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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章 逆鳞之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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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年某月某日,龙逆鳞从甜美的梦中醒来。
  他的床头柜上,端正的放着两封信。
  一封的署名是自己远在故乡的叔父,一封的署名是自己最喜欢的女孩子。
  东瀛人做事最讲究尊次,那就先看叔父的吧!
  叔父一改往日家书里长辈的风范,而是使用了标准公文格式,并盖上了天皇外务府的官印,命令他集合山东地区聚落居住的一千五百武士道,率领他们帮助晋阳乌鸦军师司马玦。并附上了天皇陛下的手书,大意相同,并许诺成功后可回国担任大名。
  龙逆鳞点了点头。
  借着拆开第二封,伢子娟秀修长的字一下映入眼帘。
  伢子说,这封信是她以个人名义私下所写,所以请千万不要让任何其他人知晓。
  她本不愿意将龙逆鳞卷进这场纷争,可每当自己闭上双眼,脑中就会浮现出他骁勇善战的英姿,所能想到的最合适人选,非他莫属。
  她来大魏的终极目的,是希望能够学习到中原先进的文化艺术、政治体系和科技知识,然后回国报效,让东瀛洲,也能成为一个,可以匹敌中原的强大国家。
  所以,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国的。
  这次希望他能加入晋阳阵营,帮助自己的老师乌鸦渡过难关。
  事成之后,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和自己一起回国,你不仅能够成为最年轻的大名,还能够拥有最美丽的遣华使花嫁。
  龙逆鳞点了点头。
  起床收拾一下自己,收拾了一下贫寒破落的家里,最后收拾了仅有的两件衣服,拿上全部的积蓄——半吊铜钱,打成了行李。
  走到他家中唯一焕发出光华的地方——一个巨大的屏风前,端坐着一副黝黑的铠甲。
  那副祖传铠甲就像历代祖先一样,庄严的坐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龙逆鳞跪下,拜了一拜。
  又转而向养育自己多年的父母,拜了一拜。
  然后穿上那副坚毅的战甲,拿起锋利的兵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徒有四壁、却依旧温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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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逆鳞听说蜘蛛军从背后偷袭了函谷关,立刻下令击溃了元欣的军马,不再追杀,折返回来救援。
  要知道,函谷关,是洛阳进入关中的必经之路。手中拥有关口,元修就是一只瓮中的鳖。
  看来,还没见过洛阳城,就先得在函谷关前,打上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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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在兵阵后,杨影坐在苏子云身边摇头一声长叹。
  苏子云正忙着排兵布阵,还是燕穆凌比较细心,从杨影身后站近,低头问道:“影哥哥,你在想什么?”
  今天燕穆凌穿上了自己的战袍铠甲,做好随时冲锋陷阵的准备。
  “我在想,要是鹰眼在我阵营中,该有多好。”杨影用手轻轻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刘海,露出被遮挡的左眼。“还容得这种杂碎在阵前叫嚣放肆,一箭就放到马下面,”
  “哈哈哈!就算没有这号人物,也不用担心!”再看燕穆凌的时候,她已经转身在马背上取出夏环。“我要去会会这个大名鼎鼎的晋阳双雄——‘苍天武织’龙逆鳞!”
  “等等……”
  还没有来得及杨影阻拦,燕穆凌已经分开阵势冲了出去……
  “她这是要去哪?你怎么没拦住她?”苏子云发现自己的两仪四象阵从中间无故分开才发现燕穆凌竟在这么优势的情况下接受了敌将的挑战!“有没有脑子啊!出去就正中了敌人下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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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也说过龙逆鳞的身世和名字的由来,不过,可能因这个名字起的太大,本身又不是中原人,所以,一直导致他深受嘲讽,日子过得并不很好。
  进入晋阳后,他的苦楚却被细心的高澄发现,所以,高澄就为他想了一个公开的外号。
  因为连高澄都带头这么称呼他,于是这个外号在关东地区,也渐渐变成了谁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风尚——
  “苍天武织”。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个外号是什么意思,但既然是高澄赐予的,那就绝对不能再小瞧。
  就这样简简单单一个行为,竟然微笑着拯救了一个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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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蜘蛛军本阵前,漂亮机灵的小姑娘骑马率先出阵:“就由我先来约约你的斤两。”
  这个小姑娘就是违背军令从阵心里跑出来的燕穆凌,从军小校,结髻长发,面容姣好,古灵精怪,活泼可爱。穿着一身白色战袍,银光甲胄,两只杏眼一转起来就好像停不下来一样,小嘴薄薄舌头灵活。左手环右手枪,骑一匹白马,因为常年跟随燕不回和杨影东征西讨,人称“女武神”。
  龙逆鳞上下打量了一下,就说:“你不是燕不回,回去叫燕不回出来!说我等他!”
  “就凭你也想见识我家主人‘八剑齐飞’的绝学?先活着从我手下逃走再说吧!”燕穆凌策马挺枪刺来……
  “哼!不知死活——”龙逆鳞一动不动,只有双头枪在手中转动……
  阵中战马“圆环”上,杨影远远望见了龙逆鳞的姿势,心中暗叫不好:虽从没见过这样的招式,但这个姿势所透出的杀气很不妙啊!
  “小凌!不要出手!”杨影急切之下高喊,腿伤撕扯的疼痛,令他伏倒在马背上。
  燕穆凌听见了杨影的呼喊,可已经收手不及。
  白马的四蹄翻飞,直冲向龙逆鳞。
  龙逆鳞依旧一动不动……
  燕穆凌的银枪“冬霜”笔直出击,如一条出海蛟龙,势不可挡!直取龙逆鳞的咽喉。
  可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龙逆鳞竟然微笑着闭上双眼,不慌不忙的在马上摆出一个枪剑交叉的奇怪姿势:“呵呵呵要不,就破例让你见试一下我的绝招?”
  就在燕穆凌的枪尖差一丝刺进他喉咙时,突然龙逆鳞右手竖起自己的枪——
  小凌的招式一瞬间被格开,同时,龙逆鳞回身,只见双头长枪诡异的绕身一周,毫无征兆的从左侧射出,正正击中燕穆凌小腹——
  燕穆凌连叫一声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一枪从马上挑飞——
  “苍龙一式——”龙逆鳞把左手上的剑换到右手上,左手依旧举重若轻的玩转着那只双头长枪。“龙之鳞!”
  深藏不露的龙逆鳞,是江湖上排名“天下十将军”之一的“苍龙将军”,属部是以突袭和追击为擅长的“阎魔刀”,建制是轻骑兵一千五百,兵器三尖刺剑“无情”和双头长枪“常胜”,合称“无常”,成名技为“苍龙六式”。凭借去年在徐州奇袭皇使潘绍业,成功拦截皇诏而声名大振,对于他的绝招,坊间也是流传着各种各样神乎其神的传言。
  果然,刚才那就是苍龙六式……
  杨影心里想着。
  龙逆鳞也不趁人之危,等燕穆凌强忍着剧痛爬起来,才开口:“感谢你的铠甲吧!你可以选择跑回去,或是死在我的下一击之下。”
  燕穆凌用手蹭掉嘴角的淤血,二话不说,拾起铁环就向龙逆鳞掷去!
  龙逆鳞下意识,用剑一拨,格开这招,气得脸都变形了,突然策马冲向燕穆凌。“挺喜欢偷袭啊!该死就死吧!”
  不好!小凌危险了!
  杨影忍着腿上依旧隐隐的疼痛,策马拔刀出击。
  燕穆凌就地打滚,想躲开杀招。
  龙逆鳞岂能让你就这么躲开了?立刻变招:俯身举剑就砍。
  燕穆凌自知这下躲闪不开了,闭眼大叫:“影哥哥救我!!!”
  “这下不妙!”距离太远,杨影来不及赶到了。
  可恶啊!杨影心里呐喊!
  又是这样……
  怎么又是这样!
  这样的无力感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感觉到了……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受是在什么时候?
  忘记了……
  可能是在我,已经失去的那部分记忆中吧?
  我真的是太没用了……
  “是啊!你个废物真的是没用……”灵魂深处的镜中,那个双眼猩红的漆黑自己又开始嘲笑发作了!“燕不回不在,没人能压制我,我又能出来玩啦!哈哈哈!”
  咚咚——
  咚咚——咚咚——
  这是我,自己的心跳么?
  身体周围好像变幻成了一幅熟悉却又陌生的场景,杨影的眼前,一个孩子的背影,那个孩子衣衫褴褛,用胳膊挡着眼睛,放声大哭,站在燃烧的城中!
  这一片废墟,发生了什么?
  那个孩子渐渐趴倒在地上,愤恨地用手抓紧了土地,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可怕的呐喊!
  他终于看清楚了——
  眼前小小的人,是七年前的自己!
  泪水化作闪烁的繁星,穿越了数个年头,竟然还挂在今天的眼角……
  我的眼角……
  咚咚——咚咚——咚咚——
  杨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剧烈的震动,心脏仿佛就要跳出来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头脑中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鸣响起来,这信息源于大脑,根本不需要神经传递。
  “啊~~~~~~”
  杨影抱头阵前呐喊。
  云遮住太阳,天空也变了颜色……
  杨影左手从马背上抽出弓,右手拔出长刀搭在箭槽位中,瞄准龙逆鳞,扣动弓弦!
  一把刀就笔直射出,向龙逆鳞的前胸。
  龙逆鳞从没见过这样的攻击方式,也是吃了一惊,忙收招躲闪,终于晃过一招。
  这是什么招数?龙逆鳞此生第一次遇见将佩刀当箭射出的怪胎,扯起嘴角笑出声来,终于来了点兴致。
  “原来这个世界如此广阔啊!除了玫瑰将军和裴大少爷外,还有这么多像蜘蛛和鹰眼一样的高手啊!来!打到爽!”
  燕穆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活着,看见杨影来了,就像是望见了救星,忙拾起长枪向杨影跑去。
  “我倒要看看没了佩刀,你拿什么打?”龙逆鳞已被杨影吸走了全部注意力,也就没再管燕穆凌。“在下‘阎魔刀’统帅——‘苍天武织’龙逆鳞!来将通名!”
  燕穆凌跑到杨影的马边。“影哥哥!”可是杨影却依旧低着头,刘海挡住了他的双眼,没有任何回应。“你怎么了?”
  只听见远处阵中,苏子云大喊:“小凌姑娘!快回来!”
  影哥哥!难道!
  燕穆凌大惊!
  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
  影哥哥的身上,寄宿着一股独特而奇妙的力量。
  自从自己和杨影形影不离后,曾一共见过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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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四年前乌鸦奇袭泾阳兵府的雨夜和前几天的晚上,还有一次,是真正的出现在了战场上:
  那是永安三年,万俟丑奴侵扰关中,王爷尔朱天光遣武卫将军贺拔岳讨之。
  当时蜘蛛军作为先锋率先攻占了西岐。
  三月,万俟丑奴亲自率众包围了岐州,派遣其手下大将尉迟菩萨、仆射万俟仵从武功南渡渭水,围攻兵府军队的郊外营盘。燕不回派杨影率一千骑兵出城前往救援,可赶到时尉迟菩萨等叛将已攻陷了郊区,拔起营盘返回了,杨影自知竟然未能完成任务,突然发狂,大肆残杀被遗留下的万俟丑奴麾下官吏。
  是时尉迟菩萨已率二万步兵和骑兵退回渭水北岸,竟抛弃了那些所谓的子民不顾。
  杨影不肯善罢甘休,单枪匹马在南岸,隔着渭水死死追赶北岸的尉迟菩萨,紧咬不舍。尉迟菩萨见是“恶魔斥候”追来,不敢亲自出面,只命令传话的万俟仵作为使者,向杨影劝话,杨影火上浇油大怒,嘶哑的用喉咙发出声音:“我要宰尉迟菩萨,你算什么东西?”竟拔出佩刀搭在弓上,隔江射杀了使者。
  这次,已经是第二次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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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凌……凌……快离开我,越远越好……走开……走……”杨影全身发抖,好像在和什么斗争,强压抑着自己的嗓音,牙齿已经咬破了自己的下唇。
  这次看到的,和当年在岐洲时,一模一样的感觉……
  燕穆凌,已经傻在当地: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杨影突然抬起头来,双眼终于还是射散出了,猩红色的光芒!
  一把夺过燕穆凌手上的银枪,策马直取龙逆鳞。
  龙逆鳞却完全不以为然,还是一脸浅笑,一动不动,只是又把两支兵器换了一下手,左手反握刺剑,右手不停的把玩着双头枪……
  可杨影这次的攻击好像并不单纯。他一面冲向龙逆鳞,一面竟也让长枪在右手上旋转着——
  “好大胆子!竟敢学我的招牌动作!不知死活!”龙逆鳞看见了和自己同出一辙的动作后,勃然大怒,再次摆出那个枪剑交叉的奇怪姿势。“也让你个疯狗尝尝鲜!”
  杨影骑马奔近,龙逆鳞进入了攻击范围。他突然借着转动长枪的惯性,握住枪杆末端,向龙逆鳞挥枪横扫过去。
  龙逆鳞也是兵来将挡,用刺剑一格,同时一回身,只见双头长枪又诡异的绕身一周,毫无征兆的从左侧腰间射出,正正击向杨影的小腹。
  “哼……疯狗就是疯狗……”龙逆鳞以为自己得手了。
  却不料杨影一动不动,嘴角一笑,用左手死死将龙逆鳞的枪尖在怀中抓住。
  而接下来发生的,更是令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终身难忘的一幕!
  杨影竟顺势舍弃了被格开的长枪,腾出右手抽出挂在腰间的刀鞘,正正捅在龙逆鳞的脸上,把龙逆鳞打落马下!
  杨影无法抑制的仰天狂笑,一个完全不受制约的声音在脑中回响,震得杨影感觉好像颅骨裂开一样:“残废看见没有!这种才叫杂鱼!连普通的防守反击都对付不了,还起个大名叫‘龙之鳞’!哈哈哈笑死人了!今天就拔光他的鳞好不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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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穆凌退回自己阵营后,回头看杨影,看着杨影那痛苦却又异常强大的身影……
  在盾墙合拢阻断了她视线时,她终于想起来了!
  这就是潜藏在杨影那温柔笑容下的另一面。
  性情大变、嗜杀成性、能力超群、无人能敌,虽强大却需要忍受成倍痛苦、万倍负担的:
  全爆发模式——
  “魔王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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