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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凌晨,月影西斜。
夜风惊过,在穿过散种在校园内的白杨林时,发出阵阵冷清的沙沙声,银色的月光自白杨林间的缝隙漏了下来,打在刚被翻新粉刷过的白色墙壁上,浮光掠影般,映出一片晃动的斑驳,一如飘散的残雪。
突然,白色墙壁上慢慢闯入一个逐渐变大的持刀人影来,一个穿着红色睡衣的女生迎着月光,面色惨白,机械地向着西面的学校正门走去。
在正对着穿红色睡衣姑娘的一栋三层小楼顶部,梅啰唧一动不动,趴在天台边缘,向着来人望去。在他的侧身后七点钟方向,那栋犹如墓碑一般的巨大建筑稳稳地矗立着。在学校未新建之前,这栋建筑原来是一座老医院,后来被校方征用之后,被改成了生物工程学院与医学院的联合实验楼。
此刻,光芒渐暗的月光正好打在这栋建筑正面的镜墙上方,如果月亮再向着西面下落几度的话,月影就会照在这面镜墙的正中央。
“这不是章云婷吗?”待到来人走进之后,瞪大眼睛的梅啰唧才勉强认清,“果然,祭川还是想用那面镜墙做文章......不选择陈小书我能理解,可是,这货为什么会选择章云婷,而不是和陈小书更亲近的王大男呢?真是令人费解......”
陷入境梦的章云婷穿过白杨林后,身体直直地向左转了90度,垂着双手,一步一步向着通往生物工程学院与医学院的联合实验楼走去。
梅啰唧趴在三层小楼顶部的天台,看向左右,他所趴着的这栋建筑是教育科学学院的主楼,在这栋楼的南面,修建着一座仿哥特式建筑的尖顶钟楼,在这个尖顶钟楼的顶部挂着一个巨大的机械钟表,他抬起脑袋向着机械钟表的指针望去,这才发现此时钟表所显示的时间为凌晨2:44分,距离陈小书未来时间流发生剧烈动荡的节点只剩下10分钟。
“祭川这小子肯定在附近,可是他能藏在哪儿呢?不管怎样,只要跟上章云婷,一定能找到他,”梅啰唧悄然起身,如鬼魅一般,从教育科学学院的天台一跃而下,沿着墙根,抄近道,向联合试验楼的方向跑去。
“艾瑟琳,启动纳米透镜隐身模式,另外分别扫描一下月亮与联合试验楼的镜墙中心,以及月亮与上逸十二斋312寝室之间的角度,”梅啰唧发出指令之后,身体内的纳米流尽数上浮到皮肤表层,并迅速向着更小单位进行分裂。
在奔跑过程中,梅啰唧的脚首先开始消失,然后是身体的中段,接着,只剩下一个脑袋在夜风中飘行,并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谨慎地向前移动着,飘飘长发在黑暗与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有些邪魅狂狷,直到最后,他的整个身体完全消失,如同空气一般,彻底没了任何形态。
“纳米透镜隐身模式启动,在水平面上,月亮此时与联合试验楼之间的夹角为41.8763度,与上逸十二斋312寝室之间的夹角为41.8619度,预计再过7分钟的时间,两者会处于同一个数值,这意味着,当月亮的光线打到联合实验楼的正中心时,如果没有楼梯的阻挡,光线同样会落到上逸十二斋312寝室。”
艾瑟琳显示了具体的计算结果之后,上报了一个特殊情况提醒:“月球天体位置异常:通过对地球与月亮之间近100年的天体位置与运行轨迹的分析,在无干扰的情况下,今晚的月球应该是下弦月,而非满月,这证明月球在之前的一段时间内遭到了另一个天体或者力量的干扰。”
“能够推算出具体的时间吗?”梅啰唧对这一情况感到不可思议,艾瑟琳这种全智能的战斗辅助系统绝对不会犯错误的,所以它的运行可以间接证明目前梅啰唧并没有陷入祭川的幻境当中,如果这个前提成立的话,那么情况只可能是艾瑟琳所上报的那样。
“在执行逆向演算之后,可以证明这种干扰是从公元2020年8月15日开始进行的。”
“能否探明干扰源?”梅啰唧对此并不抱有希望,却仍然问道。
“抱歉,本系统并不具备跨时空侦测的权限,除非本体从另一条时间线切回一年前的月球,只有在同一个时空区域内,本系统才可以直接对干扰源进行探测。”艾瑟琳的回答在梅啰唧的预想之内。
在保持艾瑟琳系统的生物信号被动侦查模式运转的同时,梅啰唧向着联合实验楼北面一处绿植茂盛的花园跑去,这个花园叫做“望江亭”,亭园之中建有一座不规则的人工湖,与流经主城区的桐江相连,名叫“念宣湖”。
在梅啰唧的计划里,念宣湖并不算深,但因湖中之水昼夜流动,又与山下大学外的桐江相连,在情况不妙时,他可以带着章云婷顺着活水,潜游而逃,如果找到很好的进攻机会的话,也可以据此掩护。所以,站在念宣湖前,梅啰唧毫不犹豫便沿着湖边的水草溜了下去,水面只是荡开几圈微弱的波纹,旋即又安静了下去。
不过,在溜下湖前,梅啰唧并没有注意到,一道月影恍惚间从联合试验楼的中央朝着湖面打了过来,湖边的月色残影在瞬息间扭曲了一下,又被入水的透明之物搅动地更虚幻起来。
梅啰唧躲在湖边水下,只留出一个透明的脑袋,拨开稀疏的水草,向着尖顶钟楼望去,钟楼的指针此时已经过了02:53的刻度。
他将目光投向联合实验楼的镜墙之下,却没有发现穿着红睡衣的章云婷。
“不应该啊,按理说,章云婷和祭川肯定会出现在这里的,”梅啰唧心生不解,焦急起来。
“前辈,这么重要的时刻,鬼鬼祟祟躲在湖里偷看,也太煞风景了吧,”一个声音在梅啰唧的耳边发出低语,“你应该换一个更棒的角度,这样,我们就可以共同目睹神迹的降临了。”
梅啰唧眨了一下眼睛,脸上惊讶的表情还未褪去时,已经站在了那座仿哥特式钟楼的尖顶之上,在他脚下不远处的地方,穿着红睡衣的章云婷右手紧紧握着一把水果刀,散开的长发在贴地而来的夜风吹拂下,漫卷如旗,她的步伐僵硬而机械,表情冷漠,如同即将断线的木偶一般,拖着单薄的身子向镜墙挪来。
在距离镜墙还有十几米的位置,又打住了脚步,缓缓将自己空着的那只手向前伸去,似乎想要抓住马上就要落在镜墙中央的月影。
突然,她握着水果刀的右手开始颤抖起来,猛然间,不可抗拒地扎向了自己左手的桡动脉,然后顺势向着自己的中指指尖划去。
血液并没有像正常情况那样受地心引力的影响向下低落,一道细微的血线沿着章云婷的指尖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了联合实验楼镜墙中央的月影。
在那道细若游丝的血线撞到联合实验楼的中央时,镜墙如同念宣湖一般开始缓缓流动,原本昏黄的月影渐渐呈现出一副由淡变深的血色,在这片血色之中,祭川的模样若隐若现。
“血线傀儡!”梅啰唧大惊失色,从尖顶钟楼一跃而下,全力加速冲向了镜墙之前的章云婷,不管祭川的目的何在,他必须要阻止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然的话,章云婷的结局就会像之前的六个受害者一模一样。
他冲过去,向着血线的源头扑去,想要以巨大的外力冲击将章云婷的傀儡状态打破,没想到却直接从章云婷的身体穿了过去,这个姑娘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影子一样,没有实体的构成。
“没用的,前辈,你和他并不在同一个境界层里,我的傀儡在现实域,而你还在那边的湖里躺着,被困在我的境梦之域中。”祭川漂浮在镜墙中央缓缓流动的血色之中,冷冷地说道。
“你究竟要干什么?”梅啰唧看向那边的念宣湖,心中有了破解的主意。
“前辈,不要着急,马上你就知道了!”镜墙中央漂浮在一片血色之上的月影渐渐闪现出淡紫色的光芒,祭川的眼睛似乎变成了镜中之月,对着梅啰唧,幽幽说道,“你想要的东西和我想看到的东西,血月之瞳都会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