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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灶中添了些柴枝,稻米的味道随着白气流泻出来。
屋内床上的男人依旧酣睡未醒。那人的面容并不十分苍老,须发间却已布满白丝,因为瘫痪已久,身上隐隐透着一股酸腐的气味。屋外的人走离了灶前,将些粗木用斧头劈成能伸进灶里的柴火。屋里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挣扎着望向床边案上的茶碗,身体却不听使唤,摇晃得一张木床吱吱作响。屋外的人抛下斧头,随口叫了句“就来。”随即将一条早已泛黄的白布蒙在脸上,跑回屋内,将茶碗里的浓茶用匙子喂给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的眼神中满是虚弱和无力,慢慢咽下口中的茶水,喝了几口,轻轻摇了摇头,便又闭了双眼。那脸上缠着白布的人便将瓷碗放到案上,舀了一瓢清水倒进木盆,将条白巾在水中浸湿攥干,熟练地为那中年男人擦身。
铁釜中煮着些软烂的白粥,稻米的香味飘进屋内。那人洗净用来擦身的手巾,而后盛了半碗稀粥,便又用茶碗中的匙子一口口地喂起来。“明天会加些肉末。”白布下传来沉闷的人声。床上的男人眼神黯淡,面无表情地吞咽口中的白粥。
“有人要来谈事儿。”他轻轻擦了擦中年男人嘴角的米粒。“我会在屋外那边的凉亭。”说着走出屋门,极快地解开缠在脸上的白布,那张脸稚气未脱,然而一道深深的刀疤从左眼角斜切入鼻梁一直延伸至右脸的腮边。他揉了揉脸上的皮肉,刀疤的凹槽随着皮肉的颤动扭曲变形。他于衣服内层中拿出一只连缀着银丝网的鎏金面具戴在脸上,而后便快步走向茅屋西北方的凉亭。
晨光熹微,金脸儿仰躺在木椅上于面具下闭了眼睛。茅屋与凉亭的前后错落地长着数棵挺拔的高树,清晨时鼻间充斥着的尽是林中清冷湿潮的气味。金脸儿于亭中昏昏欲睡,古旧的长弓斜靠在长椅之上。
四个仆人抬着一顶木轿于远处缓缓走来。于落定的轿中走出一位微微发福的蓝袍老者。金脸儿立刻站起身来,朝那老者俯身跪拜,恭敬地叫了一声“老爷。”面具下传来与年龄不相配的低沉嘶哑的人声。
“快起来——你爹还睡着呢?”那老者忙走上前扶金脸儿起身。“小兄弟近日过得可好?”
“我爹还是老样子。托老爷您的福,都还好。”
“我拿了些补药,在轿子里。”那老者回身朝仆人挥了挥手,便见轿旁的一个仆人于轿中拿出几摞绑在一起的牛皮纸包向屋中走去。“快坐下。府上这几日不太安宁,野利家像是换了新主事儿的,今天要找小兄弟帮个忙,你行事踏实,不像衍柳,老夫放心。”
“多谢老爷了。”金脸儿等那老者走进凉亭才缓缓坐下。“老爷吩咐。”
“老夫本以为还能太平一段时日,野利家还是不让人安生啊。”那老者微微叹息。“也怪衍柳行事太过急躁,瞒着老夫去猎鹰谷截杀野利阖谷,咱们没藏家和野利氏的积怨已久,绝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就算那日当真成了事,野利家也决计不会善罢甘休——听说那日出了位拄着木杖的神人救了野利氏的性命,小兄弟那时候也在吧,真见到了?”
“看到了老爷,这事儿至今回想起来还恍若身在梦中一般。”金脸儿举起亭中桌上的茶壶将那老者身前的茶杯添满。“那人在山下高呼了一声,之后便猛地出现了一张金黄的光网,羽箭无论如何也穿不过,包裹着山下的众人一直出了猎鹰谷。”
“果真如此么。”那蓝袍老者脸上挂起笑意。“一直以为是衍柳骗老夫。这超凡之术当真还存于世上么?”
“属下不知。不过那日亲眼所见,也不容在下不信。老爷今日来此所为何事,还请吩咐。”
“现今这野利家行事雷厉风行,如今府上损耗严重。前几日老夫派了几人去黑水城附近打探,可是至今未归。实不相瞒,其中有一人是靠了西都商会会长的关系做了老夫府上的家臣,若是那人出了点什么差子,以后再相见时老夫这脸上可挂不住了。你做事稳当,老夫想让你去查探查探。”
“属下知道了。”金脸儿缓缓说道。“属下还有一事不明。坊间都传说如今的新王——天生便仇恨野利氏,既然如此,野利家现今如此嚣张,老爷何不靠着没藏家在朝中的势力,釜底抽薪,让拓跋王族寻个由头降罪于野利氏,岂不省去了这许多麻烦。”
“若是此道可行,恐怕如今咱们易禹国早没野利家这一氏族了。”那老者语意深长。“帝王之道,讲究制衡,拓跋王族不愿见到一家独大。当年野利后族与拓跋王族两家共治,野利家可谓盛极一时,这不过几十年的时间便成了如今的这般模样。现今的新王虽一再打压野利氏,但却放任氏族间明争暗斗,如此各方制衡损耗,方不会威胁到拓跋的王权。若真有一天我没藏家剪除了野利一族,恐怕也是我没藏氏衰败的起始了。”
“老爷这番眼界,属下佩服。”
“我会安排仆人,若一时回不来,不必担心你爹。”
“属下今晚便去。”金脸儿握起斜靠在椅上的竹弓。“老爷还有何吩咐?”
微风轻拂,那老者缓缓起身,一时沉吟无语。
“你为了衍柳脸上受的伤,老夫时刻记在心里。”蓝袍老者低声慢道。“若我没藏家当真有那么一天,还请你再护我儿子周全。老夫拜谢!”
当天夜里,金脸儿安顿好父亲,便又在脸上缠好白布,悄悄离了易禹西都城郊外的家,骑着为之备好的快马沿着魁嵬大道赶往黑水城。一路之上,他的脑中始终浮现着那时山下的手持木杖的人的身影,心中像是有一道早已结了痂的伤口在被慢慢撕裂,隐隐作痛,只觉得随时都要喷薄出淤积多年的鲜血,将如今的自己整个淹没在不愿碰触的狂乱挣扎之中。他不断想着此番前去的目的以驱赶心中的念头,可却始终收效甚微。早春的夜中寒气未消,金脸儿催马疾行,放任冷风刮蹭着皮肉,仿佛如此便能将这过往的事抛却在身后。
三天后的正午,金脸儿赶到黑水城外没藏家用来传递消息的客店,向掌柜的打探没藏家臣的行踪。掌柜的拿出两天前的鸽子信,信中写到在城外百里的一处树林中查探到了野利氏的一个巨大的秘密,而后消息便就此中断。金脸儿于是又赶向黑水城外的树林,不久便于林中听到众人打斗的声音,于是循声而至,正看到几个狼狈的没藏家臣被一群身披黑甲的武士团团围住,正欲拔刀诛杀。他极快地戴上鎏金面具,引弓开箭,射杀了那位嚣张的首领,射伤了六个黑甲武士——
“来了,在哪儿,在哪儿呢?!出来!”
“看到你脸上的金光了!”远处的枯草丛中忽然跳出一个红脸儿的壮汉,离弦的羽箭如流光般射来——
等等!那是谁呀!那汉子的旁边是谁!
他持弓的手猛然间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只是这刹那间的一瞬,疾射的羽箭已透穿了他的肩膀。
然而他终于真切地看清了那手执木杖的人的面容,彻彻底底地知道了那人是谁。
他瘫坐在地上,鎏金面具下咸水止不住地淌下眼角。
“这是一个地下的教场啊。”巴鲁的声音由远处传来。洛仁、哈珂察与十几个武士围在篝火旁,一人将烤好的带骨羊肉用匕首一片片剃进碗里,撒上些黄纸包中掺混在一起的辣椒与孜然,双手端着呈给哈珂察。哈珂察吃了几片,将碗递给坐在身旁的洛仁。洛仁正望着前方趋近闪动的火光,瓷碗磕在石板上的声音让他回过头来。火光掩映下,洛仁眼中的哈珂察的面容似乎较寻常时有些不同,他抓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恍然间只觉得这一切宛若病时的梦境般古怪离奇难以置信。
“这地方大得很呀!”巴鲁举着火把走近坐在地上的众人。“每隔十步墙上插着浸了油的火把,只是当下没点上。两边就像野利府的教场,一侧兵器一侧箭靶,我走了一顿饭的功夫还没到头儿,看来几百丈都不止。”巴鲁低下身吃着碗中的羊肉,望向身旁的人。“哈珂察,现在该说上一个清楚了吧。他们——”巴鲁指着火堆旁的众武士。“都叫你渊族主子,你究竟是谁?”
“我是渊人——这些时日二位的禀性在下时刻看在眼里,今日之事,并非不可对二位言说。”哈珂察捡起一根木柴扔进火堆。“只是从此以后,还请两位将在下的话烂在肚子里。”
坐在地上的众武士的身躯动了动,哈珂察一挥手用目光将众人压在原地。
“在下确是渊人,哈珂察亦为我的本名。只是,在下并非陵羽部的人,而是——吐律於部。”
“对咯,你爱吃鱼。”巴鲁笑道。“吐律於部临近界河,渊国只有这一部的人有吃鱼的习性。”
“原来巴鲁兄早就看破了。实不相瞒,我是吐律於部在野利府的质子。咸湖血会后,老大王被伪汗诛杀,大哥继任了部内新的大王,之后不久野利氏便横渡界河与我部秘密签订了盟约,而后我便以渊族家臣的身份为掩饰入野利府做了订盟的质子。野利家主苦心经营多年,在黑水城里近六成的人,寻常时是些普通的百姓,而他们随时都能拿起这地下教场中的刀剑,为城中的野利氏而战。”
“懂了,这教场是为这些潜伏的武士备下的。野利氏要反啊!你本为渊人,为何私通鸟人?!”
“渊国已经腐烂透顶了!伪汗昏庸残暴,各部之间肆意杀戮!我吐律於部只是渊西之地的一个小部,只因临近界河,食鱼虾多于牛羊,故而各部都称我部的人为‘水濑子’。如今,渊国已成乱局。我吐律於部缺铠甲铁器,而野利氏族少弩手骑兵,我部助其登上易禹王座,党项助我部挥师渊国腹地,收拾残局,重整山河!到那时,我吐律於部,会在渊国建立一个新的世界!”哈珂察声音激昂,眼中仿佛含着一团跳动的烈火。
“私通党项,这是自圣主建国以来前所未有的事。新的世界?”巴鲁面容愁苦地摇了摇头。“这世界从来都是一个模样。”
“两位也是流亡逃难才来到这易禹国,一路上想必也见到过许多流离失所惨遭屠戮的渊人。我们的族人已经流了太多的鲜血,渊国要长治一统,这一切才能终结!我吐律於部所行之事,是为了千千万万的族人,即便遭受后世众人的唾骂,在下,亦在所不惜!”
“哈哈……”巴鲁低声笑道。“这世上有太多的人,把自己的野心安放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
“在下本想拉两位共同筹谋起事,不过今日见巴鲁兄如此,恩公亦不言语——在下还是想多了呀。”
哈珂察的话音未了,一众武士猛地站起身来,手中刀剑齐刷刷出鞘,火光下透着森然的杀气。
“你以为这些鸟人杀得了我么?”巴鲁又一次握住腰间的弯刀刀柄。
“混蛋!坐下!”哈珂察厉声喊道。“我不会强求。今日之后,两位只当从未来过这地下洞穴,亦不曾听过在下的话,在下以后也还是一个寻常的家臣武士。”
“好说,好说。”
“我无能为力,只希望这世界少些残忍的事。”洛仁低声道。“但这样的事我实在不想卷进来。”
当晚三人夜宿于洞中,第二日便如寻常时回到野利府,洞中之事皆绝口不提。闲暇之时,也作出无嫌隙的模样,如以往一般吃酒闲谈,只是相处愈久,终究觉得愈发隔了一层。洛仁当日回到府中安顿下来,便直奔藏书楼的四层的西北的角落,那里存放着各国的地理志,他找到一张大陆的地图,暮北、渊、易禹,此刻被描绘在一张古旧的黄纸之上,洛仁提起蘸墨的羊毛笔,鸟瞰着此刻纸上的世界。
“暮北的巨剑城、渊约的渊央城,易禹的西都城,矗立着三座黑铁巨剑。”洛仁颤抖着圈画起纸上的三座都城的位置。“还有,还有两个,对呀!还有两个!为何我从没有想过还有的那两个在哪儿?!”
他急忙找来家臣中的一个南原文人,问起另外的两座巨剑的方位。
“另外的黑铁锥?早已不可考了。不过据说其中有一个在极北之地的雪原,那地方常年冰封雪冻,千百年来多少南原的神学与地理学家曾想要找到那巨剑的确切位置,却无一人能够安然归来。”
洛仁在地图上北部的雪原处勾画出一个大致的位置。
“还有呢?”
“没有了,创世神话中五支天神投放在大陆的佩剑,如今能确切地找出方位的只有在各国都城中的三支,还有一支存在于传说与流言中,另一支排除了神话中所言,找不到任何留存的痕迹和文字的记载,难以证真,亦无可判伪。”
“我知道了!我知道在哪里了!”洛仁紧紧盯着地图上四个圈画的墨点,用指头在黄纸上来回滑动。只差一个,这里!洛仁提笔在地图上西南方的某处落下,五个墨点,在洛仁眼中活脱脱地变成梦中的五个散布于周围的黄色光斑,是了!以前怎么没想到呢?!五支巨剑的中心,这里,南原之地渊国境内,地图上并未标注,洛仁死死盯视着巨剑的中心,头脑飞快地旋转,忽然,仿佛一道闪电掠过般——
答案就在嘴边,呼之欲出。
碗底镇!
五座巨剑的中心是碗底镇!
“你流了太多血,躺着别动,这里的掌柜会照应你。信中提到的秘密现下可否告知,我要回去给老爷复命。”
客店内室的床上躺着一个缠着绷带浑身血渍的年轻人。金脸儿手执长弓,慢慢行至床前。
“秘密——”那人费力地从喉咙中挤出沙哑的人声。“秘密在那死掉的血鹰团首领身上,当时只顾着拼杀,像是被一个小厮拿着跑了——在下无用,请鬼弓责罚。对了,我那些兄弟呢?!他们现在在哪儿?!”
“只救回来两个,如今躺在外屋的床上,已无大碍。”
“啊。”他无力地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直直凝视着半空。“我也本该去陪我那些兄弟的。”
“人死不可复生,不必太过挂怀,那首领身上有什么?”
“一张羊皮图纸,我等探查多时,那人受了野利家少主子的雇佣,私下里却常与手下的人吹嘘自己得了张藏宝图,后来在这客店里喝酒时说漏了嘴,原来那图是从野利府中偷来的。”
“私藏钱财?这不像是一个党项大族会做的,只怕那图纸并非什么藏宝图。”
“在下心中所想亦是如此,索性便放出长线,却没想到非但没引出大鱼,反被这鱼饵给反咬了。”
“这图背后或许隐藏着野利家更大的野心,我须回西都禀告老爷,此事定要好好彻查一番。兄弟可先在此处安心养伤。”
金脸儿提起长弓,快步走离了内室。
“米擒恭、野利阖谷、往利仁江、费听云达,这四人当年被称为‘四君子’。那时易禹国的朝廷分为两个党派,以米擒家为首的被称为‘亲南党’,而以没藏家为首的,称为‘复礼党’。”
藏书楼的五层,两个南原文人围坐在角落里的木案前,低着嗓子论辩些党项的旧事。案上错落地摆着几本南原典籍,还有些积藏的花生核桃之类的干果。文人家臣们买不起价格高昂的名贵茶叶,便将些去年秋天风干的黄菊花瓣与些粗茶掺混着沏来品尝。
“其中两个诸位皆知,便是现今府上的野利家主和米擒先生。”讲话的是一位蓄着短须的精瘦的中年人,那人说着将一半核仁丢入口中大嚼。“当时的‘亲南党’在朝廷推行南原的衣冠礼乐,且不顾民族之别,举凡学识、能力出众之人,皆可在朝中被委以重任。”
“这倒像是如今的野利府了。”一个文人家臣看着案上面前的曲谱,手上摆弄着一只党项羌笛。“那‘复礼党’呢?”
“正好相反,‘复礼党’以为‘一王之兴,必有一代之制’,党项万不可全然南化。蕃人好勇喜猎,应日以兵马为务,非有礼乐诗书之气。故而推行蕃文蕃礼,任用本族之人。”
“后来如何?”
“那时睡王喜爱南原文化,又加上野利后族在朝中颇有势力,这两党的地位孰高孰低自不必多说。只可惜后来睡王干下了那等龌龊事,阴差阳错地弄成如今这番模样,当年的亲南党四君子也在氏族斗争中老的老,死的死。”那人说着喝了口热茶,随即搓掉手中花生的红皮。“你看了这么久了,能吹么?”
“能吹得响。不过这个与南原的长笛的形制不同,在下练了许久,但气息不足,宫商角徵羽,羽音始终都是涩的。”那人将羌笛贴近嘴边。“《折杨柳》,诸位见笑了。”
笛声宛转悠扬,深沉哀怨,引来了更多的文人家臣驻足围观。一曲过后那人已是面皮涨红,虽能听出转音处有些生硬,却仍旧引得众人喝彩。
“看都为你叫好。”众人散去后,短须的中年文人低声慢道。“怎么一直没见到耶川小友,他向来都喜欢听你吹长笛的。”
“他近来有些疯魔。整天埋头在一堆玄之又玄的古籍里,入了迷了。”
“年纪太轻,心性不定呀。”那人抖掉手上干果的碎屑。“花生有些潮了,这菊花入茶还不错。”
“或许如此吧。”那人用长袖擦了擦羌笛的竹管。“恩公心思深沉,猜不透啊。”
“便是如此,我来到易禹国。耶川是那姑娘哥哥的名字,我早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洛仁说着喝下一大口酒。
“多喝,老子现今是很难真正醉一场了。”巴鲁抓些肉片放进嘴里。“那村镇就这样没了?别人若说此事我多半不信,可你小子手里有根神物,那天在大鸟谷亲眼所见,不信不行啊。”
“五座黑铁锥的中心就是消失了的碗底镇的所在,这一定有某种联系,我查遍了藏书楼中所有关于玄术的典籍——书里把这种早已消失了的超凡之术叫做结界。还有,木杖每次显示它的神通的时候,那五个围绕在周围的光斑,仿佛五座巨剑的残影。”
“我以为这些事都是骗小孩儿的。”
“现在想来,这一路走来的许多事仿佛都莫名地连结在了一起。在玉质堂中我以咒语引出那座巨剑的灵性,因此瘸了脚,这才从知远授官的手中得了这只木杖;渊央城里,我的血被吸入黑铁之中,后来快要死的时候两次被这木杖救了性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洛仁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吃下一杯酒。
“你想得太多,你该去找回亲人。”巴鲁低声道。“恐怕现今一切都变了模样。”
“他们会在哪儿?这些年都过得如何。”洛仁眼神黯淡,痴呆一般望着桌上的酒杯。
夕阳隐没了最后一丝光亮,昏黄的油灯的焰苗在酒楼二层的内间摇曳不停。街上的众人行色匆匆,各自的面容隐没在昏暗的天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