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吴楚的讲述，看着眼前的这块石头，钱必安仔细看去，确实有几分和太湖石相似。
　　“这说明，这块石头本不是吴江口附近的石头，明显是有人自外地搬运而来。卑职刚刚在树林中又查找了一遍，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每走过一段路径，就会有一块这样的石头被随意丢弃，明显和其他石头不同，似是有人故意所为。但是吴江口附近少有人烟，一不是港口，二不是渔村。近来只有这股倭寇出没。卑职当时有一个疑惑，既倭寇不辞劳苦将这种石头运至吴江口，又为何将这石头随意丢弃呢？更何况，当时之下，从咱们眼皮子底下把银车偷运至吴江口，就已经很是艰难了，又何必再运输一些石头？”
　　“直到卑职想起了在砺剑山庄中发现的银铤模具。”
　　“庆王举事，必用以此模具铸造的银铤作为拉拢地方官员的花费及军饷等物，若是将模具运往海外倭寇处，由倭寇融银铸铤再运回来，且不说耗费时间过长，倭寇可信不可信，但是这银铤的重量，以倭寇常用的三桅帆船而言，一趟根本运不了多少。”
　　“庆王心思缜密，既然能策划出劫夺军饷这种既给东南前线压力，让东南一线不敢减兵，又能给自己的盟友倭寇以支持，还能用朝廷的钱拉拢自己的人的一石四鸟的计策，怎么会出此昏招？”
　　钱必安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难以置信的看着吴楚：“你的意思是”
　　“这剿饷并未出洋，而是还在登莱二州之地藏着。当日倭寇受骗，运送的其实是石头到的吴江口，而后水师移防，炮击倭寇，将银车和倭寇打的粉碎，又因为咱们的花红令，乡民赶往江边痛击倭寇，倭寇全部死亡，无一对证。这一步步，都算计的十分精准，每一步都用我们最容易忽视的环节予以连接，比如”
　　“乡民是如何知道吴江口有倭寇的？如果倭寇的大股部队的话，乡民们是不敢上前的，甚至有可能举家逃窜，而乡民敢呼朋引伴一起去痛击倭寇，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把倭寇人少的消息透露给了他们，让他们去最后的战场扰乱视听，破坏现场，借刀灭口。”
　　听完吴楚的分析，钱必安沉默了。
　　光是调动水师让其恰巧发现倭寇这一点来说，登州和莱州两地的实际控制权，早就在庆王名下了。
　　“这红带又是怎么回事？”钱必安问道。
　　“这是当日倭寇船上发现的那一箱长刀的捆刀绳。”
　　“哦？这有什么门道么？”钱必安问道。
　　“这种捆刀绳，我第一次在船舱里见到时就感觉似曾相识，但一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后来当我再起前往砺剑山庄的时候，赫然发现这种绳子竟然是砺剑山庄捆绑兵器用的。”
　　随后吴楚从背后摘下那个布包，露出了这把从船舱里抽出的长刀。
　　“我甚至可以怀疑，此刀不是倭寇带来的，而是砺剑山庄铸造的。”
　　“哦？何出此言？”钱必安疑惑道。
　　“砺剑山庄，光收天下兵器，擅长打造各种奇门诡异之物，倭寇使用的长刀，本就不是稀奇之物，我与杜维周交流之时，杜维周对此刀的尺寸，铸造方法了如指掌，却但但但不说刀脊里面灌水银的秘密，我甚至拿话去试探他，他却说不知道，这很明显，是他欲盖弥彰之举。更巧的是，我拜访当日，工坊发生事故，受伤的工匠我看过，有水银中毒的迹象，而我夜探工坊之时，也就是我发现银铤模具之时，却发现原先盛放水银的水槽竟然已经清洗，盛满了水，很明显，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工坊中出现过水银，但是砺剑山庄作为武林最大的铸剑山庄，如果说要用到水银，我一点也不奇怪，光明正大的用就是了，何苦去遮遮掩掩。”
　　“除非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且关于刀的这一点，我当时在现场勘查的时候也犯了一个错误。”
　　“哦，你是说惊马岭的现场？”
　　“对，我后来再次复勘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开始的侦查方向被误导了。”
　　“被误导了？什么意思？”
　　“当日惊马岭上，登州卫的柳如风和孙超是勘查的主力，当时带马队去追击银车踪迹的，是孙超的队副，而一直到最后，以追踪见长的登州提刑司马队，也没有发现银车真正的踪迹”
　　“其次，当时我们的侦查方向锁定在了几个江湖帮派身上，而我当时投石问路，觉得砺剑山庄有很大嫌疑，因为杜维周跟踪我的人被反跟踪了，如果我再跟下去，很有可能提前发现砺剑山庄的秘密，这显然不是他们想让我们知道的，或者说这并不是对方让我们知道的最佳时机，这一切来自于一个变量，杜维周的反应过度。这是一个纰漏，为了弥补这个纰漏，因此在关于马蹄印的勘探上，一个关键人物帮我们确定了轻马快刀的特点，并且让我们根据这一点很轻易地就锁定了倭寇。”
　　“孙超？”钱必安一脸严肃。
　　吴楚叹了一口气，他内心十分希望孙超是无意诱导侦查方向的。
　　“但是为了确定轻马快刀的特点，孙超又犯了一个错误，他把蹄印深说成了蹄印浅，这一点我在复勘的时候就发现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一点，砺剑山庄仿造的长刀有一个毛病，刀脊水银灌注的不均匀，对战之时容易崩断。”
　　“但是当时事态紧急，已经没有时间研究改进这批仿制的长刀了，因为押运队伍已经到了惊马岭，这是登莱二州的交界，是最容易下手的地方。因此，只能才去最简单也是最有限的方法，带很多的备用刀。”
　　“倭寇虽然不穿甲，但是一把刀就是数斤的重量，而他们带了很多把。”
　　“后来为了防止我们发现断刀的秘密，他们把所有带来的断刀都收走了。”
　　“这也是为什么马蹄印会那么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