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纽约世贸中心双子大楼，从傲然挺立到轰然倒塌，仅仅用了两个小时。
　　赵景顺从傲然挺立到轰然倒塌，仅仅用了一天。
　　位于SH市XH区南部的某个工地上，机械轰鸣，人声嘈杂，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这里是鑫辉集团开发的楼盘。该地块占地面积130亩，建成后可居住三千多个家庭。是鑫辉集团长三角地区核心项目之一，也是鑫辉SH分公司在今年的重点业务。
　　眼下SH楼市形势火爆，一期楼盘一共20个单元，已然全部售罄。二期楼盘也已结构封顶，马上就能推向市场。
　　赵景顺时而到工地视察，这个项目关系到他的升迁之路，自然要盯得紧一点。
　　一期交房日期迫近，还差外墙粉刷及室外管线施工。于是几天前赵景顺主持会议，要求上下齐力，赶工加点地推进，必须保证准时交付给业主。
　　今日，他又来到工地，先是在项目经理、监理总经理、施工单位总经理的陪同下，视察了工地一番。只见工地上外墙粉刷工程已然完工，外网的设备管道已开始铺设，化粪池等已破土动工。其他空闲场地，已按景观设计图纸做起了土丘绿化。眼看成果即将落地，各自的既得利益即将兑现，一行人都很是欣慰。
　　回到会议室，纷纷落座。赵景顺开口说道：“这个项目在SH核心地段，外面就是酒吧一条街。而工地上却紧张忙碌，难为大家啦！等项目顺利交付给业主，我请大家出去活动活动！”
　　话音未落，两旁在座经理均哈哈大笑起来，大家脸上洋溢着光辉的笑容。地产人天天和土石方打交道，一点乐子也没有，出去活动活动的意思，大家都懂得。
　　正当大家得意之际，忽然听到外面人声鼎沸，似乎有人在奔走相告。紧接着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随即，工地内升起巨大尘雾。
　　屋里众人很是震惊，忙跑出屋外观看。
　　只见工地民工惊慌失措，纷纷后撤。尘雾升腾之处，一栋住宅楼赫然不见了！
　　这一惊可非比寻常！赵景顺一生不曾遇见这样的景象，额头的汗立刻渗了出来。“怎么一栋住宅楼没了！飞走了不成？”
　　其他经理先是愕然，接着大声呼唤，招呼着下属。只听其中一位工人讲到：“我们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我正在室外干活儿，突然楼房就倾斜下坠，速度特别快！我撒腿就跑才侥幸逃脱。可化粪池里有几个兄弟正在施工，现在还没有看到他们出来！”
　　众人闻言，纷纷跑向现场。只见尘雾之下，一栋住宅楼硬生生折倒了90度，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化粪池已然被倒塌的住宅楼死死压住。住宅楼基座底部也被连根拔起，深埋在地下的桩基都被揪了出来。
　　众人无不愕然，惊呆在当场！
　　……
　　十分钟后，110、120、119、新闻记者等都来到了现场。就连民间摄影师也赶到了。赵景顺及其他经理们，均被警方分别控制在办公室里，他们只许指挥调度现场工人实施救援，不准离开房间半步。
　　只听得场地上人声、车声、警报声响做一团，久久不能平息……
　　32
　　“说吧！你的同事都交代了。”在审讯室的小黑屋里，警察正在问询着赵景顺。
　　赵景顺脸色煞白。他出生以来，何曾关过这样的小黑屋！现在，却坐在了审讯椅上，而且一坐就是一整晚。
　　“我会等我的律师来。”赵景顺毕竟见过大场面的人，内心虽然焦虑无比，但表面依旧平和。
　　“你说说昨天的情况，这也需要律师来回答吗？”
　　赵景顺闻言身心一颤，像被针扎到了一样，昨天的情景又如梦魇一般呈现在眼前。
　　直到现在，他的脑海里还是乱糟糟的一团。他至今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一栋住宅楼突然倒塌？这场景在他的三观里从来不曾出现过。鑫辉集团开发的楼盘，也经常被媒体爆出质量问题，但都是屋顶漏水、外墙渗雨、楼面开裂等可修可补的小问题。像昨天这样，一栋楼整体转了90°卧倒的事情，他是闻所闻问、见所未见。然而，这倒霉催的事故，居然真的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了！
　　他现在不但不清楚楼房为什么倒塌，更不知道工地上工人的安危。究竟有没有人员伤亡？或是究竟死伤了几个？如果没有人伤亡，这是集团的经济损失，通俗一点说，用钱可以搞定一切。但如果有人员伤亡，就可能会追究当事人的刑事责任。万一出现最坏结果，集团领导会怎样处理呢？社会舆论又会如何看待呢？
　　赵景顺本是聪明能干之人，年逾中年久经历练。事件的各种利害冲突，在他脑中迅速过了一遍，他寻思着各种应对之策。
　　警察又是一番盘问，赵景顺打定一个主意：什么也不说，即便打死也不说！
　　然而，他想多了，没有人打他！甚至没有人呵斥他一声。不是警察不打人，是因为这件事在社会上已经炸开了锅，整个世界都在盯着卧倒的那栋楼。而赵景顺，他是最主要的当事人之一！
　　当赵景顺已经被问得浑浑噩噩的时候，救星终于来了。
　　朱律师出现在赵景顺面前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朱律师是鑫辉集团SH分公司的法务顾问，他与赵景顺两人很是熟悉，曾一起处理过多起经济纠纷案件。
　　朱律师先把工地上最新情况给赵景顺陈述了一遍：13、14号单元住宅楼的倒塌原因，集团内部连夜研究剖析，基本确定是现场不当施工所致。为了赶工程进度，在住宅楼南面挖了深坑做化粪池等，而北侧景观区堆砌了土坡，致使基础剪切破坏，主体结构瞬间倾覆。
　　赵景顺闻言眉头紧锁，为保证一期工程交付时间，赶工程进度是他在会议上明确提出的，这件事很难与他脱离干系了！
　　朱律师又说道：“市政府非常重视，已经派调查组进驻调查。至于确切的倒塌原因，需要等进一步核查。万幸的是，其他住宅单元并没有出现类似问题，复测数据都是正常的。不幸的是，这栋楼倒塌时，下面有六个工人没能及时逃脱，造成了五死一重伤的恶劣后果。”
　　赵景顺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就意味着仅仅用钱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了，必须有人承担刑事责任。
　　“现在外面舆论很大，这次事故被外界戏称为‘楼倒倒’事件。业主纷纷找上门来，认为房子存在质量问题，要求退房并赔偿。现在的局面，仅SH分公司已经不能应付，集团陈总裁已经赶到现场督办此时。”
　　赵景顺心乱如麻，但仍静静地听着。这些场景在他心中已有预案，虽然都一一应验了，但还没有超出他的承受范围。他最需要听的，是集团内部的决定，这将关系到他的未来，甚至是他的人生。集团会舍车保帅？还是会破釜沉舟？
　　果然，朱律师转而说道：“集团内部已经了解到，赶工期是你在会议上提出的，而你又是主抓生产开发的副总，可谓位高权重啊！”话讲到此，朱律师特意顿了顿，没有接下去。
　　“朱律师，我俩非一日之交，集团有什么指示，不妨直说吧！”赵景顺低垂着头，像是罪犯在法庭受审一般。
　　“这次事件，使集团领导压力巨大，自公司成立以来未曾遇见。鑫辉是全国排名前五的开发商，品牌知名度很高。但这个事件的影响，对鑫辉的声誉是毁灭性的。它严重影响到了消费者对鑫辉的认知！不仅本楼盘业主在闹事，全国其他楼盘也有连锁反应。”
　　“所以，集团决定，表面上一定要严肃处理此事，给消费者一个交代，以挽回鑫辉的声誉。但陈总裁又特意交代，让我转告你：要保持镇静！”
　　朱律师最后五个字说的很缓慢，但在赵景顺听来，却字字千金！看来，鑫辉已经决定舍车保帅了，是啊，鑫辉怎么可能会选择破釜沉舟呢？大难之前，他赵景顺算是哪根葱？不过是一枚较为重要的棋子罢了！
　　“陈总裁还交代，只要你能保住鑫辉的声誉，你的工资、年终奖金一分不少，而且不降反升。集团也会尽一切力量为你疏通关系的。”
　　赵景顺有第二个选择吗？尽管他聪明绝顶、出身名门，但这一切与强大的机构相比，就如同一个人划着橡皮艇遇到了航空母舰。
　　配合，有的时候是最理智的选择！
　　接下来，关于警察的审讯，赵景顺配合了很多，除了鑫辉和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只字未提外，其他的事都交代了。
　　被审讯的其他经理们，也都做了交代。都整齐划一地说，是得到了赵景顺赵副总的指示，才加快了工程进度的，才疏忽了现场管理。
　　市政府委派调查组又进行了多轮次的问询，所有人都像背好了演讲稿一样，一遍一遍地复述着。
　　随着鑫辉集团强大的公关能力，事件进一步平息下来。
　　鑫辉先是组织全国著名建筑结构专家配合市政府调查组，进行事故调查。并出具了权威的调查报告：房子倒塌不是施工质量问题造成的，是由于为追赶施工进度，外围场地施工时违规操作，使住宅基础剪切破坏造成的。除此之外，又对其他单元的施工质量进行复检，检测结果全部优良。
　　鑫辉集团对小区业主也采取了强有力的安抚措施。可以无条件退房！选择留下来的业主则免交两年的物业费。
　　鑫辉集团还对件事故中五死一伤的家属们进行赔偿，避免家属们产生上诉行为而使事件持续发酵。
　　最后，是集团内部的整改，从上至下全面的安全检查。同时，鑫辉集团没有停止做赵景顺等人的公关工作。
　　33
　　这两个多月，李云风过得很充实，他不但全程参与了救助周溪小朋友，并在他手术痊愈后，驱车把一家人送回了苏北老家。
　　李云风从苏北回来后，马上召集我要帮四君子，一起座谈了一下。他们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只得委身茶馆。
　　茶馆内宾客众多，不是西装革履的精英范儿，就是大腹便便的大亨，来来往往的，一派繁荣景象。或许风子、燕子、小鱼儿、娟子姐四个人家的瓦头，刚刚与这些宾客家门口石狮子头平齐吧。
　　找到最小一间茶室落座。李云风先开口说道：“小周溪这件事，充分证明我们存在的必要性。有的机构名声很大，手握巨量的捐助款，可做具体的事并不认真，只是摆摆样子。而我们是从心出发的。”
　　“不错，但只有我们只有四个人，是不是太单薄了点？一个小周溪还可以应对，如果遇到十个、一百个小周溪该怎么办呢？”娟子姐显得有点焦虑。
　　“我们应该多找些人，加入进来一起做。不是说帮中有108个帮主吗？那就尽量补全它。”燕子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多找些大佬加入进来，这样就真的能铺设一条生命的绿色通道了！”小鱼儿倒是很乐观的。
　　“我们的本质是与其他机构有所区别的，他们注册后可以合理合法地进行募捐，然后再拿些钱回馈社会。而我们，只想做实事，就是做出一条救命的通道！我们不想也不能进行募捐活动，不想让任何与钱有关的事情，玷污我们的初衷！”李云风讲得有些激动。“但我们却迫切希望能与电子商务网站合作，与他们一起开展公益活动，让人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参与进来。”
　　一壶茶喝完，大家也拟定了思路。由李云风去对接电子商务网站，进行合作公关。另外三人分别给当今中国叱咤风云的商业领袖或意见领袖发文联络，争取得到他们的支持，并积极寻找那108个帮主。
　　经过半个月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某电子商务网站葛总同意见一见李云风，因为李云风在电话中夸下海口：只要我们能合作，五年内你能打败马小云。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李云风来到了葛总的办公楼。葛总的电商公司占用了两个楼层，室内环境很是清新幽雅，每个办公桌交角处都有郁郁葱葱的绿植。前台向总经理室汇报后，径直把李云风领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李云风随着前台，穿过偌大的办公区，只见屋内有上百位员工，他们没有埋头工作，而是三五成群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李云风见了很是奇怪，心想这家公司的企业文化真特别！也许这样，更有利于发挥劳动生产力吧。
　　“你来晚啦！”说话间，一双大手握住了李云风的手。“请坐！”
　　葛总办公桌前摆着精致的茶具，他随手给李云风倒了一杯普洱茶。“想必你也看到了，我的公司解散了！员工在等着结算工资回家呢。”葛总毫不忌讳，说话单刀直入，直奔主题。高效率人事都具备这样的特性，如果他写郭敬明的一部小说，可能只需用500字。
　　李云风闻言很是吃惊，怎么自己这么会选日子！居然选了一个人家关门歇业的时间，来和人家谈合作的事情！
　　葛总似乎明白李云风的心思，于是又开口说道：“今天我的确很忙，一堆事儿等着我去签字，但我还是决定见见你。一是因为你说有方法打败马小云，我很想听听。二是想看看敢吹牛逼上天的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
　　“我不会让你失望！……”李云风又把他那套人人可公益、时时做慈善的理论重复了一遍。“葛总，您是不是也认为，如果完成愉快的购物之后，随手给急需要帮助的孩子们送些温暖，会更快乐些？将购物体验升华了。”
　　葛总沉思了一分钟，也许他在认真深刻思考其可行性，也许他认为眼前这个大言不惭的人纯属扯淡。
　　“李先生，你确实来晚了！我公司内部，我已和各方签署了解散令。但我认为你说的，理论上可行。我建议你不妨直接和马小云去谈一谈，别把好点子烂在肚子里。”
　　34
　　顾君兰的日子，现在更是忙上加忙了！她不但忙于工作，还忙着为赵景顺疏通关系。自从那天早晨，她匆匆离开家门前，凑到床前吻了吻呼呼大睡的赵景顺后，这一个多月来，再也没有见到丈夫的身影。
　　楼倒倒事件发生一小时后，顾君兰就在手机上看到了事故现场照片。起初根本没放在心上，这只不过是一个吸引眼球的焦点事件罢了。然而，当铺天盖地的报道纷至沓来，信息量越来越大，她第一次感到无比紧张，她发现这是鑫辉集团的工地，而自己的老公可能会牵涉其中！
　　顾君兰马上拨打赵景顺手机，接通后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我是张警官，赵景顺依法被我们控制，任何人不能与其通话！”挂断电话后，顾君兰感觉天旋地转，每日看到林林总总的焦点事件，不曾想这次却落到了自家的头上！
　　顾君兰动用了所有的人脉，想打探点赵景顺的信息。然而，被市政府督查的案件，无人敢越雷池一步。她徒劳几日一无所获，所有关于赵景顺的信息，均要依靠鑫辉集团传递。她不信任鑫辉集团，担心自己的男人被当做替罪羊，但她一位时尚杂志主编，论时尚能独占鳌头，论权势可谓一筹莫展。这正是：
　　书到用时方恨少，权到死时不嫌多。
　　刘嘉亮时不时会出现在顾君兰的办公室，继续给她讲些业内的八卦新闻。恰逢顾君兰心烦意乱时，他就约她出去小酌一杯。换一个温馨惬意的环境，顾君兰的心才可以平静下来。
　　这不，眼前又是烛光摇曳，杯中的红酒被摇晃得打着旋，一位幽默风趣的才子陪在身边。
　　“大主编，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何苦愁眉苦脸！”
　　“刘大师，我家老赵可在看守所蹲班呢！你说，我手中的红酒喝得下吗？”
　　“你尽力就好，这是上帝扔下来个铁榔头，正好砸在你家老赵身上。旁人真的无法左右，一切顺其自然吧。”
　　“也不知道老赵这次能否平安回来？万一他被判了刑，他的一辈子，就永远背上了一个‘楼倒倒’的罪名。这不公平！”顾君兰说着说着，把酒杯重重地掷在了桌子上，杯中红酒禁不住剧烈震荡，洒出来后，溅在了桌面上。
　　“事情已然变成事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老赵的责任降到最小。大主编别生气啦，否则老赵在牢中也不会安宁。”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许久，才悻悻离去。刘嘉亮执意要送顾君兰回家，又被她婉言谢绝了。
　　顾君兰回到住地已然深夜。她家在中环旁一所高档公寓楼内，这里环境甚好，安保严密。然而，当她步入安全门时，忽然发现有人跟踪她。这一惊非同小可，酒劲被解去大半。只见那人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奔她而来，她刚想大声呼救，不料那人却先开口了。
　　“请问您是顾君兰吗？”那人开口问道。
　　顾君兰定睛一看，并不认识此人。她也不明对方的来意，所以没有吱声。
　　只听那人又说道：“我是鑫辉公司的员工，我叫李云风。今天，我去了伯父伯母家——噢！就是赵景顺爸妈家。才得知你家的地址，特地在这里等你的。我已经等了快五个小时了！”
　　顾君兰越听越糊涂，不得不开口问道：“你来我家有什么事情吗？”
　　“六嫂，是这样……”李云风张口就叫六嫂，可把顾君兰惊吓坏了。六嫂？何出此言！赵景顺可是独生子女，自己何来六嫂这一说？
　　“六嫂，今天太晚了，我只简要介绍一下吧。赵景顺是我们家老六，我是老七。我得知六哥出事的消息后心急如焚，今天特地来找伯父伯母打听情况，他们老俩心情很差，也对事情进展一无所知，才让我来找您问问的。”
　　顾君兰也不搭言，冷冷地看着李云风。李云风觉得自己很是突兀，现在被六嫂冷眼盯着，汗都快渗了出来。只得接着解释道：“伯父伯母深知六哥自尊心强，接受不了自己生自农村、被抱养到城市的事实，不让我对六哥讲出实情。但我万分担心六哥安危，今天才对您言明，还请六嫂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要告诉六哥。也不知六哥现在情况怎样？能否能见他一面？”
　　“见不到！”顾君兰冷冷地说道。“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些，你可以走了！”
　　她一方面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的话，另一方面，他们的家庭确实不需要一门来自穷山沟儿的亲戚，而且是大大的一窝子，都排到老六老七了，说不定还有老八老九呢。
　　场面很是尴尬，四目相对，顾君兰一改淑女形象，很是威严，似乎决意要堵死这门亲戚。
　　李云风不再多言，扭头便走。只听身后顾君兰说道：
　　“请你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不会给赵景顺提起。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35
　　李云风在顾君兰面前碰了钉子，很是烦闷。心想城里人真是薄情寡义！想想老家两位嫂子，虽然书念得不多，但总归老实本分，对待父母长辈又是孝敬，可比这个顾君兰强不止百倍！六嫂如此势利，想必六哥也会如此吧！李云风不禁心中打了一个冷战，看来这认亲之路很是艰难。转而又想想老六现在身陷囹圄，全家人都束手无策，老六又很是可怜。
　　李云风打定主意，先不给大哥李云雷讲述老六的事情。而是多去看望看望赵劲与段栩蕊，替六哥尽些孝道。其他的忙，他也真帮不上。
　　随着市政府调查组的工作接近尾声，楼倒倒事件终于可以结案了，市政府也算给了社会一个交代。公诉机关依法追责，鑫辉集团被罚款500万元，赵景顺承担失职责任，被判入狱一年。其他人根据职责不同也有相应惩罚，但都以缓刑定罪。
　　赵景顺由校园内的象牙塔塔尖，到职场中的金字塔塔尖，一生如他的名字一样，都是景色唯美、顺风顺水。哪曾受过这牢狱之灾！在拘留审讯期间，每天度日如年。所有消息被完全隔绝，外面世界变得一无所知。
　　他惦记焦急不安的父母，毕竟二老也是八十开外的人了，还要为身陷囹圄的儿子牵肠挂肚。他也惦记心急如焚的顾君兰，她不但要独守空房，还要独自支撑着家庭。面临家庭巨变，他才深深意识到，他最在乎的人，除了自己，只有顾君兰和父母三人。至于那些风流韵事，只是无关轻重的点缀，得不到亦不伤毫厘。
　　在狱中，他未曾吃过一顿饱饭。看到别人狼吞虎咽时，他总难以下咽。他只惦记着那七分熟的牛排配一杯法国干红、四分熟白水煮蛋蘸点鱼子酱。
　　在狱中，他也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以前陪伴他的都是宽大舒适的床和冰肌玉骨的女人，现在却是冷冰冰的床与形如乞丐的男人们，时时还要提防被男人们蹂躏的可能。
　　但他必须要忍！只有忍，才能使他尽快脱离这人间炼狱！他才有再次强大的机会。而只有自己变得更强大后，才会摆脱当别人替罪羊的命运。
　　这一年期间，赵劲段栩蕊老夫妻每月必来探视。老两口都是文化人，会竭尽所能地安抚儿子，但在赵景顺看来，这些无异于隔靴搔痒！能让他重回巅峰的，只有他自己！
　　顾君兰也经常来见他，但她的气质和格调，与这里的环境太不协调。真像玫瑰花掉到了猪圈里！
　　不论哪位家人来访，赵景顺那颗高傲的心，就会被狠狠地戳一通。他的家庭，与阴森的牢狱完全是不相干的两个世界，而现实却硬生生地把它们粘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