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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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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逃到了天涯海角,我隐姓埋名,我舍弃一切。我甚至忘记自己,假装镜子里面的人是另一个人活着。但是,他还要找上门来,就像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和我平心静气的喝茶连天,漫不经心的说起将近30年的辛苦追寻,然后飘然而去。我知道他将回来带走我的生命,可是我不甘心,他既然给了我机会让我重新再次挣扎一次,他一定认为自己可以再次抓到我、带走我。他是如此的傲慢,他永远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所以他认为我会害怕,会求他饶命,然后被他带到轮回之地或者是******地狱,或者是我灰飞烟灭什么都不留下,谁又知道呢?”
  这个人抖抖索索的点着一根香烟,尼古丁似乎使他安静下来,这是他三十年来第一次享受到了香烟的味道。“我就是不甘心,我认为自己还可以再一次重复30年前的奇迹让他铩羽而归,我苦心孤诣,只为了不认输。或者你们说我贪生怕死?都随你们了。”
  距离上次他侥幸躲过“他”的追捕,已经过去了29年,“他”留在张家客厅中央的金黄色字迹依然清晰无比。
  “没有人可以逃脱审判。”那九个字在阳光下不时折射着血红色的光芒,假如你贴近它的话,还可以听得到无数杂乱的噪音,有濒死之人的惨叫声,有枪支的爆响,有冷兵器令人齿冷的碰撞与切割声音,如果你坚持听完这一切,你绝对会噩梦连连。
  这九个字是“他”上次追捕张先生失败留下来的血液凝固而成的字迹,张先生是道门世家,家学渊源。父亲早年就说自己命格过硬,将有破家亡命的厄运。张先生的父亲是最后一代正一道教的掌教,他决定用陈抟令来强行帮助张先生逆天改命,所谓陈抟令就是天下道门的集结令,号召力随着时代治乱与号召者的威望而变化。但是陈抟令还未能下达天下33省,张先生就家破人亡了。
  那一年是1945年,日本人投降了,举国欢庆,张先生却家破人亡,张先生不知所踪。
  原来张先生知道自己家的消息后远走他乡,躲避灾厄,但是却遇到许多诡异恐怖的咄咄怪事。
  这一年张先生30岁,人到中年,心性渐渐沉稳,虽然悲伤家人惨死,却并不消沉,依然谨记父亲生前嘱托,想要逆天改命,以使得一家不能枉死。
  父亲曾经说起,遭遇大难可以找江西龙虎山的李天师,不过深信科学的张先生决定去找自己的好友解决危机,于是想要进四川去找老友。
  抗日战争刚刚结束,全国大半占领区都是荒废一片。夏季酷热干枯,行路之上野草杂生,不胜凄凉。
  一日张先生夜宿一处荒废道院,半夜听到呼喝连声,自己警觉躲在水缸里面,第二日醒来,道观已经被烧成白地。张先生想起老父当年说自己难过30岁的寿数之说,如今相互印证,心里越发疑惑。于是请一个巧匠织造了一个自己模样的草人,于一处糟了刀兵的院落歇息,想要看清究竟何人要谋害于自己。
  这一夜是月朗地,靠窗将草人摆成自己读书的模样,自己躲在一处旮旯里静心等待。凌晨四点左右,夏日天已经蒙蒙亮。张先生半睡半醒之间被一阵脚步声惊醒,来人好像并不害怕被人察觉,他一身黑甲,面孔如地煞身躯如神魔,持着一把巨斧,也不说话,兜头就把那个草人斩首。不过在他发现自己被欺骗的时候突然怒吼连声,撞破墙壁而去。
  那吼声把张先生吓得几乎死掉,他决定聆听父亲教诲,找当年的道友求救。毕竟张先生曾经留学西洋,对于道门之术视为左道旁门,国家衰落民族疲软的祸根,自然不会加以研习,所以张家的道术到张先生这一代就绝了。
  张先生从湖南一路夜行晓宿,变更行迹,总算没再被纠缠,到得江西龙虎山,见了父亲当年的道兄李天师,就大哭拜倒,将自己一路经历说给李天师听。李天师听完神情惊惧,说张先生本是已死之人,如今强行逗留人世,会有不测的祸患。那两个巨汉就是恶煞,他们来索命的。张先生只是一个劲的哭拜,那李天师叹了口气,默然良久,终于答应为张先生解脱祸患。
  李天师先用莲花为张先生塑造了一具傀儡之身,以张先生气血充实之,那傀儡之身跟着张先生学习起居言谈,不过数日竟然已经有模有样。李天师决定立即下山,因为另一个凶煞即将到来,不可以有半点拖延。
  李天师带着张先生两人一路朝江浙而去,盘桓于一处客栈。每晚上李天师都给张先生讲解道德经,窗外总是有数具黑影旁听良久,而后散去。张先生被吓得战战兢兢,李天师叹息一声,终于与张先生和盘托出。原来李天师意图以自己的命数来救下张先生,无奈恶煞们不答应。李天师只得行无奈之举,他将两卷《太平要术》掏了出来,对张先生说道,“我本欲传你两卷,无奈你心性不佳,难以持之以恒,终究不会有太大成就。所以我只传你上半卷,你学会了之后可以保命。”张先生看着这本鬼画符般的线装书,头大不已。无奈李天师的脸色甚为严厉,只能打开书看下去,看的迷迷糊糊的终于扑倒在地,就此睡去。
  夜晚到来,张先生与李天师师徒正在苦读经典的时候,几个恶煞破门而入,张先生吓得昏厥过去。李天师却神色不变,将两卷《太平要术》一股脑的烧毁,叹息道,“道术不传,死不瞑目,奈何,奈何?”而后睁眼而死。几个恶煞显然被李天师所为惊吓了,竟然呆滞良久。一个恶煞却走上前去,一刀割掉张先生的头颅,拾起《太平要术》残卷而去,其余几个恶煞怒吼着与它抢夺,声音渐渐远去。
  三天以后张先生才醒来,面对着一具傀儡的无头尸身与老师死不瞑目的表情痛苦连声,李天师突然叹口气,“痴儿莫要哭泣。”张先生被吓傻了,只是听着老师说话。“我以假死之术瞒天过海,生死簿上一定会有我的名字,如今我不尊天意,死期将至。而你已经被我隐藏气息,即使是生死簿上也查不到你的名字,你暂时可以不要忧虑了。”“我这里有一卷《太平要术》,乃是东汉张角传教之术,里面有各种法术变化,你只要勤于修习,可以延年。”他本来气息微弱,好像将死之人,突然须发皆张,精神万分。“你寿数本来只有30年,如今我为你强添50年,贪天之功,必然为天所嫉恨。你活到70岁的时候活人的气息将会压过死人的气息,因你不死,所以生死簿颇多谬误,人间颇多诡异之事,所谓一弹指则天下秋,必然有人察觉是你破坏了天地人道循环的汽运,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死去。所以,那时候会有“他”来找你。”
  “他?”张先生显然不明所以。“不可说,不可说。”李天师摇头不语。“我为你而死,这50年你不会再有灾厄。只是如果你还眷恋人间,恐怕会有无妄之灾。”长叹一声,“恶煞还会再来一次试探虚实,我死去之后你将我的心脏装入这具傀儡中去,恶煞就会信以为真。至于这卷书嘛,哎,为祸人间,此罪莫大焉。贫道何德何能,可以行此逆天之事。”说完,李天师闭目不语,张先生急忙试探鼻息,竟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张先生又藏于墙壁夹层中,果然次日中夜之时有数具黑影来店中翻查尸体,然后满意而去。
  张先生情知不能久留,于是匆匆带着傀儡,远行江苏。那李天师被好心店家埋葬于店后方十里外的小山上,孤坟一座,凄凉无比,张先生不敢去哭坟,只是远远望了几眼就此离去。
  张先生到了江苏,定居于镇江。日日研习太平要术,不过5年大有所悟,于是渐渐知道天下之道,此后娶妻生子,勤修道法,进境一日千里。他本来有张家正一道的影响在,假托自己本是张家别宗子,于是旧日张家道门故旧,悉数被他笼络;再加上有李天师这一层关系在,龙虎宗也买他的帐,所以整个南方道门慢慢以他为主;加上张先生本是海归出身,学问精湛,堪称南方翘楚;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道家之术,什么入壁之术啦,什么轻身功夫可以逾越数丈啦,也没有人可以比拟,终于成为南方道门的领袖人物。
  此时张先生才知道所谓陈抟令究竟是什么东西,那就是正一道道门的求援令,父亲当年为了自己而不惜干冒风险,也要发出陈抟令,以至于被恶煞灭门。此令一出,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修炼之士必然云集景从,并肩对抗大敌;而作为回报,此次行动的成果也会分摊。是一次胜利则就地分赃,失败则就地埋葬的爽快活计。不过这种活计,恐怕没有多少人想要去做。因为野心勃勃之人毕竟是极少数,天资英发成就非凡之人也是少数,大部分都是芸芸众生的苦修者,没人会为了空中楼阁而去破家损身。
  太平要术上记载的陈抟令原来叫做太平令,张角、王博、黄巢、宋江、方腊、唐赛儿等人先后启动过它,不过效果天上地下。自从北宋初年陈抟将河图洛书隐藏起来,用另一套河图洛书与相关的解释体系来消除原有的影响之后,陈抟无疑是道教的宗师级人物,于是道家生死之际断腕求生之事自然用陈抟令来指称,不过后人强加曲解,所以陈抟令反而失去原有的悲壮意义;加之明朝灭亡之后,道教中衰,此后中华百年屈辱史,道教更加日薄西山。至于张先生的父亲的所谓陈抟令,只是有名无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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