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是宁静，马成浩就在那跪在地上头杵着地，宁中则满脸哀求地看着岳不群。
　　岳不群轻叹了口气，沉声道：“起来吧。”
　　马成浩起身，足衣处的尘土也不敢擦，便肃立在岳不群身前。
　　岳不群道：“谁花钱让你办事？”
　　马成浩低声道：“东厂。”
　　“什么时候开始的？”
　　马成浩头低的更深：“两年多以前。”
　　岳不群面色难看，那岂不是说这么大的事儿瞒了他两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弟子自五年前下山便，便惩罚平时为非作歹的富商士绅，劫富济贫。”
　　听到这岳不群脸色又是一黑，这完全就是强盗作风，但想到所夺的钱财也没怪他。
　　“因弟子怕露了相貌和武功路数给华山惹麻烦，便多是踩点以夜晚动手。”
　　听到这岳不群的脸色才没那么难看，不要以为他就是那么迂腐，杀人夺财这种事儿他也没少干，只不过杀得都是为非作歹的小贼罢了，名声打出去所以才有了‘君子剑’的美称。
　　要是真那么如翩翩君子，那华山这么多年早就散了。
　　“山西有家商人姓贾，他们跟着晋商商会倒卖盐铁粮食给关外。孩儿盯上了他们家，但谁知东厂也盯上了他们家。”
　　“当时带队的就是孩儿现在的朋友，档头路小川，我们在踩点儿的时候交上了手。”
　　“他见我也是冲着贾家去的，就用黑话问我什么来路，我们发现目标一致，便一起动手，他们势大，便以酬金方式相赠。”
　　“自那以后我们便认识了，他说我这样是无根之草，若是让人盯上了就万劫不复。”
　　见岳不群若有所思，马成浩继续道：“孩儿那时急于求财，就听他说了下去，他说他知道一个杀手组织，互相之间有组织行动，每次行动都有丰厚银子可赚。”
　　“孩儿急于求财便答应了，后来才知道这组织后面站的是东厂，平时多是帮东厂杀人抄家、排除异己。不过从那以后的确拿的银钱更多了，抄家时候还能赚点宝贝，便一直干到现在。”
　　岳不群问：“那路小川知道你是华山弟子了？”
　　马成浩点头：“从孩儿的武功路数来看知道的，而且从那以后便想拉拢孩儿加入东厂。”
　　岳不群凝然沉思，道：“这东厂是什么意思？想拉拢华山么？”
　　见马成浩在那俯首下心，毕恭毕敬的站着，问道：“你怎么看？”
　　马成浩躬身道：“师父，这都是孩儿惹下来的祸患，孩儿愿一力承担。”
　　岳不群不悦，沉声喝道：“费什么话，我问你怎么看？”
　　马成浩道：“孩儿以为，五岳剑派虽说同气连枝，可终究还是各有算盘。
　　朝廷上如今党争不断，又有厂卫混淆其中搅风搅雨，每个朋党后面都站着一批利益关系。
　　江湖中人虽说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可他毕竟不可能放弃江湖，当年明教遭受打击，少林武当被牵制平衡，如今嵩山派又异军突起，背后难保没人推波助澜。
　　江湖门派想壮大，就必须有靠山，福建林家靠锦衣卫，张家口雷家勾结晋党，泰山派也跟齐党脱不了干系，嵩山派更是如此，否则怎么可能灭刘家满门闹得这么凶却没人管？”
　　“我华山派无人拉拢，背后无人，孩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与其说是师父您卓尔不群，不如说是如今势不如人，哪一派也没瞧上咱们！”说罢看了眼岳不群的脸色。
　　如今五岳剑派最强的是嵩山派，以十三太保为首的众多高手，门下弟子众多，是各个势力拉拢的对象。泰山派和衡山派虽然内部不和，却也势力不小，就算是恒山一群尼姑现在也比华山强。
　　如今华山派经过剑气火并后元气大伤，再加上左冷禅防止华山做大加以打压，现在老一辈高手除了岳不群夫妇再无他人，年轻一辈就只有一个马成浩。
　　至于风清扬？不提也罢，他就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有三个高手的门派谁会来拉拢？再过二十年还差不多。所以嵩山派能以势压人，华山就只能疲于应对。
　　岳不群默然不语，想到华山二十五年前的盛况，又想到火并后的萧条，道：“你觉得我们应该依靠东厂？”
　　马成浩道：“师父，弟子并非让华山投靠东厂，只是拿钱替东厂办事，毕竟自古东厂没好下场。朝廷放任魔教不管，放任嵩山做大，有平衡少林武当和魔教的心思。但谁若是敢趁机崛起作乱，想必朝廷也不会放任不管。
　　而我们华山不一样，如今我们势弱，不管帮谁，都不会被忌惮，我们华山派在朝廷的有司中被记为华山武馆，我们只是想图存，想保住师门传承，再说，我们也并非投靠，行事也极为隐秘，知道底细的全被弟子宰了。”
　　见岳不群沉思不语，马成浩道：“师父，东厂根基不如朋党，全靠陛下信任，也就是说弟子现在其实是拿钱替那位做事。”
　　朝廷的党争岳不群也是有所耳闻，国本之争几十年，朝廷上的那些党人频繁集会，互相攻讦，整个大明王朝被党争和贪污腐败弄得乌烟瘴气。
　　本来是可以不参与的，可嵩山派虎视眈眈，有统一五岳的野心，华山如今有心无力，若是有个靠山也是可取。
　　再说依靠东厂又不是就一定要过甚的参与党争，先过了生死存亡的一关再说。
　　想通这些，岳不群对马成浩道：“浩儿，你从小拜入华山，应该知道我华山门规，该死之人你杀就杀了，若让为师知道你乱杀无辜之人，为师定清理门户。”
　　马成浩闻言大喜，跪下道：“孩儿谨记师父教诲。”
　　“嗯！”岳不群满意的点点头：“咱们身为武林中人，古人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为皇上做事便是为国，为师也不拦你，但你记住，若是再有隐瞒，定不轻饶。”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是师父。”
　　马成浩赶紧应是，不敢有丝毫犹豫。
　　岳不群一挥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马成浩退去，宁中则担忧道：“师兄，浩儿如今行事如此危险，可如何是好？”
　　岳不群默然，无奈道：“如今华山多事之秋，多一条路总也没坏处，只是这孩子是被东厂利用了。”
　　宁中则大惊道：“师兄，浩儿平时行事如此老成，怎会被人利用？”
　　岳不群冷笑道：“老成？老成不代表没有贪念，浩儿出身低微，见你我过得颇为朴素，自然就爱惜钱财，恰好那些人就能给他这些。这孩子懂大义，有情义，却是有些爱财。”
　　宁中则道：“那如今该当如何？”
　　岳不群眼睛微眯，凝声道：“谁被谁利用还不一定呢，他们想拉拢高手，浩儿也想找个靠山，我华山也是该有个退路。互相利用罢了！”
　　愕然一笑，摇头道：“师妹，这没准儿啊，华山将来能因为这孩子发扬光大也说不定呢！”
　　宁中则没有因为丈夫的安慰放下心，令狐冲和马成浩都是他们夫妇二人带大的，早就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她心中有的只是对孩子的担忧。至于华山的存亡，她觉得有自己夫妇二人呢，哪轮到他小辈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