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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残雪夜何处能存身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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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娥身上只剩下两件单薄的中衣,回头望着那紧闭的韩王府的两扇大门,气势恢宏如旧,其中又有多少难舍的回忆?而眼下,也都回不去了。两旁的石狮子冷如冰霜,虽有威严,却无一不似眼中含泪。刘娥踉踉跄跄地倚在一座石狮子身上,只觉得此时也唯有这无声之物能够惺惺相惜。
  
      雪又开始飘洒起来,一片一片的落在石狮身上,慢慢又堆扎起来。一两片含在石狮眼中,如落泪一般,盈闪泪花。
  
      “石狮啊石狮,莫非你也为我鸣冤么?可怜你我,都是雪里无人问的,我今身上不再受冷,你无衣,可冷?”刘娥口中喃喃叹息,一番感慨瞬涌而出,手中直顺着抚摸着那狮子身上的纹理。
  
      回头再望那碧玉阶檐紫金漆门,只怕里头有人再追寻出来,到时再使他左右为难。不忍见他眉头紧蹙时的愁容,料此地也不能久留,可又难舍郎君,两行热泪直涌不停。双手拭过泪滴,落在地上,热化了寸雪,散发的热气腾在空中,霎时又被这寒冷的天儿冻得烟消不见。
  
      满心中感念着赵元休的情义似海,这些日子的两情相悦,非一朝一夕促就,如此说断就断,怎能忍心?这下便罢,只提起衣裤,不顾地上积雪,双膝降落,顿时的冰冷袭心,只得忍住。正在这会儿,那乌发上早无发簪固定,梳的髻也随之散开,落下那长长的情丝拂在两肩,随风飘过了她那嘴角。
  
      头垂而下,只朝着这座王府大院拜了三拜,口中又语:“王爷待妾不薄,妾施三礼实在微不足惜,只是如今鸳鸯遭棒打,两离散也是妾不愿见,指望王爷此生平安。”含着泪又起身,不顾许多,直朝那大街上奔去。
  
      从前只觉得王府偌大,可相比整座汴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都难走遍。听着报时的更鼓,不觉已是午时,可这座城池之中,竟无刘娥能去存身的地方。
  
      漫漫大雪,有谁能来怜惜这漂泊的孤女?过处处户上,都是闭门不出,街上更是少人行走,难得个把时辰才见一两人来,哪个肯施以援手相救?只恐避之不及,刘娥心里这时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人情如纸,如今才算体会,昧尽七情。
  
      刘娥不知此刻又该往何处而去,这冰天里,到底何处是家?离了王府的她,如今什么也不是。心中的魔驱使着她又来到了张府,可一想起秀芳、龚美都在里头,怎愿他们见到自己这时的凄惨景象?心底的一点尊严,容不得她进张府,只能饮泣再掉转头去。
  
      雪地里的脚印,一个接着一个,可很快却被大雪又覆盖住。如若说刘娥先前身上只是些最后的暖意,可眼下却早被这雪消没了。身上开始感到寒冷,这冷意,不似天寒,更同心寒难以消除。头发上、身上,那些雪渐渐地结起冰来,周身遍体都是一个冷字,可却是想到冷,越是挨不住这冻。
  
      步子渐渐慢了下来,突然又感到一阵恶心,直呕吐起来,却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只能挣扎着在这座开封府中四处行着。果然来在开封府衙面前,这时又哪有衙役们当差?本想进去,可又不能,只因着着开封府衙的主人正是赵元休,若他发现刘娥不见,怎么不会来此处找寻?刘娥还是离开了。
  
      身上本能的开始蜷缩起来,满面被冻得通红,连同十指都难以屈伸,只能借着口中的哈气取暖,尽可能的双手互搓着。肚子,不知为何,肚子又开始犯起了疼痛,这阵疼,来得毫无征兆的,只能下意识地紧紧捂住肚子。
  
      “啊——”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在这白雪皑皑的天地里,在这天地间回响着,久久不能停。
  
      心中的一个念头告诉她,身体早已不许她再往前行,此刻若再不找地避寒,只怕要连性命都不保。
  
      可眼前又该去哪呢?刚走了几步,不慎又摔在了雪地里,肚子又开始犯起了疼痛,刘娥的手也摸不准是哪儿疼痛了,只想着一路找地避寒。此时的她多么希望赵元休或是秀芳能在她身边陪着,可越是如此想,脑海中越是浮现过赵元休的模样儿,那温润的声音给了她一个弱女子最后一点冲破严寒的希望。
  
      “娥儿,这大雪天的,你怎么出来了?”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可是只听着声音,眼前却不见有人。
  
      刘娥自己也明白,此时的她,必须要平安。懊悔,或许自己确实冲动了。这冲动之举,回头不知又是多少人在担心着。眼前似有一抹黄色,试问这黄色,若非大内皇宫,还有哪处能再拥有?除非是座寺庙庵堂。
  
      勉强着睁开了杏眼,却似见着一个黑书“佛”字,眼前又像是一座高山,而自己却又怎会来到这个境界?这是城外才该有的,莫非……
  
      天好像也渐渐黑了,这样的雪夜,有谁能够救她?不论什么,自己这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能拼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往山上去行。
  
      可山高路陡,她的力气终是不撑,只瞧这才走了几步,还是倒下了。眼前一片漆黑,这漆黑来得突然,她什么也看不见了。身上的力气也早就耗尽了,可心里还是一清二楚的,一点求生的欲望让她口中一直呼唤着那人的名字,眼前却又像是鬼门三关,自己难道真的不支?或许已亡躯体?
  
      “元休……元休……”口中直叫着他的名字,虽然未醒,可脑中还是有意识的。
  
      刘娥不知这时又在哪里,只是觉得身上才有了点温度,头脑中感到了一点点热气。
  
      好像又昏厥了过去,是的,这一昏厥又是几日,可在刘娥那茫茫孤心里,这却似几年长久。刘娥只顾着自己的昏厥,沉沉的,却不知身边早已有了焦急的人儿在等待着她苏醒。
  
      耳边犹又闻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那处的人儿在忙些什么,口中不知不觉又开始叫起了赵元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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