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娥对老宋说：“能让我先下去吗？这样实在是不太方便，你仰头我俯首的，看起来像是求人而不像是商量事情。”
　　老宋闻言点了点头，后退了一丈远，等着小娥缓缓从树杈上飘落地面。
　　小娥落地后，转头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异样，这才对老宋说：“请问有什么事要找我商量？”
　　老宋说：“就两件事情，一是请姑娘放过癞头这个娃娃，二是我想给姑娘做个媒，给你找一个真正的丈夫。”
　　小娥说：“说是两件事情，实际上不就是一件事情吗？想给我做媒，就是第一件事的条件吧？”
　　老宋笑着说：“姑娘聪慧，正是如此。”
　　小娥说：“你这不是让我红杏出墙吗？我现在的这任丈夫，是收了结发信物也收了嫁妆的，你突然要给我做媒，这是什么意思？我是黄花鬼没错，经常换丈夫也没错，但我不是鬼妓，做不出背叛丈夫的事情来……”
　　老宋打断小娥的话反问道：“有三媒六聘吗？有凤冠霞帔吗？有八抬大轿吗？有拜天地高堂吗？我说的做媒，可不是你以为的做媒，而是真正的明媒正娶。”
　　小娥一时语塞，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老宋语重心长地说：“人鬼殊途，终究无法长久，也谈不上长相厮守，你这样难道不觉得痛苦吗？你现在的丈夫又能陪你多久呢？这个丈夫没了，下一个丈夫又能坚持多久呢？
　　你应该也希望找一个真正能托付终身的人，而不是一直以露水夫妻的关系维持下去吧？”
　　小娥沉默良久，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世上的人啊，做出的很多选择，都是身不由己。就像陷在泥沼中无法自拔，越挣扎陷得越深，所以只能一动不动，任人摆布。
　　又像是迷失在荒漠中，连续多日滴水未进，迫不得己，才会做出饮鸩止渴的蠢事来。如果有的选择，谁都不愿意做违背自己本心的事，我就是没得选啊。”
　　小娥的回答中，透露着更深层次的无奈，可惜老宋并没有听出弦外之音，他接着小娥的话说：
　　“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你的父母在你死后，为了让你不要再打扰他们，才会帮你和活人配阴魂，这是很不负责的敷衍了事，如果他们愿意，完全可以给你配一门真正的阴婚，给你找个鬼丈夫，这样你才能和丈夫从一而终、长相厮守，我有一门这样的亲事，不知你可愿意？”
　　尽管小娥慢慢踱步到背着月光的树荫里，但老宋还是从她异样的沉默中读到了动心的氛围。因此，老宋并没有催促小娥，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她的答复。
　　良久，小娥才低声问道：“那，他品行靠得住吗？”
　　老宋笑了，高兴地说：“为人的时候，勤快肯干，人也专情，多年前娶的媳妇去世了，后来至死都没有续弦。”
　　小娥又问道：“那他阴寿还有多久？”
　　鬼的容貌和形体不会变，所以小娥并不在乎他的样貌，只在乎他的阴寿还有多久，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和自己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