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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岭南李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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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岭南烽台之中有驿卒,名陈冲,年轻时在老家跟随乡邻学过几年铁匠,轮值休息时也帮农户摆弄修补一下农具,承其帮助者,也多以农闲时家家户户都会采摘的野生瓜果酿造的粗制土酒回赠之。监守在莽岭的烽火台将士偶尔也会外出打猎,改善下伙食,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拿些猎物跟村民们换上几坛烽卒间戏称的“岭南佳酿”以抗夜寒寂寞。
  这日,陈冲来到岭下,肩扛一头前日打下的獾,想着去给岭南村里的木匠李老蔫家送去。
  李老蔫今年年近五十,家中自爷爷辈学了些木匠手艺后就在村上起了个院子,专做些家具器物之类的补贴家用。到了老蔫这代,手艺不说多么出神入化,但也好歹在十里八乡有了些名气。
  虽然这十里八乡也就岭南跟它相隔一个山头的岭东两个村,帮邻里间做点器物倒也不怎么耽误农忙。可是现在不管是家里嫁娶用的家具,还是添人口需要再加点床柜,甚至是村里老人到了年纪要提前备下的寿材,都要仰仗李老蔫的手艺。
  老两口干脆一合计,把租下的军垦地还了回去,又把院子外面自己收拾的几亩薄田留下几垄种些小菜,剩下的就交给相隔不远的堂弟李福打理了。平时找老蔫做活的乡亲们都会给老蔫夫妇带些吃食作工钱,加上堂弟李福每年也会给送上一些粮食,日子倒也还够温饱。唯一一个让老蔫两口子总是唉声叹气的事,就是李老蔫的儿子,李长安。
  李老蔫三十五岁得子!乡下人讲究无后为大,娶妻十几年才得一子,欣喜若狂,终于不用担心自己这一支到自己就断了香火。两口子一辈子没离开过岭南,没有什么文化,正愁不知给儿子取个什么名字,正好赶上陈冲这一部驻防岭南村烽台。远远望去,陈冲作为一名驿卒,牵一匹健硕的驿马,马两侧驮着数笼制式军用兽笼,内养有传信军鸽数羽,十分唬人。
  这一刻起,老蔫认定这汉子绝对是位有能耐的军爷,当下便借口要租田邀请陈冲到家里,几碗粗制的乡村野菜,配上早些时候村里猎户拿来的熏制野味。也许是原本做过铁匠的陈冲和木匠李老蔫“手艺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又或许是“岭南佳酿”略显浑厚,日落之际,老蔫的儿子竟也得了一个李长安的大名,取自长安郡的长安。
  老蔫夫妇这对乡下人不懂得什么叫长治久安,只是听得陈姓军爷说咱们住的这个地方,就归属于一个叫长安郡的官府管辖,约摸着这名字铁定不赖,叫起来呢也算是比狗剩,春生之类的上口,也就定下了。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李长安也长成了半大小子。家里也没有田地伺候,老两口天天在院里忙活着木匠活计,十里八乡像他这么大的男孩子都成了家里不可或缺的的劳力,唯有李长安天天吃饱了在院里晒着太阳看爹娘做着工。
  倒不是李长安真的游手好闲,这小子打七八岁的时候就把他老爹的手艺看的个八九不离十了。加上烽台的驿卒陈冲也时常到村里走动,帮人家修补农具的时候也是借用老蔫家的院子,长安也跟着又看又学的,竟也把陈冲的些许铁匠手艺摸索会了。只是老蔫两口子老来得子,加上目前身体还算硬朗,不忙的时候也没说让小长安跟着搭把手帮帮忙。
  这天清晨,正赶着陈冲轮值过后休息三日,他便抗着前日两个火头军下套捉下的一只狗獾来到岭南村。
  长安这小子长相还算招人喜欢,打小便聪慧,加上名字还是自己给取的,所以陈冲还是打心眼里喜欢他,烽台上每次出去打猎,他都会留下一点吃食,给老蔫家备着。一是李长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二也是跟李老蔫算是投脾气,老哥俩凑在一起,也是想喝上几碗。
  岭南村离着陈冲所在的烽火台不远,但是因为山路崎岖,烽火台因为职责所需又建在一个小山峰之上,不过三里多点的距离,竟也走了一个时辰。陈冲推开老蔫家的大门,把肩上的獾子放下,冲着斜倚在堂屋门框上的李长安喊了一声:“臭小子,快去拢些柴火,再去打两桶井水,把这狗獾剥了皮,剔下獾油给老子炖上!中午我要跟你爹喝上几碗。”
  李老蔫两口子赶忙停下手里的活计,大步来到陈冲跟前,接过獾子扭头对还在那眯缝着小眼的长安喊道:“兔崽子,没听见你陈叔吩咐么,赶紧的!”
  李长安这才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伸了个连他娘看见都想给他一鞋底的懒腰,没好气地说着:“别老子老子的,我爹才是我老子,下次再喊,我就把家里的酒都藏起来。”
  听闻长安说道,陈冲笑眯眯地说道“好小子,长能耐了是吧,你小子记住你说的话,别一会儿哭着鼻子求我哈?你不是一直想着跟我去烽台看我们打猎么,我告诉你,老子这次轮休三天,不但能带你去看我们打猎,兴许待会喝美了,还能答应你跟着一起去猎熊呢?!”
  小长安一听这话,立马蹦了起来:“真的假的?陈叔你不要诓我哈,大人别跟小孩一般见识,我这就去。”说着便顺着矮墙翻出去抱柴去了,边跑边喊“我替我娘做主了,今儿个给你跟我爹抱两坛老酒...”
  老蔫媳妇儿说道,“大兄弟,你瞧这孩子,都被我和他爹把他惯坏了,没大没小的。”
  陈冲笑笑,搓了搓手说“不打紧不打紧的,我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子的。这小子也是跟我不生份,也愿意跟我闹,我也乐得带这小子去烽台外面去见见市面。”转头看看老蔫两口子“老哥哥老嫂子,你俩该不是放心不下让长安跟我去打猎吧?这次两个火头军加上副烽长老夏和我,总共四个人一起进林子,一呢是砍些木材烧炭备着过冬,二呢眼瞅着马上要秋收了,打些活物给烽台的弟兄们和乡亲们当肉食。长安郡秋天日子太短了,收完粮食就要下雪了,大家伙也不能不准备点肉食过冬不是嘛?”
  没等老两口说话,李长安抱着一捆柴禾急匆匆的从门口冲进来,大喊道:“放心放心,我爹娘可放心了,陈叔咱们说话算话,你这次一定得带着我去,前两年我爹娘说我还小,老夏那个小老头说我放倒了还不如根矛长,今年我都十五了,早就盼着跟你们去打猎了。只要你带我去,你以后就尽管喊老子,我认下你这个老子啦!”
  老蔫两口子脸都黑了,这小子,感情为了去打猎,又给自己认了个爹。
  “行,只要你爹娘同意,以后你就管我叫干爹,回头我再多教你认几个字,你把我跟你亲爹的手艺学好,等几年我托我战友在城里给你们找个住所,到我退了兵,咱们一块把这铁匠木匠铺子开起来。”
  老蔫媳妇儿一听陈冲这样说道,赶忙拉了下老蔫的袖子,老蔫这才缓过心思,满脸褶子都像是开春的野花一样舒展了开来“大兄弟,你说这,咱俩也不沾亲不带故的,孩子的大名还是你给取的,你这又教他识字又教他本事的,还要再给俺们在乡上找个营生,行!老哥也不说别的了,以后这长安就给你当个儿子,他要是敢不孝敬你,我把他腿都给打断。”
  陈冲笑笑说“那就说好了,回头让长安给咱打个熊,让嫂子给咱哥俩一人做件子熊皮坎肩,给嫂子缝双熊皮靴子。”
  李长安听到这里,自是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喜的是陈叔成了自己的干爹,当然更喜的是这个干爹明天就要带着自己去林子里面打猎了,干起活来恨不得让爹娘再给生出两条胳膊两条腿来,剥皮,剔油,下锅煮肉,嘴里一直哼哼着不知道跟哪学来的小调调,看得长安他娘恨不得在他大腿上拧上这么一把。
  这场酒从中午一直喝到了日薄西山,期间长安也恭恭敬敬的磕头认下了陈冲这个干爹。几个自家园地里种的小菜,或清炒,或凉拌,加上炖了一上午的一大盆狗獾肉,老蔫和陈冲也喝得尽兴,边上还有个跃跃欲试的李长安,虽然酒没敢喝,但是总缠着新认的干爹问东问西,气得他娘几次都要拿筷子敲他的脑壳。
  酒罢之后,老蔫夫妇给儿子长安收拾好了衣服,又给烙了几张大饼带着,站在门口望着陈冲摇摇晃晃地带着李长安往烽台方向走去。说完全放心那是自己骗自己,但毕竟跟陈冲十多年的交情了,儿子又认了他做干爹,加上烽台还有其它士卒一起,总归是心里踏实多了。
  这边陈冲带着小长安回到烽台,领着在自己的房内睡下,只等明日早饭过后便要出发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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