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德市这座巨大的城市自然有着更为庞大的排水系统，这巨大的排水系统几乎就是一座地下宫殿，而这里除了这些管道、排水机器和整座城市的污秽外。还有着大量非法分子，以及被外面世界所抛弃的人。
　　这里也就是外面口中的黑界。
　　在本来应该通往下水道外面的楼梯下面的空地上，挤满了简陋的棚子，有的甚至连棚子都算不上。
　　在其中一个木头搭建的破烂棚子，木头上面只是从不知道哪翻来的尼龙布盖着。室内也只有简单两张床和一些基本生活用品，其中一张床上正躺着一个面色暗黄，骨瘦如柴的老人。
　　正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紧紧握着老人的手。
　　谁知道只是一场暴雨漏水所带来的风寒，使本来一个可以说老当益壮的威猛老人沦落到如此地步。
　　老人高烧已经整整一个多星期了，这里根本没有能帮人治病的什么医生，而去外面看病的钱他们根本付不起。
　　已经竭尽所能的去照顾老人了，一个多星期来几乎眼睛都没怎么合过。可老人的身体还是一天比一天糟糕。
　　如果刚发病的时候不听老人的吹牛，说这点小病都没放个屁严重。自己强行拉老人去外面找医生看看，哪怕要他磕破头求别人都行。如果……
　　想到这紧紧攥着另一支拳头，被老人逼着经常锻炼的小臂上青筋暴起，指甲把手掌都掐白了。
　　突然老人咳嗽了几声，睁开了双眼，松开了握住的手强行撑着床坐了起来。老人的眼里恢复了昔日的光芒，而不是像前几天那样在高烧中迷迷糊糊的。
　　要么时而大喊这什么“他妈这都打不准，回去捡垃圾吧！”“A组强突啊！他妈愣着干嘛！”要么有时候却又温柔的喊着谁的名字，听不清，认为是老人的什么老相好吧。
　　看到老人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低声说道：“夏老头……”
　　老人用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过的和蔼语气说道：“子良，你从出生被抛去到现在十七年就在这下水道里陪着我这老头委屈你了。”说完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了摸他浓密的黑色头发。
　　赶紧抬头说道：“他妈你说什么呢夏老头，不是你收养了我，还教我那么多，我不知道早死在哪了。”说完眼眶里的泪水根本忍不住了，一下涌了出来。
　　赶紧把眼泪擦去，老人不喜欢他哭，每次他哭都要一边狠狠揍他一边说哭有他妈什么用和个娘们似的，打到他不哭为止。
　　而这次老人却帮他帮他擦了擦眼泪，说道：“子良去把我藏的那个盒子拿来。”
　　蹲下来，把老人床下的一块木板撬开，取出一个黑色的钛合金盒子。
　　这盒子一直是老人的宝贝，也好奇住在下水道的老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好盒子想知道里面藏了什么。所以曾经偷看过一回，刚碰到盒子就发出响得整个下水道空洞都能听到的警报，惹的周围所谓的邻居都跑来看。
　　老人赶过来粗暴的赶跑围观者，一把抢过盒子，点了几下警报就解除了，然后把揍得在床上躺了三天。
　　老人接过盒子，把整个手掌放在盒子上，盒子自动打开了。
　　“夏老头，你其实不简单吧？”又问了这个他问过好几十遍的问题，以前每次问老人都只是会使劲给他个脑袋来个巴掌。
　　而这次老人只是“哦？”了一声。
　　“你他妈每天逼着我锻炼，教我格斗技巧，还拿你那把激光枪教我射击，这是个普通老人？你怎么会来这的？”说出自己的怀疑。
　　老人只是淡淡的回答道：“我的身份你没必要知道，但以后或许会知道。”
　　说完从盒子里掏出了张储存卡：“这里面还有着一笔可观的支付点我死后你可以用它去外面过上饿不死的生活，但是……”
　　“他妈别说这么多，你有这钱不早说，我们赶紧去看医生，你个老王八蛋。”不等老人说完就打断道，并立马站起来扶住老人想把他抱起来。
　　老人不知道哪来的劲把推开，不耐烦的说道：“他妈你小子长本事了？听我说完。”
　　刚又仿佛看到了老人昔日凶狠的模样，但刚说完表情却又立刻软了下来，指了指凳子示意坐下。
　　刚开口还想劝劝老人，老人马上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现在这只是什么回光返照罢了，没必要浪费了，我不光光是什么风寒还有以前一系列旧伤什么加在一起才这样。”
　　“趁我现在还清醒，继续刚刚说的，这比钱能帮你去过还算可以的温饱生活。”
　　“但是，你要想出人头地……”老人又从盒子里掏出一个包裹“去把这个交给一个人，他或许会给你机会。”
　　“但你得把这张卡给他，我的这张卡里的钱就会让他帮着捐给那些狗屁慈善机构，虽然会被克扣的差不多，但还是能有些有点用的。”
　　“好了，没什么好说的了，去把藏在木板下的伏特加拿来，让我好好休息下吧。”
　　老人喝了一口平时当宝贝一样但依旧喝得只剩一点的伏特加，突然整个人松了下来，在的帮助下躺好，给他盖好被子，老人呢喃了一句“终于来找你了。”便很快又陷入沉睡中，又拉出老人的手紧握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老人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停止了呼吸，长眠在了睡梦中。留下床边脸上满是泪水的。
　　在黑界去世的人一般都直接选择火化省事。但觉得老人不该这样。
　　龙德市临海，他想把老人送到下水道最近的出海口，让老人长眠在大海里。
　　找了快够大的布平摊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老人抱起来，没想到昔日健壮如今被病痛折磨的只有这点重量。
　　又把老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布上裹起来又简单用绳子绑好方便背起来。
　　简单收拾收拾东西，毕竟无论怎样以后应该也不会回到这个他住了十七年的地方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有老人用了很多年的激光手枪，一把同样用了很多年的军用匕首，都被老人平时保养的很好。又带着老人喝剩下的伏特加，和老人去世前留给他的东西，全部装进一个斜挎包里，背上挎包，又背上老人，用低到几乎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道：“夏老头，我最后送你一程。”
　　迷迷糊糊不知道走了多久，完全靠着自己记忆走出了黑暗的下水道。
　　海水时不时打在的鞋子上，身后是巨大的下水管道，他就是从那来过的。
　　即使被着老人的尸体一路上却根本没人注意，甚至连他那些“邻居”也未曾关心一下，毕竟黑界里的生活连自己也顾不好，谁又关心别人呢。
　　逐渐走向深水区，直到海水把他一大半身子都淹没了。
　　他解开绳子，放下被裹住的老人浮在水面上，盯着老人似乎仍在沉睡中的脸，取出老人的伏特加和激光手枪放进布里，想了想还是把匕首留作纪念。
　　使劲一推老人顺着海水慢慢远去，一直站在水里，直到看着老人变成远远的一个小点，才返回岸上。
　　不顾湿透了的衣服，从挎包里取出那种电子储存卡，既然夏老头都那样说了，说明里面肯定有着一笔可观的存款，有这笔钱，他应该就能在外城区开个商店，过着基本上无虑的生活了，这种日子他以往其实想过好多遍了。
　　可是，他一直不是那么容易甘心的人不是吗？不然也不会忍受下来老人每天的刻苦训练，想着有一天或许能派上用场。
　　摇了摇头把卡收好，拿出包裹打开，里面是两封昂贵的牛皮纸包装好的信和一个军用铭牌。
　　薄的那封的信封上面什么都没有，厚一点的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致子良”，老人是有教过他读书写作，但没想到的是老人的字居然写的那么好，苍劲有力却又有些飘逸。
　　打开信封，心里想到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便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信封里面除了一张纸，还有一小部分现金，如今都是虚拟货币支付，这种现金早已少见。
　　根据老人信上所说，让他到黑界中央地带找一个叫金德胜的武器商人，把钱给护卫，让他们把铭牌带给他。
　　又看看了看铁制铭牌，上面写着“夏进武08463O型血”
　　夏进武应该就是老人一直没告诉的名字，从铭牌至少知道了老人曾经应该是个军人。
　　但让奇怪的是铭牌上却并没有像一般的那也标出老人服役的部队。
　　对老人的身份更加迷惑，而且黑界中央可与外围的肮脏下水道不同，干净整洁，才称得上地下宫殿，那里也都是被那些黑界干非法生意的巨佬占据为据点。那金德胜也听过，几乎掌控着整个龙德市的黑市武器，是龙德黑界里排得上号的人物。不知道老人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懒得想那么多，回望了眼广阔的大海，又看看了看前方不远的外城灯光，转身回到黑暗的管道里。
　　金德胜的据点也知道，并不难找，就在黑界最中央。
　　一路走去，碰上的人都一脸警惕的看着他，知道看到他并无恶意抢他们捡来的破烂食物，才继续翻找。
　　直到应该逐渐接近黑界中央，那些老弱、残疾、甚至畸形的人才少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健康的人。
　　应该都是在这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或者帮别人做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而路上的风景也逐渐变化，下水道的墙壁变成了光滑的瓷砖，地上也不见那些垃圾，甚至感觉水道里的水也没那么脏了。
　　一个转弯，进入又一个管道，管道尽头便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房间另一端没有墙壁而是一大面铁栏杆。
　　栏杆最底下站着几个全副武装体格健壮带着电子面具的男人。
　　所有人一见到他立刻端起武器警惕了起来，其中一个留着寸头的却没有带面具的男子喊道：“别动，站在那边，干什么的。”似乎是这里的长官。
　　虽然有些被吓到，毕竟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但依旧努力平稳心情用缓和的口气说道：“请这位大哥帮我送点东西给你们金老板行吗？”
　　“什么东西？”寸头男又问道。
　　拿出包裹，想走向前递给他。
　　寸头男又喊道：“不许动，就站在那边从地上踢过来！”
　　没想到这居然纪律这么严明，金德胜能闯出来果然有两把刷子。
　　慢慢把包裹放在地上，踢了过去。
　　寸头男警惕的打开包裹，拿出信和铭牌，又放了回去，抽出那沓现金问到：“这点钱就想请金老板办事？”
　　赔着笑说道：“不不不，怎么可能呢。这是给几位大哥的跑腿费，大哥们站岗也辛苦了。”
　　寸头男把钱装回去说：“不用，你在这等一会，三子你把东西送进去，看看金老板愿不愿意见你。”
　　说完把信和铭牌给旁边一个矮矮的男子，把钱连着包裹扔还给。
　　看到这，觉得似乎没必要叮嘱不要私自看信了。
　　被称为三子的矮矮男子摘下电子面具皱眉说道：“不是吧队长，就一个臭小子的要求干嘛理啊，金老板哪有时间见这些人，没必要浪费时间了吧？”
　　寸头男只是瞪了他一眼，三子立马一溜烟跑到铁杆栏边，在旁边的显示器上输了几个数字，铁杆栏下面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三子推开打开的门进去，等人进去后又立刻合上与诺大的铁杆栏融为了一体，几乎看不出来。
　　没过多久，三子又慌慌张张得跑了出来，低声在寸头男耳边说了几句话，寸头男面部一凝，又转头对说道：“那个……金老板让你赶紧进去。”
　　走了过去，另外两个带着面具的人走过来开始搜他的身，从挎包里摸出那把军用匕首，寸头男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不能带进去。”
　　“那……之后能还我吗？”问道。
　　寸头男点了点头，又对另外几个人吩咐道让他们继续站岗后，便领着走到铁栏杆边，以为终于可以进去的时候。
　　寸头男又似乎有些尴尬得扭头对说道：“即使是你也麻烦忍受下。”
　　没等反应过来，身后的三子便拿出了一个眼罩给他带上。
　　然后便只能在一片黑暗中听到滴滴的声音，应该是门又开的声音，三子轻轻地推着他向前走。
　　很快，听到了各种喧闹的声音，即使看不见，也能想到金德胜的据点到底会有什么多少人手。
　　虽然想看看黑界中央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但眼罩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跟着三子的轻轻推动向前走。
　　终于他们似乎停了下来，三子摘下了他的眼罩，适应了下光线的恢复，发现自己来到了个装饰得富丽堂皇的书房，前面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坐了个穿着简单的胖子。
　　“金老板，人我带来。”寸头男说道。
　　那个胖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推下，寸头男和三子便鞠了个躬，走出书房带上了门。
　　等他们退出去后，看到应该便是金德胜的胖子收起了应该是夏老头让他交给的信，从老板椅上起身。
　　低头沉吟片刻，对说道：“所以你就是夏老信上说的那个孩子。”
　　点了点头。
　　“夏老怎么样了？”金老板又问道。
　　“他得了风寒，刚去世了，我把他的遗体送入海里，我想夏老应该合适沉睡在大海里……”被问这个问题刚在来的路上才抚平的心态又有些伤感起来。
　　胖子点了点头，使劲锤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东西都被他拳头的力度锤得震动起来，又低声说道：“他妈你知道我在这里还那么死倔，早点来找我啊，找曾经的徒弟又有什么丢人的……”
　　“我要是能多留点心，谁知道你在我那么近的地方，难怪我找不到……”
　　说完金德胜便不再说话，只是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低着的头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过了一会，金德胜抬起头来，勉强对一笑，说道：“来看看夏老把你练的怎么样。”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啊字都没问出口。
　　只见金德胜以与他体重成反比例的速度一个箭步冲过来，一记左勾拳挥出。
　　本能的抬手挡住了一拳，但没想到这拳蕴含的扔力量直接把他震退五六步步。
　　还没等稳住脚步，金德胜又一拳递出，勉强避过。立刻拉开距离摆好架势。
　　金德胜乘胜追击，立刻冲过来开展下一轮攻势。蹲下躲开他的一记直拳的同时也还了一个下勾拳，谁知金德胜反应无比灵敏，马上用另外一支手臂准备挡下勾拳。
　　可这勾拳并不是攻击的全部，与勾拳一起打出的脚一脚踹在金德胜肚子上把他踢开。
　　随后立刻跟进，准备攻击他的破绽，谁知道金德胜突然哈哈大笑，也一愣旋即也停下了下一步动作。
　　金德胜止住笑声，拍了拍的肩膀说道：“这地痞流氓一样的打法是夏老教的没错了，哈哈哈，”又返回老板椅上坐下继续道“他那时候也是叫我们手脚并用，管他好不好看，那么多规矩，打对面个出其不意，等对面躺下了你有的是嘲讽对面的机会。”
　　听完也不再紧张，露出了笑容。
　　金德胜点了根雪茄，又用一种看着自己后辈的眼光对说道：“我甚至可以算你个师兄，你和我别那么生分，以后就喊我金叔就行。”突然又目光一凝，看得一下起了鸡皮疙瘩，“夏老头告诉我还给你了一条路，你确要选择现在这条？在我这里可是充满了危险，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哦。”金德胜严肃起来说。
　　几乎没有迟疑，回答道：“我确定，我不想默默无名过一辈子，”想了会有补充了句“金叔。”
　　金德胜欣慰地笑了，说“好，好，好，你先下去好好整理一下吧，换身行头，你看看你现在的邋遢样子。”说完按了下书桌上的一个按钮，一个身着考究西装的老人走了进来，“子良他会带你去整理一下，顺便在这转转，你先去吧。”金德胜说道。
　　回答道：“那我先走了啊金叔。”金德胜点了点头，老人鞠了个躬后，领着出来书房。
　　剩下金德胜一人靠在椅子上丢下一口没抽的雪茄，捂住了泪流满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