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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龙威惊恐的眼珠,仿佛是要迸出来似的。他眼前毛小邡脚边的那把伞儿突然凭空地移到了他的眼前,那把伞的伞尖直指他的鼻梁,众士兵只见熊龙威的鼻子上汗珠豆大地顺着鼻尖滴在脚上的军用皮靴上,嘀嗒作响。众人无不啧啧称奇,只可惜身上仿佛裹上了千层布似的,一动也不能动,眼见自已的老兄弟身处如此险境,作为上阵共同御敌多年的老友兼下属,这种心情岂是那些漠视友情的人所能理解的!
熊龙威睁开的眼珠就像是白日里遇见的不是太阳,而是镰刀似的月亮(古代人在遇见天狗食日这种自然天体现象,常误以为是二郎真君的哮天犬吞噬了太阳这块大面饼),因而这种久固于民心的意识此时此刻已成为了恐怖的根源。他的面皮竟如被沸水煮过的猪皮,红得有些发紫,鼻息微颤,鼻翼像夏天的蒲扇一样,压得硕大的鼻孔竟然有些干瘪,他的脖子延伸得向前一步,仿佛作了个引颈受戮的意思,喉节在喉间耸动着,他急促地喘着粗气,心中早已是个七上八下,没了心跳。毛小邡,大眼一瞪,喝道:“水儿,小徒不可造次!”那油纸伞儿在空中定住了一会儿,便婉转回来,合上,径直插入了毛小邡的腰间,毛小邡将手拍了拍悬在腰间的伞儿,宽慰地道:“你算是为师许久以来最为听话的乖徒弟了。”嘴角的微笑,竟然使得屋子里的其他人看得寒毛直竖。那伞又说了话,“师傅,我本想教训教训这些狗仗人势的家伙,看他们还敢将师傅关入大牢,乱添罪名。”毛小邡扭过头来看看伞儿,笑道:“你这一举动,早已将这些官老爷们吓了个屎尿**,他们也不敢再将师傅怎么了。只是,我不入地狱,又怎知这地狱何然呢?”那伞儿,居然没有说话了。因为它心中自知师傅既然这样打算,也必有他的无上妙意。
毛小邡,咳了几声,却未知这屋里的官老爷们灵魂还未归壳,一个个睁大了眼珠,嘴巴张得极大,直溜溜地盯着毛小邡自个儿和他腰间的油纸伞。毛小邡,冷笑道:“这世道人依旧怕鬼,既然如此怕鬼,平日里又何须作恶呢?《地藏本愿经》中,我佛既已阐明地狱恶报,而世人善恶不分,黑白不明,恶行未尽。圣人常言‘天理昭彰,赏罚分明,入了地狱,懊悔不已,世人皆如是也。’”
他喝道:“诸位大老爷们,醒醒了。”
熊龙威方才醒来,他一抹脸上的汗水,举掌,已发觉身体已然能动了。他,极为恐惧地向后退了几大步,手中的枪瑟瑟地发着抖,叉开两腿,双手握枪,直指毛小邡,吞吞吐吐地道:“你……果然是个…。。妖道。刚才给我施了什么妖法?”众士兵也从惊魂中醒来,他们齐齐地往后退了,后面的人都被挤得失了平衡,众人跌坐了一团。有人吼道:“妈呀,这道士是个鬼,刚才……刚才就是这个道士差点让我自个儿崩了自个。”又有人疯狂地叫道:“我想起来了,这个姓毛的就是城外伏羲堂的那个道士,我们得罪了他,今个命丧在此了。”众人唏嘘不已,恐惧感又再次涌上了脑门,丢掉手中的枪械和头上的帽子,乱哄哄,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赵老二的棺材铺。熊龙威骂道:“一群狗崽子,遇了这样的事情,就把威哥丢在一旁了。”他用手抓住头上的官帽,手中的枪口一刻却未能从毛小邡身上移开过,他一边往门口退,一边对着毛小邡吼道:“臭道士,你再追过来,我定然手下不留情。”熊龙威不知说了多少遍同样的话,他的皮靴好不容易触到了门槛,却无奈身子向后一倾,在屋外摔了个四脚朝天,有两个胆大的士兵,拖了熊龙威,就朝街中狂奔,毛小邡却在屋里急道:“熊队长,把贫道绑了去吧。也好给镇长大人一个交代啊。”他飞快地扭动身形,只见他衣角纷飞,飞檐走壁地立在了熊龙威的面前,淡然地道:“贫道,毛小邡身在国中,自然不敢以身试法,既然队长大人怀疑贫道是凶杀案犯,就应该缉捕与我,队长您就这样匆匆离去,不拿贫道归案,恐怕民心微动吧。”这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那熊龙威极为胆惧地道:“你不会反抗?”毛小邡,双手背后,道:“官兵拘捕,我岂敢拒捕?”众人咬了牙,将毛小邡反手绑了,押解到镇上府衙。
你道这毛小邡莫不是伤了脑子?竟然束手就擒,毫不反抗?
毛小邡本是一个性急之人,也是一个性情中人。面对这些北洋军阀的殷勤走狗,他自然有他的打算。所谓江湖中人管江湖事。那个时代的江湖也只有那些心存正义之士,方才会舍生取义,临危受命。他不是大侠,也不是孙文,他只是一个道士,道士自然也有道士的处事方法。
这条大街也不知有多少委屈受冤的人走过,那些即将凌迟处死的,那些被五花大绑的,那些平头百姓,毛小邡这时的心情已经深深体会到了。世态炎凉,天道沦陷,官老爷杀了不该杀的,倒怂恿了不少要挨千刀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
镇上的府衙,就是司徒镇长的家。这座府邸,先前算是介绍过。只不过,面前的风水布局已经改了一大片,毛小邡目视这座府邸的布置,心底居然又一丝冰凉,这种心情既充满好奇又充满恐惧。因为这里的布置已然换成了聚阴的福地。他在门口,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居然是异常的阴寒,他觉得口中的牙齿有些冷飕飕的感觉,不解地问道:“保安大人,这镇长的家里怎么就这么大的变化?”熊龙威似乎已经恢复到了先前的那般嚣张气焰,得意地道:“毛老头,本队长告诉你:司徒老夫人为了府衙的人平平安安,特地叫人改了府衙的风水。”他站在司徒府衙的招牌下,指着门前的那两根直冲云天的柱子,道:“这两支擎天之柱,是由夫人亲自到湘西求来的,上面也是由大法师亲自设计的。”毛小邡望着面前那两根直插云霄的柱子,心中知道:这已经是极阴的风水布局了,看来这祝由夫人妄想用阴寒之法护住府衙的龙脉,岂止这也是权宜之计。这种方式给府衙造成了阴地生阴人的环境。街中传闻是府内之人造事也不是无稽之谈了。他当下更是坚定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念头:这人间本就是只存在生老病死的生存法则,个人妄想用诡异之法改变命运,更改命理,简直就是不自量力,又是可悲之举。
放眼天下,纵观历史,不管是国家之运,还是个人之命,都十分遵循天道的原则。
毛小邡入了镇长的府衙,这府邸却没了前次而来的喧闹与繁华,府邸仍旧是先前的那个府邸,可是气氛已完全变了。他目视府内的一切,全身已然寒毛直竖,犹如午夜之时踏进了千百年来没有人居住的废弃破屋,又似迈入了鬼门关。熊龙威差了士兵前去禀报镇长,那士兵去了内堂,却许久未曾回来复命。毛小邡背着双手,耳朵却十分精准地关注着府衙的动静,这种异于常人的举动,不仅是作为一个深通道法的道士警惕之举,更是作为一个囚犯的怕死心理,熊龙威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来来回回地在厅堂里徘徊的脚步声终于停下,用手托了拖掉在鼻梁的眼睛,嘴中嘀咕道:“妈的,二蛋子这么久都不回来?”心中虽有疑虑,却不敢妄图进入内堂,思绪未结,内堂中突然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声,这种叫声闷闷的,好像就是人被扼住了喉咙,勉强从喉眼中吃力地发出来的。毛小邡道声“不好!”便欲冲进内堂,却被熊龙威一把抵住胸口,毛小邡此时预感,定然是有妖魔作祟,他着急地对熊龙威吼道:“里面,有情况!”那熊龙威却是一脸的茫然,好似这种怪叫声他已经屡听而烦了,他笑呵呵地道:“毛老道,我看你又是皮痒痒了!”掏出手枪,直指毛小邡的脑袋,却又顾忌毛小邡腰间的那把油纸伞,毛小邡感觉简直就是对牛在弹琴,片刻之后,他也是想了清楚:皇上不急,太监倒急。我毛小邡已是被人的阶下囚,又何必自己做了人家的太监呢?
装潢如同皇帝的金銮殿的这座府衙,在毛小邡眼中看来不过是高官们搜刮的民脂民膏,这些宝物上散发的珠光宝气也不过就是贫民百姓的血泪。他喃喃地忆起了与阿豪和文才初次在这里赴宴的情形,脸上已有几番好似波涛般的抽搐,他想得动情,看得真切,仿佛依旧可以在不远的饭厅里看到二人的身影,待他再看熊龙威的时候,内心中几乎掉进了早已预知的机关,熊龙威的背后赫然有一个穿着锦绣长衫外套马甲的人,那人一直低着头,有气无力地,缓缓地挪动着双脚,从长廊深处,好似飘了过来一样,毛小邡法眼看得真切,风中微微传来一丝丝血腥之气,他眼睛眨眨,对那熊龙威示意,那熊龙威倒是呆笨至极,龇牙咧嘴地对毛小邡嬉笑道:“你个老道士,眼睛干嘛眨个不停?莫不是想到自己快要被枪毙了,心生胆怯,哭泣讨饶?”他掏出手枪,将枪口又顶住了毛小邡的脑门,“嘿嘿”地道:“老道士,说实话,就算你有什么妖魔鬼道,在这里你也难逃我威哥的手掌心。”左手擦着握着手枪的右手掌心,跃跃欲试,毛小邡虽然是道中高手,武功了得,但是面对枪子他也是老来无力,无可奈何,一只眼中露出极为厌恶却又幸灾乐祸的感情,另一只眼却紧盯着熊龙威后面的那个缓缓飘过来的人,眨也不眨。此时的熊龙威,似乎恢复了昔日成名之时的志气,端的是意气风发,壮志凌云,他恶狠狠地道:“毛老道,如果你现在跪地磕头喊我三声‘威爷’,搞不好我威爷一时高兴,说不定会给你个赎罪的机会。”毛小邡,望着熊龙威此时那得意洋洋,择人生死的模样,胃中一阵翻滚,心中想到:等一下,说不一定是你要喊“救命”了。毛小邡想到深一层:这王八蛋子,等会儿我是救还是不救呢?
考虑到毕生行道的标准,又想到天下苍生,他动了恻隐之心。
熊龙威此时站在群山之巅,天空上祥云朵朵,更有无数的九天之上的仙女,衣袂飘飞,素衣飞逸,面如桃花地向他抛出鲜花朵朵,他又感觉自我的灵魂又飞了一重天。正在他意境神交,忘乎天地之时,一只手在背后搭到了他的肩膀上,毛小邡此时因为脑门上有枪顶着,又不敢在大声惊叫,他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面前逍遥天地外沉淫仙境的熊龙威的脖子被那只惨白如纸的手抚摸着,毛小邡寻着那手往上仔细地瞧着,那只手的主人自然就是后面来的那个人的,只是那人歪着脑袋,像是被人齐根拗断了脖子,歪在右肩上,口中却吹着丝丝的寒气,再看那人,也算是个年老的儒者,一身老学士的打扮,须发洁白,身体微胖,更为惊人的是那只手已经摸到了熊龙威的脖子,用手指细细摩擦着,歪着的脖子微微动着,从颈部处露出了一双眼,那双眼一只泛白,另一只却泛着血红,两只眼紧紧盯着那只手抚摸的脖子,像是一只饥饿了好几天的野兽面对着爪下的猎物,垂涎欲滴,恨不得马上就将这只猎物连毛带皮生吞下去,那人微倾下腰,这个动作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骨头开裂的“咔嚓”声,慢慢地,那个人毫无血色又长满皱纹的老脸已经靠近了熊龙威的脖子,那两片毫无血色的嘴唇中间伸出了一条胡乱可以称为舌头的舌头,因为舌苔已经暗疮遍布,白脓四溢,发出阵阵恶臭。
熊龙威依旧沉浸在他的九天意识界中,与仙女们巅凤倒龙,唇枪舌剑,冰火九重,一只香舌吐蕊点点滴滴地寸寸不忘地舔着他的脖子,他紧闭着眼睛,似乎很是享受的样子让他枪口下的毛小邡连连作呕,缓缓放下手中的枪,他便云里雾里地前去抚摸那人的头,毛小邡此时脱困,往后退了几步,大喝道:“妖孽,休得胡来!”这一声,好似九天里的一声霹雳,顿时已将意境中的熊龙威炸醒,那熊龙威扭头一看,已经吓得瞠目结舌,不能言语,他的那只手已经被一个白色的东西咬住,那双黑白的双眼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就要把他吃光一样,他拼命地挣扎着,尤其是那只手臂猛烈地和那人的嘴巴之间进行着拉锯战,他冷汗流遍了全身,此时也热血沸腾,猛烈地扯着自己的手臂,“哐当”一声,一只假牙掉到了他的脚边,他的那只手臂也在拉锯战中胜利归来,他军靴抬起,将那个人一脚踹飞了过去。
毛小邡和熊龙威定睛一看,那地上的假牙,那假牙也正在地上蹦跳着,假牙的上颚下颚牙齿一张一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