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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声,李森林要死了。
李森林是晋绥军三六八团三营三排一名普通的士兵,就在十几分钟前,他加入了敢死队,不要说鬼子97式中型坦克了,就是小鬼子步兵手里的三八大盖,他们手里破旧的晋造步枪也不是对手。
鬼子97式坦克像个巨大的铁王八,战场上走得也不算快,航向机枪哒哒地扫射着,黑洞洞的炮口貌似随意扔着炸弹,总能准确炸飞几名中国军人,履带碾压过的地方,两道殷红的血印格外显眼,血印旁散乱着数十名身穿灰色军装的残肢断臂。
二十米,二十米的距离,李森林感觉到鬼子坦克厚实的装甲就要撞到他的脸上了。他立刻象只耗子般跳了出来,扔出了手里的炸药包,炸药包掉在了鬼子坦克的正前方,随着剧烈的爆炸声,鬼子97式坦克超后仰去,翻了个底朝天,履带稀里哗啦散了一地。
剧烈的爆炸声让李森林感觉到胸口一热,气浪使得他整个人朝后飞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五脏六腑开始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懵了一下后,他才看到一群鬼子兵从坦克后面象蛆虫般冒了出来,挺着刺刀向他冲了过来。
他可不是三头六臂的孙悟空或者是哪咤二郎神之类的神仙,想着双手把眼前的小鬼子一个一个掐死,那断然不可能了,只能怒气冲冲地睁大眼睛瞪着眼前的鬼子兵,恨不得吃掉他们,他不想死。
当兵吃饷,他从没有想过保家卫国,只想混口饭吃,所以,军阀混战结束后,他就赶紧来当兵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二十岁,这年,死亡会这么冰冷,他感觉到冰冷的刀锋很快就会到他胸膛前,然后“噗嗤”一声就捅他个透心凉。
此时在忻口的战场上,还有更多的人,毫无声息地死掉,连吭都不吭一声,有人还没有来得及开一枪,就被鬼子的飞机炸成了肉泥,即便在战壕里,扭一下脸,也会发现身边的战友悄无声息地走了。
大多数晋绥军都参加过中原大战,即便是精得跟猴子差不多老兵,在武装到牙齿的小鬼子面前,他们依然狼狈不堪。
没有任何征兆,鬼子的重炮就会突然袭击,重大的炮弹,就像悬崖上落下的石块,哐当哐当地瞬间能砸死了一大片人。
唯独他好好的,那个时候他先是目瞪口呆,接着就会大声嚎叫地欢喜起来:“老子还活着,老子还活着。”
活着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开心的整个人就象偷吃了人参果能长生不老似的,他还不想死,该经历的一样都没有经历。
加入敢死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整个营就剩下十几个人了,此时的营长苟熊应该窝在战壕里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苟熊真的姓苟,名熊,不是外号,就在他加入敢死队的时候,苟熊营长还瞅着他傻笑:“瞅你狗日的,一张象被屁崩了似的脸,肯定大难不死。”
李森林当时笑了,他有点白净,和整个部队的肤色有点不相配,一米八的个子稍微显瘦,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却贼有神,就因为格格不入,苟熊就觉得他整张脸被屁崩过的,比喻严重不恰当。
这是民国二十六年的十月份,七月份的卢沟桥事变之后,鬼子占领了北平和天津,还没有回过神来,小鬼子就打进了山西,他清楚地记得忻口会战前,没有文化的营长苟熊给他们做战前动员。
“日他个奶奶的,弟兄们,小鬼子还是要来了,你们怕不怕死。”苟熊当时举着一把枪管都生锈的晋造步枪大声咧咧。
在李森林心里,这句话就是废话,谁不怕死。
见无人应声,苟熊又提高了声音:“兔崽子们,鬼子要来抢我们的土地,糟蹋我们的姐妹,现在让你们上战场,去杀鬼子,你们怕不怕。”
“不怕。”李森林记得全营战友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嘹亮而整齐,唯独他颤抖着发出最后一个尾音“怕”。
“怕个俅呢?”他们什么都没有,穷的一无所有,就连命也不属于他们自己。
等到他们上了战场,才发现面对的是鬼子的飞机,大炮和坦克,手里的步枪就跟烧火棍一样,每消灭鬼子一辆坦克就会牺牲五六百人,听到鬼子坦克的发动机和哗啦啦的履带声,就会打心里恐惧。
他们用大刀片子砍,用炸药包炸,用刺刀刺,用枪托死命地砸,可那乌龟王八壳完全忽略了他们的努力,一批一批地倒下,直到最后一批敢死队冲了上来。
李森林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他在死之前,把鬼子坦克给炸翻了。
“营长,我炸翻了鬼子的坦克。”李森林觉得应该把这句话喊出来,要死也要象个英雄那样死去。
下个瞬间,鬼子的刺刀“噗嗤”一声刺入到了李森林的胸口中,他没有感觉到疼痛,而是深入骨髓的铁冷。
“妈的,鬼子没有坦克了,弟兄们冲出去啊,跟狗日的小鬼子拼啦。”这个时候,窝在战壕里的苟熊才复活了般大声吼叫起来,随着话音落下,他带着仅剩下的十几个人跳出了战壕。
“担架队,担架队,把李森林给我抢回去,抢不回去,老子要你们的命。”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嚎叫声,苟熊一帮人瞬间和小鬼子短兵相接了。
能炸毁一辆鬼子的中型坦克,李森林无疑就成了英雄,这是他们三营的光荣,三营都可以死,唯独李森林不可以死,苟熊指望着李森林升官发财呢。
金铁交鸣夹杂着惨叫声,已经分不出你我,李森林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多少年后,人们还会不会记得忻口战场上,曾经有一个叫做李森林的他炸掉了鬼子一辆坦克,一辆97式中型坦克。
山河虽破,那也是老子的山河,绝不让小鬼子肆意糟蹋。
人死了就会扔在原地被野狼吃掉,甚至没有人给他们收尸。
“要是能埋了就好了。”李森林晕乎乎地就这么想着,眼前最后一丝光亮正逐渐黯淡。
北方的天气,冷的像个冰窖,忻口的战场到处都在着火,这里只是其中的一个阵地。
不远处一帮晋绥军同样挥舞着手里的大刀片子,歇斯底里,气呼呼地喊叫着,他们想要砍碎的同样是一辆鬼子97式中型坦克。
“驴日的,这铁王八真够硬的。”
“炸了他,炸了他……”李森林听得很清楚,他动着嘴唇,用仅剩余的一点点力气拍打着身旁的土地。
“别喊了,都快死了,省点力气吧。”
担架队终于上来了,李森林不认识眼前的两个穿着便装的人,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隐约感觉到自己被滚到了担架上,然后就飞快地移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