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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夏凡带来几名科学家,对金鸿房中的治疗床进行了检测,之后和夏凡交流了一阵,用的都是英语。
一名美国科学家说设备一切正常,只等金鸿最后的心里报告过关,便可进入治疗程序,夏凡说心里方面有专业治疗师一直跟进,让他们出去准备。
等几位科学家离开,夏凡拿起对讲机用英语说道:“诸位同仁,奥梅医学与诸位历经五年的研究,终于找到了治疗ANKM白血病的理论方法,并已在分部具体试验上获得成功,我相信我们的理论和实践必然取得成功。JH国际集团总裁金鸿先生将与我们一起创造这个世界医学奇迹。现在我宣布进入倒计时,15分钟后开启治疗模式。”
室外一张大屏幕上开始了900秒的倒计时。
秦尤物拉着金鸿的手,深吻他嘴唇,道:“亲爱的,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害怕或寂寞时就想想我。”
金鸿点点头,上了病床躺下,将头伸到插满管子的头罩中,病床的玻璃盖儿自动关了,他只觉头顶和双侧太阳穴有几处微微疼痛,知道有药物注入。
秦尤物拿起一个话筒道:“亲爱的,再有十五分钟您将进入深度睡眠状态,现在对您进行最后的心里测试,希望您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告诉我。第一个问题,您这辈子最烦恼的事情是什么?”
金鸿想了想,道:“父爱!”
秦尤物皱眉道:“亲爱的,这……这是什么意思?”
金鸿闭起眼睛,似乎在回忆,“我的父亲是大学教授,一个很自负的人,他觉得很成功很满足。但他总认为我是小孩子,对我的学业、工作甚至个人生活指手画脚,总认为我是错的而他才是对的。他自以为很了解我,他以为我应该就是他,他以为他的意见就该是我的想法,但其实根本不是,为此我们经常吵架。这父爱丝毫不掺假,我也爱他,但我们却不知道如何去爱对方,这让我恼他,也恼自己。”笑笑,“这么说可以么?”
秦尤物侧头想了想,道:“亲爱的,我只要您真实的回答,不会对您的想法做任何评价!第二个问题,您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金鸿苦笑,“我的女朋友林思雨,她怀了孩子,父亲却不是我,而是我最好的朋友!”
秦尤物惊叫起来,“这听来简直……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一定是个可恨的人。”
“那孩子的父亲是我的创业伙伴,也是我最好最信任的朋友!”
“可您遭遇了背叛,而且是双重的。”
“不是背叛,这本来就是一个圈套。若不是我得了不治之症,现在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但我很庆幸没死,而且还有可能痊愈。”
秦尤物愈发不解,“能具体说说么?你不能带着遗憾去治疗!”
“也没什么。我想苗择田早就认识思雨,没准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儿。他将思雨派到我身边,等我们结婚后他可能会杀了我,我没有其他任何亲人,我的财产的唯一合法继承者就是林思雨。苗择田再和她结婚,他们便掌握了JH集团56%的绝对控股权,我想这是苗择田一直想要而我却给不了的。”
秦尤物惊讶的合不拢嘴,愕然半晌道:“这些都是您的猜想还是……”
“不是猜想,而是推断,也许你对有些汉语词汇还不能严谨的区分。当然,我也不敢确定这种推断是否完全合理。”
秦尤物长出了一口气:“下一个问题我本来想问您最怨恨谁,现在看来也不用问了。”
“没有,我不怨恨任何人,哪怕他们的背叛,因为是我先对不起他们的。”
秦尤物同情的苦笑一声,道:“这话又让我迷惑了。”
“JH集团是我和苗择田最先发起、共同奋斗的结果,而我是总裁他却是副总,我拥有绝对控股权而他只是大股东,差别只在于创业资金由我提供,他可能一直不服气吧!”
秦尤物并不完全了解金鸿的解释,摊开双手不住摆动,“那你口中的那个思雨呢?你有什么对不起她?”
金鸿想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道:“她一直想和我结婚,虽然未必出自真心,而我却没有答应,不是我不爱她,而是有件事儿我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我不能正常生育,所以……所以她也不会有我的孩子!”
秦尤物点头道:“亲爱的,说真的,我真的很佩服您的心胸,苗择田赔了夫人又折兵,所谓鸡死蛋打。”
金鸿会心一笑,知道她成语还不够好,道:“十年啊!也许我还是不了解他。”
秦尤物有些为难,肩膀动了动,道:“我还能继续问么?”
“当然,也许这是我在世上最后的话了,我会知无不言。”
“我没想到您的心胸竟如此开阔,我觉得不是我在给您疏导,而是您给我上了一课!那就问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再给您一次生命,您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不重要了!”夏凡笑着说,笑得很冷,“金先生,你最好的朋友要和你视频。”
拿着一部手机贴在金鸿眼前的玻璃罩上。画面中苗择田右手搂着林思雨笑道:“金总,金兄,胜负已分,你输了,你不仅输了JH,更输了一辈子。”
金鸿一瞬间已想通了一切,想摇头却做不到,也笑道:“我本来就得了绝症,已经没什么可输的了,而且我已经原谅了你们的背叛。”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但总有你不知道的。思雨,咱们该把合同拿出来给金总看看!”
林思雨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苗择田将镜头靠近了些,金鸿却闭起眼睛,道:“一定是我刚才签的那份合同,我已将51%的股权全部转移到了你的名下。这文件夹两面是一样的,我要签字时被夏凡打断,雷余贺假做惊讶拿合同看,再给我时是文件夹的另一面,我看也没看便签了字儿。你的确很了解我!”
苗择田又把镜头对准自己,笑道:“你怎么知道?”
“这个结果确实让人震惊,但我并不意外,我相信奥梅医学中心一定会全力救治我,你想让我死也没那么容易。即便夏凡……”抬眼瞧瞧秦尤物,“还有尤物都是你的人我也不怕!当然,这些问题也是我刚刚想清楚的。我相信那晚咱们签的捐赠合同也报废了吧!”
秦尤物不敢与他目光对视,心中有些愧疚。虽然是交易,虽然是欺骗,但短暂的相处,她似乎对金鸿充满崇敬。而金鸿对她没有半点怨恨,因为她真实的付出了身体,虽然和林思雨一样也有背叛的味道,那也是他在将死之前最大的安慰。
苗择田开始惊讶起来,道:“你怎么又知道了?”
“我让齐大姐打电话给白君丽就是要核实合同的事情,那个接电话的人是你,你用了变声器,特制了白君丽的声音。她绝不会对着电话亲吻,因为她有怪癖,从来不和任何人亲密接触,包括男人,所以她至今都是单身。你太过得意忘形了些。”
苗择田噘嘴道:“那也不能说接电话的人是我吧!”
“那晚我让你带白君丽回事务所,所以她有什么事情我当然第一个想到你,只是怀疑!而你要对付她当然是为了那份合同。我想她没有死,所以不仅不敢揭破,不敢报警,更不敢回去,只担心你杀人灭口。她的命已经在暗中成了你的护身符,我相信你也已猜到我能知道你的想法。”
苗择田表情严肃起来,道:“说的都对!我从不反对你撒钱,赚钱就是为了花的,却无法忍受你对我的指手画脚。JH是我们的心血,我可以迷失自己,却不能失去对JH的掌控。十年啊!再给你十年,你能确定再创造一个JH?那晚我拉着白君丽,故意制造了一场车祸,那辆车起火了,我带她及时逃离,却救不了那份合同,她也因头部受到撞击一直昏迷着。”
“是你让她昏迷的,我相信等我死了或进入治疗状态,她自然就好了。”
“你很了解我,我只是要股权,不到万不得已怎能随意杀人?”
“齐小梅回去就会知道这一切,所以你要把她拖慢在行程,她现在一定还在路上,而且林思雨屏蔽了她的手机,对不对?”
苗择田哈哈笑道:“不愧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事后想到也绝非易事,不枉我一直对你的敬佩。林思雨在杭州生病了,她不得不留下来照顾。她担心给你带来麻烦,到现在都没有开机,一次都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用的还是医院办公室的。”
金鸿对齐小梅充满感激,道:“我给几个朋友打电话调查你,我相信你都知道的,只因夏凡给我的那部手机一直被你监控着,所以你收买或者主导了调查结果。樊主任和刘局长你也熟悉,要收买他们不难,但张总你却不认识,所以……对吧!”
“全对。樊主任和刘局长每人一千万现金,你说他们会对你说实话么?在利益面前人性早变得浅薄。那个张总我的确不认识,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没办法我就买通通信公司数据库主管,让他修改了通话记录。”
“齐大姐毕竟亲眼看到你早晨从思雨的别墅出来,为了进一步打消我的疑惑,你临时起意,编造了思雨怀了我的孩子的事儿,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苗择田嘿嘿笑道:“还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不能生育我怎么不知道啊!况且你虽无能,也不能说那孩子就是我的!”
金鸿心中有些愧疚,并不是向他隐瞒了此事,而是没有勇气告诉林思雨,即便思雨是一颗别人的子弹,毕竟在自己的枪膛中滑过,道:“是她的手机铃声,以前是轻音乐《漫天花雨》,你送她来找我后竟然变成了《生死簿》的古风,我记得你以前在洗澡时经常唱这首歌的,所以她在手机铃响起时立时挂断了。我想她是真正爱你的。珍惜吧!缘分不像季节,每年都会有!”
苗择田回头狠狠的扇了林思雨几个嘴巴,她的嘴角分明已流出了血来。
她伤的不轻,却没有躲。苗择田捏着她的脸对准镜头冷笑道:“我再也不用你来教训,却可以随意教训任何人。我虽然佩服你,但你还是输了!”
金鸿不得不承认,但也没必要承认,他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平和心态,哪怕曾经爱过的女人正遭受折磨。他要以最好的状态进入治疗程序,于是闭起了眼睛。
苗择田有些恼了,道:“你既然知道夏凡是我的人,就该知道你死定了,还这么淡定?你这辈子就没发过脾气?”
“他不敢,也不至为钱杀人,对吧!”
夏凡微笑,并不表态。
苗择田哼了两声,道:“我敢啊!你虽聪明,但还是有你不知道的事儿!”一阵大笑,“其实你根本没得白血病,你之所以会无缘无故感觉疲惫高烧,只因思雨给你下了药,至于在长生医院的检查,也是我安排人将你的血液换掉!不论你是否怀疑我和思雨的关系,我都会带她去找你,她不给你下药,你的病况如何持续?”
金鸿确实没料到,突的想起林思雨在片场演的那一段情节,那句“大郞,该吃药了!”重回耳边,难道冥冥中老天爷已给过我提示,我竟然无知无觉?
突然传来呜呜的警报声,对讲机中有人用英语说道:“夏顾问,金先生的生理指标很不稳定,请尽快让乔娅女士做心里辅导!否则我们无法启动治疗程序!”
这些声音是从对讲机中传出的,金鸿当然听不到。
夏凡拿过对讲机道:“乔娅女士正在工作,我相信金先生很快便会恢复平静。”
药物正在起着作用,金鸿头脑愈发沉重,唯一一个意志便是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
他想着和秦尤物在床上的快乐,为自己做着心理辅导,心跳慢慢接近正常状态。
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他知道不管自己是否得病,愤怒都会让他最快的接近死亡。
这样一个致命陷阱,骗走了他的感情、财产甚至生命,但他没有愤怒,他用自己的办法克制着。
夏凡和秦尤物似乎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而在电话前的苗择田却先愤怒了,吼道:“金鸿,你到底是不是人?”
“我知道你也在上海,甚至可能就在门外,但我赌你不敢进来,你永远赢不了我的!你虽拿走了我的钱,但等我好了,哪怕只有一张嘴也分分钟就能拿回来,甚至让你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金鸿言辞内容虽充满骄傲和轻蔑,但语态却不带半分情感,就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极微小之事。
苗择田真的愤怒了,推开林思雨使劲儿砸着门。
夏凡道:“苗择田,你已经赢了,他不可能分分钟让你破产,你冷静一下,可别上当。”
缓缓的,苗择田终于冷静下来,已惊出一身冷汗,“如果我进去,警方又知道你的财产在我名下,便不会放弃对我的调查。他妈的,差点中了你的激将法。”
这时只听秦尤物道:“亲爱的,很抱歉,我确实为他们做事,但我现在后悔了,我要救你!”转对夏凡道:“夏顾问,我现在请你让金先生出来,他没病,病的是你们,否则我会把你们的丑事全部说出来。我只不过受你欺骗,而且有举报行为,检察官一定不会重判,而你……”
金鸿担心起来,急道:“秦小姐,别说了,这件事儿和你无关,请你按照他们的指令做事,我也不需要你同情,他们绝对不敢把我怎么样。”
夏凡嘿嘿一声冷笑,道:“金先生你错了,我随便动一动手指你就死了,只是医疗事故,我顶多被解聘,绝不会被指控,至于乔娅……”
金鸿一瞬间从他眼神中看到了凶悍的杀气,叫道:“秦小姐,他要杀你,快跑啊!出去你就……”
一股股鲜血自她胸口喷出,洒在玻璃罩上,一把白森森的刀已刺入她的胸膛。她白嫩的双手拍打着玻璃罩。
这是她最后的挣扎。
她身子慢慢的软倒,那眼神丝毫没有怨恨。
金鸿血脉立时喷张,再顾不得头上的仪器,使尽浑身力气挣脱,双目通红,泛着火光,用头狠狠的撞击玻璃罩,对夏凡大吼:“夏凡,你他妈不是人,老子做鬼也……”忽的一阵眩晕,人事不知。
他曾经睁开眼睛,看到苗择田、齐小梅、白君丽等人,好像还有林思雨,警察也来过。
他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说话,却听不清他们说什么,自己想说话却张不开嘴。
他的意识还在,他知道自己被送进了病房,对头和朋友都来看望自己,有人盼着自己死,而更多的人却祈祷自己快点好起来。
他清楚自己因秦尤物被残害而失控,最终步入对手的陷阱,但他并不后悔,那怕这一刻他确认自己再也活不下去了。
他为秦尤物的死而难过,却终究未想通这也是一出苦肉计。苗择田之所以将事实说出,并不只为发泄戾气或炫耀胜利,更是为将他激怒。金鸿知道他的意图,始终克制。
当他昏死在病床上,警报响起,秦尤物急忙拿出毛巾清理了现场,而夏凡则打开对讲机喊道:“金先生,金先生,请你不要乱动,阿力博士快来,金先生突然情绪失控挣脱仪器,十分危险,十分危险……”
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因为对治疗丧失信心自杀未遂,从此昏迷不醒,随时都有性命危险,警方如此定案,媒体也是这样铺天盖地的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