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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炀帝这个人有一套奇怪的理论,他认为他把土地分给老百姓种,老百姓才有的吃、有的穿、有房子住,全国百姓都应当对他感恩戴德,对他恭恭敬敬。基于这样一个理由,他认为那些暴动的农民简直是忘恩负义。农民起义刚刚开始的时候,隋炀帝是不屑一顾的。在他看来,穷泥腿子们学识浅,地位低,翻不起大浪。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些穷泥腿子们把强大到几乎不可一世的隋帝国弄得摇摇欲坠。
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时,杨广又失去了力挽狂澜的勇气。他选择了逃避。
逃避的方式很简单:喝酒,用酒精麻痹自己。
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七月杨广最后一次来到江都。江都宫有房一百多栋,装饰豪华,每栋房子的主人都是杨广精挑细选的美女。根据杨广的命令,各房美人轮流作东,设宴招待皇帝、皇后及宠幸的嫔妃千余人。杨广酒不离口,千余嫔妃常常陪他喝得酩酊大醉。
偶尔清醒时,杨广穿着短衣,头戴幅巾,拄杖步游,遍游江都楼台馆榭,对各处美景汲汲顾望,唯恐看不够。
这是典型的垂死之人对尘世的留恋。
杨广会一点天文占卜,喜欢学江浙一带的人说吴语。每到夜晚,他一边把盏饮酒,一边仰观天象,用吴语对萧皇后说:“外间大有人图侬,然侬不失为长城公(隋文帝灭陈后,封陈后主叔宝为长城公),卿不失为沈后,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说完满满一杯下肚。有时又对镜自照,回头对萧后说:“我这颗漂亮的头颅会被谁砍下来呢?”
萧皇后大惊,忙问:“陛下何出此不祥之语?”
杨广答道:“富贵与贫贱,痛苦与欢乐,轮流交替,何必为此伤心?”
话虽然这样说,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贵为一国之主的隋炀帝。
中原已乱,杨广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他也无心回去。思来想去,杨广想到一个办法——定都丹杨(今南京)、割据江东。
此时的隋炀帝再也不是当年那位意气风发的晋王杨广了,也没有了初登宝座时的雄心壮志。既然大业梦已成镜中花、水中月,那就退而求其次,偏安一隅、苟延残喘也行啊。
杨广召集群臣商议。如以往一样,所有持不同政见者均被弹劾、处罚。于是群臣众口一词:“江都之民盼望陛下久矣,定都丹杨,这是江东百姓之福啊。”
一帮阿谀之臣替江东百姓作了主:欢迎杨广。但另一群人的主他们却作不了,这群人有一个勇武的名字—骁果,他们是隋炀帝的御林军。
跟随杨广来到江都的骁果多为关中人。久客思故乡,骁果们见杨广无意回京,就想偷偷跑回关中。但逃兵并不好当,很多人被追回来,丢了性命。
暴力无法阻挡骁果们思乡的脚步。虎贲郞将司马德勘领着一队骁果驻扎在江都东城,他见逃兵越来越多,忧虑不已,对另一位虎贲郞将元礼和直阁(在宫殿值勤的侍卫武官)裴虔通说:“现在骁果们人人想逃跑,我想跟皇上说,但皇上的脾气你们也知道,他听不进不同意见,弄不好还会把我杀了。如果不说,骁果们都跑完了,也是灭族的死罪啊。还有,关中已经沦陷,华阴县令李孝常投降李渊,皇上囚禁了他的两个弟弟,要杀了他们。我们的家属都在关中,这种情况也难免啊。”
元礼和裴虔通听后很害怕,忙问:“那怎么办?”
司马德勘说:“骁果们逃跑,不如我们跟他们一起离开。”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如果司马德勘三人就这样跑了,结果可能还不算太坏。问题是这三人比较讲义气,他们想到关系好的同事也面临同样的麻烦,因此互相转告,想哥们一起脱离火海。他们联络了一帮大臣和将领,日夜谋议,大众广庭之下商量逃跑计划,这些人包括内史舍人元敏、虎牙郞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秉、符玺郎李覆、牛方裕、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勋侍杨士览,等等。从官职就可以猜出,这帮人中有隋炀帝最亲密的侍从,包括太医、皇宫守门官等。
骁果想叛逃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只有隋炀帝还蒙在鼓里。有一名宫女实在看不下去了,对萧皇后说:“外面人人想造反。”萧皇后回答:“你去禀告皇上吧。”宫女果真到杨广面前禀告。谁料杨广听后大怒,认为该宫女越职,直接命卫士将宫女拖出去斩首。
以后再有人对萧皇后提起造反的事,她只能长叹一声:“天下事一朝至此,无可救药了。还说这些干嘛,只是让皇上烦恼而已。”
杨广彻底地将自己包裹起来,真真切切地成了孤家寡人。
杨广的宠臣宇文述来到江都后不久就病逝了,他有三个儿子: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和宇文士及。宇文士及娶了隋炀帝的女儿南阳公主。宇文述死后,杨广感念他的忠心,提拔宇文化及为右屯卫将军,宇文智及为将作少监(相当于建设部副总工程师)。
密谋叛逃的大臣中,有宇文智及的朋友和外甥。当他们把叛逃一事告诉宇文智及,让宇文智及一起逃跑时,宇文智及说:“皇上虽然昏庸无道,但威信还在。前面很多逃跑的骁果都被追杀了,我们这样跑不是送死吗?隋朝灭亡是注定了的,如今英雄好汉纷纷起事,想叛逃的有数万人之多,因此举大事,还怕不成吗?”
司马德勘等人觉得宇文智及的话很有道理,于是转而商量谋反,最后一致同意推举宇文化及为盟主。。
在有关隋唐的演义小说里,宇文化及虽然是一个坏人,一位狠角,但有勇有谋,算得上一位枭雄。真实的宇文化及昏庸、懦弱,说是一个窝囊废也不过分。当宇文智及将谋反计划告知他时,宇文化及吓得脸色大变,汗流不止,不停地用衣角擦汗,过了许久,才点点头,表示同意。
为了让骁果们死心塌地跟着造反,司马德勘让太医张恺、直长(负责御药的侍官)许弘仁暗中宣扬:“陛下听说骁果们想叛逃,多备毒酒,想毒杀骁果,再与南方人留在江南。”对两位医官的话,骁果们深信不疑,因此非常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