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士兵所说的梨花湾距离麦当基村很远，果然很远，皮卡车从下午飞驰到傍晚，从温带飞驰到接近寒带，都还没能到达。
　　而自从离开麦当基村后，小威尔就一直祈祷这一路一定要平安无事，以便他与里美能够平静度过在一起的最后一段时光，这一路也确实如他所想的畅通无阻，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感冒了。
　　里美又伸手摸了摸小威尔的额头说：“再坚持一会，就快到了。”
　　浑身发抖的小威尔说：“没事，你专心开车吧。”
　　“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发烧了？”
　　“可能是被那些坏人给吓的。”小威尔抖到牙齿不停打颤，还不忘开开玩笑。
　　里美又将围在小威尔身上的毛毯收了收紧，然后加快了车速。
　　小威尔不知道自己是发烧烧到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汽车停在了一片还未完全竣工的别墅区，意识不清的他忍着冷颤问道：“我们回到珍珠岛了吗？”
　　“不是珍珠岛，是梨花湾。”
　　里美说着把她的帽子摘下来，戴在小威尔的头上，然后下车搂着他走向一栋已经建好的样板房，一阵无情的冷风迎面吹来，小威尔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是温暖的南方，是寒冷的北方，发冷的身体禁不住抖得更加厉害。
　　别墅内虽然没有了让小威尔头痛欲裂的风，但没有空调和暖气的室内还是让人感到阴冷。借着朦胧的月光，穿过大厅，来到一间宽敞的卧室，里美把小威尔安顿在并不温暖的床上，然后又跑去其它几间卧室，抱来几床被子盖在他身上，摸着他仍然发烫的额头说：“你等我一下。”
　　待小威尔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坐在床边的里美正将一杯温水送到他嘴边，于是他喝上一口问道：“怎么有股药味？”
　　“本来就是感冒冲剂呀。”
　　“啊？你刚去药店了？”
　　“不是刚才，是来的路上去药店拿的，把你一个病人留在这里，我怎么放心。”
　　小威尔把药全部喝下后，里美便站起身，脱掉了羽绒服，又脱掉了短袖，又脱掉了鞋子，又脱掉了卫裤，仅留一条丁字裤在身上，小威尔盯着她朦胧在月光下的身体说：“你干吗？”
　　“你全身冰冷，我给你取暖。”里美说罢钻进了被窝。
　　小威尔掀起被子看着里面的两副身体，惊道：“你什么时候给我脱的衣服？”
　　“吃药前。”
　　“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快把被子盖好吧，你需要发汗。”说罢，里美将小威尔紧紧地抱住。
　　里美温热的身体让小威尔禁不住把脑袋蒙进了被子，这是他第一次抚摸里美柔滑细腻的皮肤，虽然感觉用力一捏就会破掉似的，但他的手还是贪婪地在她的身体上不断探索着，她急促的喘息声不停地撩拨着他全身每一根神经，他难以自制地紧紧抱住她的身体，仿佛荡漾在一片温热的海水里，并逐渐与海融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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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起床吃早饭了。”
　　小威尔从美梦中醒来，看到蒙蒙亮的窗子，看到里美正站在床边摸着他的脑袋，他揉了揉眼睛说：“你怎么又起这么早？”
　　“给你准备早饭啊，起床吧，你已经退烧了。”说罢，里美便走出了卧室。
　　小威尔爬出温暖的被窝，看到自己的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旁，顿时又感到受宠若惊了。
　　当他来到厨房，看到坐在桌边的里美和热气腾腾的汤碗，更是感到此时的自己，已经幸福得无以复加了。
　　“哇，方便面，哪来的？”
　　“船上拿来的。”
　　“船已经到了？”
　　“嗯，凌晨到的。”
　　“那我先送你上船吧。”
　　“别，你先吃，等下就不好吃了。”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好吧。”因为怕耽搁里美的行程，小威尔大口地吃了起来，“哇，原来你煮的方便面这么好吃。”
　　“行了，别夸了，哪有你做的蛋炒饭好吃。”
　　当小威尔把方便面吃掉一半的时候，里美突然开口问：“你跟我去南南里亚吧？”
　　小威尔听后愣了一下，说：“去旅行吗？”
　　里美盯着埋头吃面的小威尔说：“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能跟我回蛋糕山吗？”
　　“能啊，如果不是着急回去照顾我爸，我一定跟你去呀。”
　　“但我说的，也不仅仅是你把我送回蛋糕山的意思呀。”
　　沉默的空气里，里美一次次欲言又止，小威尔一直假装专心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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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门前，里美把小威尔手上的伤口又重新包扎了一遍，也许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里美的动作变得很缓慢。
　　一切准备妥当后，两人穿好外套，小威尔帮里美背着她的包，离开了别墅，在无情的冷风中向海岸的方向走去，眼里已不见南方那些枝繁叶茂的热带植物，一路上尽是令人感到枯燥无趣的北方树木，稀疏的黄叶残存于树梢，等待着更无情的冷风将它们从树上吹落。
　　出了别墅区，穿过马路，便来到了沙滩，远处一艘白色的游艇，正等侯着面带忧郁的里美。
　　“如果过段时间，这边没事了，你一定要来南南里亚找我，反正你知道我爸是做什么的，到那就能找到我家了。”
　　“好啊。”
　　里美突然停住脚步，一脸不舍地看着小威尔说：“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跟我在一起这几天，你有没有遗憾？”
　　“遗憾？怎么会，如果没遇到你，才是遗憾，跟你在一起这几天，让我觉得我之前的人生好像都没存在过一样，完全可以用‘三生有幸，死而无憾’来形容。”
　　听了小威尔的回答后，里美又哈哈地笑了起来，“总之我这个妻子没白当就好。”
　　看到里美笑了，小威尔也宽心地笑了。
　　里美突然说了句“你等我一下”，便转身向游艇跑去。
　　小威尔看着她的背影想：原本以为你能假装做一天我的妻子就很好了，没想到你竟然那么认真地做了两天，那我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闪烁的晨光中，里美提着一个大袋子跑了回来，小威尔接过袋子，看到里面是一个个写着南南里亚文字的食品包装袋，开玩笑道：“‘岳父’生病了，应该我去看望他才对，怎么还好意思收下这来自远方的特产呢。”
　　“带着吧，你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路上一定要小心，真希望能陪你走下去，但现在只能跟你说再见了，回家和弟弟一起保护好叔叔阿姨。”
　　“放心吧，车上有那么多枪呢，感谢你陪我走了这么远，你也该回去好好照顾叔叔了。”
　　里美突然无力地把头搭在小威尔的肩膀上说：“那再见了，我的小威尔。”
　　小威尔轻轻地拍着里美的背说：“再见，夏目里美。”
　　当里美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水，看到她哭了，小威尔也想哭了。
　　里美默默地从他肩上取下背包，他一脸悲伤地望着她黯然的背影登上了游艇，望着一去不返的游艇渐渐消失于视线，一双无所适从的眼睛终于承认了——里美已经彻底离开了他的世界。
　　他一个人走回别墅区，一个人上了皮卡车，没有了里美的车内，显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车子走了一段路后，他又发觉一个人开车真是心慌得厉害，而且一个人的车里实在是太安静了，所以他打开音乐，那首熟悉的老歌再次响起，听着听着，又觉得歌词还真是符合现在的心情……
　　AndifIhavetogo,willyourememberme
　　Willyoufindsomeoneelse,whileI'maway
　　There'snothingforme,inthisworldfullofstrangers
　　It'sallsomeoneelse'sidea
　　Idon'tbelonghere,andyoucan'tgowithme
　　You'llonlyslowmedown
　　……
　　单曲循环的音乐声中，小威尔不停地回忆着和里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已经十年没有哭过的他，终于流下了眼泪，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嘀咕着：该死，分别的时候都没哭，听歌却把自己听哭了。
　　可是哭着哭着，他又笑了，因为想到里美曾经那些像神经病一样的举动，他就忍不住笑了。
　　可是笑着笑着，他又哭了，因为想到此时的里美一定不会像他一样在傻笑，他就忍不住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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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英文歌词部分节选自TomWaits《Ifihaveto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