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真的辛苦你了，牛叔。
　　没关系啊。对了，你现在还跟那个男孩子在一起么？结了婚没有啊？
　　牛叔的话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没变。
　　我咽了一口唾沫，将视线移到旁边的车窗上，雨水斜着打在上面，水珠式散开，受重力的影响而向下划去，黑暗的大地迎接着它们。
　　没有。我们，很早之前就分开了。
　　我缓缓吐出这句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哦……
　　牛叔，你，怎么来南方了？
　　我怕他再问下去，就随便扯了一个话题。
　　哦，去年我小女儿来龙城读大学，我和我老婆不放心，就跟着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
　　对了，我还没问你们要去哪里呢？
　　去……布央小苑。
　　行。
　　自打上车后就拿着湿巾擦脚的奈子突然抬起头，往我这边凑过来，小细眉挑了挑，在我耳边压低了声音：
　　不是去银河小区么？
　　我摇了摇头。
　　牛叔掉了一个头，车子平稳地驶着。他一路上都唱着歌，雨下得越猛他便越来劲。奈子受不了了，扯着嗓子试图用自己的声音掩盖住他的歌声：
　　大叔，你唱的歌真的好难听啊，好难听啊！
　　牛叔只哈哈哈地笑。然后继续唱，并不计较。
　　十五分钟后。
　　是这里么？
　　牛叔将车子熄了火，停在小苑门口。
　　是的。牛叔，有点晚了，我们先进去了。
　　好嘞。牛叔依旧笑呵呵的。
　　知道他肯定不会收我付的车费，在下车前便偷偷塞了几十块钱在他车子后座上的外套口袋里。
　　我和奈子重新穿上雨衣，下了车。对着驾驶座上的牛叔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
　　……
　　奈子对于眼前陌生的环境十分诧异。
　　这里是哪里？
　　当然是我家呀。
　　你家……
　　先进去吧。
　　我从台阶上的几个盆栽中找出了玉芙蓉，扒开一层泥土，拔出一块扁三角的小磁铁，将花盆裂缝里的钥匙用磁铁吸住，沿着边缘慢慢抽上来。开了门。
　　一片漆黑。
　　我往后退了一步，伸手在旁边的墙上摸了摸，按下室内的电灯开关，室内立即通明。
　　走道左边与肩相齐的墙上嵌着一排暖色系的球泡灯，走道尽头是一扇原木窗，因为雨的缘故，窗柩变成灰褐色。
　　我带着奈子拐上右侧的楼梯，进了主厅。
　　那里有干净鞋子，你先换鞋，我去找衣服。
　　我把钥匙和包扔在沙发前的高脚桌上，然后指了指门边的鞋柜。
　　好。
　　我径直走到了曾经住的房间，打开衣柜，找了两套睡衣，然后拉出下面的抽屉，取了两条新毛巾。
　　简单地看了一下几个放在卫生间里的浴液瓶，并未过期，便叫奈子先进去洗澡。
　　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屋子里极其闷热。偏偏找不到空调的遥控器，只好从储物室里把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台式电风扇搬出来，擦干净后插上电源，调好风档。
　　屋子里的大部分用具都很干净。洗完澡后，两个人犯困，便进了卧室休息。
　　床对面的是一个梯形的飘窗设计，天明的时候，从那里可以看见楼下的玻璃温室花房，傍晚时分，也可以欣赏西下的落日与浪漫的黄昏，如此，泡上一壶茉莉花茶，坐在窗边，细细品味，是我曾经最惬意的日子。
　　原本躺在床上的奈子突然坐起来。
　　怎么了？
　　那里……是不是有人？
　　奈子一手抓着我的胳膊，一手指着飘窗右侧的隐阁。
　　我把卧室的灯调亮了一些，顺着奈子指的方向望过去。
　　我总觉得有人影，我去看看。
　　奈子像条泥鳅似的，滑下床，也没有穿拖鞋，径直走过去。我想伸手拉住她，却晚了一步。
　　奈子揭开纱布，一套礼服便出落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