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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水没有见过白天,也没见过星空或者是太阳,更没见过春天、夏天和秋天。
王母星的冬天太漫长了,已经存在了亿万个世纪,并且将永远地存在下去。
她出生的时候,星际飞船刚刚开始制造出来不久,王母星人刚刚完成了一次星际间的航行,到达了木卫一的表面。
当三个航天英雄归来的时候,这个星球的统治者王母带领着星球上所有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穿着防护服前来迎接,依水和几万个同龄的孩子从地下海洋里面出来、穿越厚厚的冰层、来到冰面上载歌载舞以示庆祝。
那一天依水第一次见到了星空,也是第一次看见悬浮在头顶上的王母星巨大的母行星木星。
医生用最快的速度给三位英雄检查了身体,除了严重脱水以外,她们其它的生理机能并没有异常,王母眼含热泪对她们表示感谢,感谢她们为这个星球所做出的巨大贡献。
但是庆祝活动没有持续多久,她们就看到了从巨大的冰面上缓缓升起的那个令人惊悚的火球,开始时它只是天冰交接连线上的一个亮点、之后缓缓升起、渐渐发出了依水从没有见过的光芒,对炎热的恐惧让她窒息,幼小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
漫天的星空迅速消失在视野里,只剩下无边的长空中木星孤独地缓缓滑落,有半个面被那个火球照的很亮很亮——
其他的所有的孩子都迅速地躲在冰层的裂缝下,只有她死死地盯着那个火球——
王母和那三个航天英雄惊呆了,夸奖她说:“你是王母星最勇敢的孩子!”
其中一个航天英雄很高兴地握着她的手,指着那个火球说:“孩子,你知道吗?那个火球叫做太阳,她有着无尽的能量等着你们去开发!”
太落升得很快,因为王母星的自转周期只有不到十个小时,依水眼睁睁地看着太阳在空中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弧,然后缓缓地落下去。
从那以后,因为王母和三位航天英雄的照拂,依水进入了这个星球上最好的学校读书,也认识了许许多多非常优秀的好朋友。
冰层下的生活永远是介于黑暗和光明之间、一片混沌,地下海洋和冰层互相映照,有发光鱼经过的时候会突然闪烁出熹微的光。
除此之外也可以靠灯光照明,但是由于洋流所发出来的电毕竟有限,所以王母不允许在工作时间以外大量用电。
依水和倩倩住在一个巨大的水上宫殿里,所以她大多数时候都在地下冰面上直立行走,相比其它这个星球上的人,在水中待的时间少得多。
倩倩和其他的王母星人不一样,她从出生起,就和母亲一起生活在这个星球表面的冰层之上,每天进行各种科考活动、研究木星以及更遥远的太阳!
由于接受日照时间太长了,她的瞳孔是黑色的,而不是像其她王母星人一样的深褐色,甚至头发和眉毛都是黑色的,像极了铁元素和碳元素的颜色。
倩倩向依水形容冰层表面的生活,那里有时候很亮很亮,太阳照在身上是酷热的,室外气温高达冰点以上,有时候必须穿冷却服才能外出,简直像是一场噩梦!
有一次被酷热折磨得实在受不了,她偷偷地躲在冰层的缝隙中睡着了,被母亲呵斥了一顿,然后就把她送回到冰层下面的学校来读书。
——
两个太阳年之后,她们长大了,也到了成熟期。
依水成为了整个王母星最厉害的读心师,而倩倩则要离开这个星球去执行一次非常严峻的任务。
倩倩站在宽畅的工作舱里,星辰密密麻麻地环绕在她的周围,极为壮观绚烂,但再好的景色也经不起视觉上长时间的审美疲劳,这单调的生活令她对这一成不变的星空感到无比厌倦。
这是一艘凝聚了王母星最高科技成果的宇宙飞船,逃脱了王母星和木星的引力,穿过了火星轨道,在太阳系的广褒空间内飞行,向着太阳的方向。
倩倩将胳膊裸露在宇宙射线里,被上司望晨一顿呵斥,她无奈地摇摇头,越来越对此感到无趣,长时间的宇宙航行太单调乏味了。
她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地球,那颗在太阳系内排行第三的蓝色星球。
看到那颗星球在视野内渐渐出现,倩倩不由得全身燥热起来,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很久未曾体验过这么美妙的感觉!
这一次的航行,不仅对她,对于飞船上的其它四个人,对整个王母星,都具有非凡的意义。
早在她出生前,王母星人就已经将各类技术发展到了极致,剩下的就只是再把各种研究做得更为精确,而这完全可以交给人工智能去做,人类完全可以节省下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来完善自己。
所以极其神秘的太阳系,也在她们面前被一点一点地揭开面纱。
直到关于包括木星在内的八大行星的一些信息慢慢被观测到,人们突然发现,太阳系内最美丽的星球根本就不是王母星,而是地球这颗有海洋有陆地的蓝色星球。
在地球上,一个地球日大约相当于两个半王母星日,也就是说地球的自转周期是王母星的2.5倍。
一个地球年,大约相当于100个木星年,也就是说王母星绕着木星转100圈的时候,地球绕着太阳公转一周,同时这颗星球上完成一次四季更替。
因为木星离太阳太远了,木星的公转周期大约相当于11个地球年。
据推测,地球上存在着太阳系内除了她们之外仅有的智慧生命,并且正以惊人的速度繁荣起来,成为王母星人向往的梦境。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的文明竟然繁荣于星球表面,因为那里冰层太少了,地表分成海洋和陆地,人们生活在最外层,真不知道就这样暴露在阳光下,智慧文明到底怎么生存?
有关地球生命的消息的发布使整个王母星沸腾起来,她们相信有一个全新的世界在等着她们去开拓,虽然明知会有一大堆从未碰到过的怪事发生、探索新星球可能还会有无数未知的危险,但是好奇是人类的天性、学习是王母星人的本能。
于是科研团队花了几十年的时间造出了蓝星号,并选了五个人组成先遣队。
望晨作为宇航学的权威、又在星球保安队里边长期任职、更有着丰富的驾船经验,于是成为了先遣队的领队。
倩倩不是科学家,年龄也最小,她之所以有资格加入这个宇宙航行的队伍,完全是因为她是王母星接受日照时间最长的人,能很大程度上适应地球表面长时间的日照和高温。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的体能又开始下降,差不多该是补充能量的时候了。
通常只有补充能量时五个人才会聚在一起,其它时间里则是各做各的观察和研究。
王母星人不喜欢群居,同时这个星球上只有女性一种性别,所以也不存在爱情和家庭,除了幼年时期必须靠母亲照顾之外,独居生活是她们的常态。
因为每个王母星人多多少少都具有天生的读心能力、并且具有极强的自律性,所以她们之间很少用语言交流,一般不喜欢进行聊天儿这种既无意义又浪费时间的活动。
当然,刚进入成熟期的倩倩喜欢东跑西跑、四处乱窜,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儿有点招人烦。
她走进补充能量的房间,此时其他几个人已经在那里等候,看来大家都比较累了,所以今天进食较早。
这个房间兼有厨房和餐厅的功能,大家挤在一起,空间显得有点儿狭小,望晨微微向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倩倩如幽灵一般飞过去,因为这里没有重力加速度,所以每个人都步伐轻快。她撩了撩望晨无意暴露在防护服外的飞扬的发丝,咯咯地笑了起来。
望晨皱了皱眉头,表现出厌恶的样子。
倩倩又踢了踢坐在旁边的巡芽子的屁股,并且瞬间躲开!
这种恶作剧让巡芽子很不舒服,但是她没有说出来。这艘飞船上论资格谁都比不上巡芽子,她是王母星生物学界的权威,生存时间已经超过十个太阳年,可就是拿这个活泼的小辈没有办法,只能由她胡闹。
倩倩长长的黑发随着她飘忽的步调而四处飞扬,显得如此与众不同,她身上永远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即使在能量缺乏的情况下也丝毫不减。
和年轻人呆在一起,本应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可是,旅途太累了,工作太多了,随着生存时间的增长,人们已经完全的理性化,过了三个太阳年就不记得感性是什么滋味了,而且相对于整个生物界来说,感性实在包含了太多的负面情绪,对文明的进步起不到推动作用。
最后,倩倩终于坐下,拉住望晨的手,甜甜地叫了一声:“开饭咯——”
这句话像噪音一样刺激着在座各位的耳膜,她甚至还没有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
巡芽子按了按面前电脑上的几个按钮,一个托盘一样的东西载着食物从船体里伸到舱外、接受了一会儿太阳的照射之后、迅速地返回船体、呈现在各位面前!
每个人报出自己要吃的口味,巡芽子又按了几个键,对刚才接受过日照的菜品做了简单的加工,顿时,几个盘子迅速地出现在每个人前面,食物被固定在上面,并没有在失重的状态下四处乱窜。
整个进食的过程是简单而迅速的,没有人愿意在这上面多花时间,谁也没有心思去阅读别人的想法,吃完饭每人面前一杯饮品,饮品是密封起来的,必须用吸管服用,补充能量结束之后稍微休息一会儿,大家就可以离开了。
伴随着飞船航行带来的巨大的引力,一颗直径约三十公里的彗星尾随他们而来,倩倩仿佛看到一个巨大的宠物,激动万分。
因为在王母星,除了人是水陆两栖之外,所有的动物都是水生的,如果能够驯化一个太空中的星星作为她们的宠物,那该多好!
这个想法不错,可以问问依水能不能实现。
但是距离太远,倩倩感觉不到依水的精神力!
事实上她们的宇宙飞船完全有能力捕捉到这颗彗星,它的能量也足够将这颗彗星包裹、带回王母星。
但是她们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若干个木星年之后,她们的飞船有了极轻微的震动,那是它的金属外壳与地球的大气层摩擦造成的!
因为害怕摩擦导致船体的温度骤增,所以他们迅速撤离,同时释放金属探测器穿越大气层来到地球表面。
根据探测器发回来的数据,从混沌之初到现在,大约有一千亿人出没在地球这颗行星之上!
她们几个人万分惊讶,原来这个星球上曾经存在过和存在着这么多智慧生命!
在这个宇宙里,每一个生存过的人,都有一个值得尊重的灵魂,有些人已经死了,但是他留存的精神力非常强,也可以被王母星人读到。至于在这个无限浩渺的地球上到底寄居着多少生命、这些生命又是何种生物,她们还无法判断,只是这个星球上物种的多样性让人惊叹。
这颗星球距离太阳比王母星要近的多,差不多相当于木星到太阳距离的1/5,而她们此次前来只是探查一下,至于着陆,那恐怕是下一代才能问津的遥远目标。
但是她们相信总有一天会和这个星球上的智慧生命在星际间相遇,擦出火花。
黑暗越来越深,寒冷而清澈,已经可以从舷窗外看到一轮明月。
月亮冉冉上升,明亮度超过任何星星,洒过一束清冷耀眼的光辉,在天空中缓慢地划过。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神经都崩了起来,探测器返航途中接触到一个金属飞行器,里面有很多个智慧生命,只不过已经奄奄一息了。
巡芽子检查了一下他们的生物电磁波,很奇怪地发现这些人竟然分成两种性别,有一种性别和她们相类似,另一种性别更是闻所未闻,这真让人意外。
“我们把他们救回来吧!”倩倩激动地说。
望晨对她们的消耗品储备进行了全面检查,发现所余物资不多,即便是现在返航,也勉强足够她们回到王母星。
可是倩倩没有想这么多,也许这个星球上的人可以靠光照补充能量呢,不一定非得食用她们仅剩的食物。
别人拗不过她,王母星人很民主,做所有事情完全靠自律,除非威胁到生命安全,否则不会有人使用暴力或者特权。
于是倩倩备齐了足够的能量,然后告诉望晨打开气闸门,利用喷气推进投身到那个金属飞行器上去。
倩倩感觉到这里的气压有点异样,至于异样在哪里,她根本没有时间思考。
——
若燃唯一的记忆是他感觉到眼前有什么东西燃烧了起来,紧接着出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然后他就从椅子上甩了出去。
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完全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让他感觉到安全,之后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而倩倩却被一阵气流裹挟进去,继而受地球引力的影响,向一个方向坠落而去!
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宇航服也已经被气流撕扯得七零八落。
她身上有逃生装置,在理想的温度和气压下,降落伞会自然打开,只是那个时候,她恐怕已经没有意识了。
原本只是想多救一个人,没想到现在却是以命换命。
依水还在等我回去,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在地球上救了一个人,希望他能替我陪伴你。
这是别人最后从倩倩身上读到的精神力。
而倩倩最后读到的精神力是那个叫做若燃的地球人的,他在地球上有一个需要守护的女孩儿,叫做依依,他们之间,有着王母星人所不理解的一种感情,被称为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