轻往里挥了挥。
女子面带感激,身形化作一道微风冲进了布庄之中,仅眨眼的功夫,她便又重新回到了道路之上,只是手里却多了一件厚实的棉袄,只是寻常样式,并不出奇。
女子紧紧抱着那件棉袄,轻轻的朝江船鞠了一躬:“公子保重~”
细细柔柔的嗓音同着女子的身影一般消逝,远去,素白的衣裙逐渐在黑暗中失去了原本的纯暇。
江船目送着女子离去,人来人去,好若新生与衰亡,一段旅程,不论时间长短,总归是有个结束的。
失去了女子力量的压制,那群重重人影又开始了推递,一步步朝着这盏于夜色中盛放的光火走来。
江船从台阶下拎起了食盒,静静地看着一张张狰狞面孔闪烁的黑暗吞噬着光火。
薄薄的身影在微末光火的倒映下却并未多么伟岸,而是如老人迟暮一般的衰败。
他打开了食盒,是热气腾腾的粗茶淡饭……
男人的视线被升腾的热气熏的有些模糊,他嘴角轻轻扬起,拿着勺子,小口小口的吃着并不如何美味的饭菜。
他怕冷,只是此时这口温热的饭菜,却暖入了男人的心窝子。
门檐上挂的灯笼轻轻摇晃着,店铺里亮着的灯早已崩毁,唯有这盏微末的火光还在弥留。
就如男人自己一般,明明已经浑身冰冷,却还在渴望着温暖,只是无论披了再多的衣裳,却还是没有此时的这口热饭来的暖和。
“长夜里,有这样一盏灯,那些还没有回家的人,才好有个盼头啊……”
男人一向淡淡的眸子竟变得温润起来,望着已及五米之内的黑暗,他带着笑,缓缓站直身子,轻轻的放下食盒。
老年迟暮却也老骥伏枥!
于此同时,原本摇摆不定的灯笼突然大放光明,灼灼的光华宛若烈阳一般撑开了一片光明的天地。
男人站在其中,眸眼平静,乌黑的发丝却开始渐渐化霜,他的唇已经完全失了血色,却还在说着:
“我心有一字!可保人间百年光明!”
这句话,不是说与任何人听,他是为自己内心的信念所言,想要把自己的坚持说与这天地听。
一字一言,男人的面容缓缓枯槁,眉心处却蕴着一团灼烈的白光,白光抛下的光辉轻轻洒落在男人身上,此时的他好像一头拥入了光的怀抱。
“你们都该退去。”
男人闭眸,再次睁眼时,眉心处白光笼罩下赫然跳跃出了一个字。
这个字极为简单,仅一撇一捺,它的光华温润而又清凉,此时的男人顶着这道字,宛若天神下凡一般。
白光,白发,这条原本被黑暗所蔽的新街也尽数被撑的雪白,无数黑暗退去,祂们哭嚎,在灼痛中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