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反复思忖，想想终是将先前所见之人、所遇之事和盘托出，一一告与了秀芳。
　　
　　    秀芳反复思忖着刘娥猜忌的心思，愈发觉得并非空穴来风，何况她也不是凭空滥说的人。可虽是如此想，却也拿不定主张，只望着这储凤台内四处，摇了摇头：“想这储凤台极尽奢华，却也是王府内一座小小的院落。那流姬纵然藏匿王府，却又不在储凤台里，你怎好将王府搜个底朝天？”
　　
　　    “姐姐所言极是，只是若不解这疑云，难道要她在王府终日兴风作浪么？”刘娥坚信着自己所见人影确是流姬，可听秀芳这番话又怕留有后患，一时竟没了主意。
　　
　　    “莫急莫急……”秀芳口中轻轻出语劝着，自己只在这来回踱步低头思忖，骤然想起一策：“我倒有了一法子可解燃眉，只不过怕也有些难了。”
　　
　　    “姐姐快说来听听，不管如何总也一试的好。”刘娥忙催道。
　　
　　    秀芳转过身去对她说道：“眼下王府正办新丧，想来秦国夫人身份何等尊贵，那何氏不过是个最末的王妾，如何好让夫人屈尊降贵为其主丧？倒不如……”
　　
　　    这刘娥本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待秀芳话未说完，已然能知要如何做，直打断了她的话，索性接过，直道：“姐姐是要我向夫人求了这桩差事，顺带好名正言顺查办此事么？”
　　
　　    秀芳同她对视了一眼，忍俊不禁，“噗嗤”一笑：“原来你也是个精明的，竟活赛那半个孔明。”
　　
　　    “我倒比那半个孔明，主意却是姐姐出的，那将姐姐比作张子房可不为过罢？”刘娥笑着问道。
　　
　　    秀芳佯装恼了起来，道：“你这蹄子旧毛病还是未改，竟还是如此贫嘴，来日必要诉与王爷知道，看你还能否如此！”
　　
　　    刘娥暗喜，自恃有王爷宠爱，假装认起真来，板了板神色，道：“你倒是去啊，莫非他还能弃我不成？”
　　
　　    秀芳打住了她的取闹，认真言语一番：“且莫嬉笑了，还是先去办了大事才好。”
　　
　　    刘娥亦应了声，这二人正欲往寿顺斋而去，又逢碧云捧着漆盘进来，但见那上头放着叠的整齐的白布衣帔，低头垂眉请来：“这是前头送来的麻孝，请二位姑娘上孝罢。”
　　
　　    秀芳与刘娥正喜她来得巧，若是迟了一步怕要错过，便在碧云的伺候下褪去锦绣钗环，戴上白孝，那头上瞬间翠华不再，黑发上添七尺长孝垂之地上，一时间真格是为那前头停着的极尽哀荣。
　　
　　    却说几人打从储凤台出来，才见合着竺莫、碧云一干下人皆已披麻戴孝，连着储凤台上都挂起了白幡，冷冷寒冬配着这等景象，难免又是让人心儿沉重，而刘娥心里更是觉得忐忑。
　　
　　    这儿又挑了竺莫、碧云两个随同着径直往寿顺斋而去，一路上话不多，两个为主子的，个个也是神色凝重，加之前头隐约又传来念经诵佛超度亡灵之声，哪里好再说笑？
　　
　　    来至寿顺斋时，那外头的丫鬟们个个也披着白孝。敲动了门，却是耿佩开门，随后又进去通报一番才又将刘娥、秀芳二人请进去。刘娥留心着那耿佩却是一身常服，料定里头必是图些忌讳，则让竺莫、碧云二人只在外头候着，自己与秀芳进去。
　　
　　    耿佩领着她二人进了内堂，秀芳正要进去，却被刘娥拉住，朝她使了眼色，二人便在外头给秦国夫人请了安。
　　
　　    “怎么不进来说话？”良久才传出秦国夫人冷冰冰的语气。
　　
　　    刘娥同秀芳仍是拘着礼，秀芳却不知如何回答，只听刘娥压低着声音启口：“我等皆为前头人守哀尽义，身上多有不便，恐进得屋去冲撞了夫人，故不敢擅入。”
　　
　　    “不愧是从前虎捷都指挥使的女儿，甚是知礼，”秦国夫人刚夸赞了一句，又问道，“来请安者还有一人是谁？”
　　
　　    “禀夫人，是江秀芳。”
　　
　　    秦国夫人听说是秀芳，随着问了寒暄：“你这孩子也忒不是，搬去了张府住了这么长时日，也不知来看看我这老婆子，同那你张公子可还好罢？”
　　
　　    “蒙夫人挂心，一切安好。只是张府上也是事务繁杂，难免要学着处理，初次接手，总有不顺之处，故而少来请安，望夫人恕罪。”秀芳字字言辞中肯。
　　
　　    只听秦国夫人“嗯”了一声：“是要学着，日后真是与之订了亲，一家的琐事都要内当家的料理，”秦国夫人刚一说完，又转而吩咐与二人，“你们既不便入内，只在外头坐会儿罢。”
　　
　　    刘娥应了声，才与秀芳坐在外面。
　　
　　    这时候，正好有一丫鬟前来奉茶，这一奉茶倒不打紧，刘娥正从她手中接过茶盏，细见此人，顿起怒火：“是你？”
　　
　　    那丫鬟抬头见之，也吓得打碎了茶盏，秀芳也注意了此人，原来却是流姬。
　　
　　    里头秦国夫人听到这茶盏打碎声音，立刻又问道：“外头是何原因？”
　　
　　    流姬忙吓得跪在地上请罪：“是奴婢该死，失手打碎了茶盏，冲撞了二位主子。”
　　
　　    刘娥又起身回道：“回夫人，此女原是与我同在烟花巷地，算是旧人。”
　　
　　    “既是旧相识，那更是好了，从此可要和睦了。只是造化弄人，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客人，一个又是下贱佣人，虽然身份悬殊，却也要各自守住礼节。”秦国夫人嘱咐道。
　　
　　    秀芳听见秦国夫人如此不明事理，近前相言：“回夫人，此女虽与我等同处诸多时日，却是心机颇深，数次加害我与娥妹妹。慢说长远的，只说中秋那日献舞，若非是她使诈，主舞之人正应是娥妹妹。”
　　
　　    秦国夫人一听这话，便疑了起来：“这丫头原是我那日从庵堂回府，途中所遇，见她街上受人欺辱甚是可怜，才买了下来用作奴婢。那丫头，秀芳可曾冤枉你去？”
　　
　　    秀芳与刘娥望着她那可怜样子，更平添了怒气，果然是应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言。而流姬同那二人的对质之下，自知也是无从抵赖，只能一一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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