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惨叫声起。
　　“老子中弹了，中弹了！”土坡之上，柑桔树丛之中，传出蔡九哥高亢凄厉的惨叫，“兄弟们救命啊，救命啊……”
　　宁家大屋另一边枪声大作，那是郭运辉的兄弟们按约定在向外突围。
　　土坡上一株格外茂盛的柑桔树下，一个身材瘦长，面目猥琐的男子滚地惨叫，正是湘军连长蔡九哥了，二十多个湘军士兵围着他，团团乱转。
　　一个军医模样的男子弯下腰，按住蔡九哥，拿出一支普通家用手电筒，检查蔡九哥的伤势。
　　“怎么样？我不会死吧？”
　　蔡九哥眼巴巴地看着军医，象是等着法官宣判的犯人。
　　“子弹穿过左肩，贯通伤，鲜血没有喷溅，没有伤及主动脉。”军医宣判，“要是再偏一点，击中心脏，神仙也救不了了。”
　　“你娘的倒是说老子会不会死啊？”
　　“不会，不过要立即包扎手术，要是失血过多就不一定了。”
　　“草你大爷，一句话说完你会死吗？”蔡九哥大怒，“那小子敢对老子开枪，兄弟们，不要留活口，就地击毙。”
　　他身边二十几个士兵这才把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他们转向土坡下宁家大屋，这才发现，月光之下，一条人影，越过宁家大屋低矮的后院院墙，已经上了土坡半腰，在土坡上错落的柑桔树林中身形怱隐怱显，向土坡顶上扑来。
　　原来郭运辉开枪之后，本来是要转向到宁家大屋另一边，和兄弟们一起突围出去，但耳听得蔡九哥杀猪一样的惨叫，知道他受伤了，但不致死，心中鄙夷之极，这样的蠢材也能当连长，可见湘军是什么货色，心念一转，不但不突围逃跑，反而向土坡上冲去。
　　电光石火之间，蔡九哥手下二十几个士兵看见坡上柑桔树丛中郭运辉忽隐忽显的身影猛扑过来，距离不过三十来米，简直如暗夜幽灵。吓得心胆俱裂，也来不及卧倒，纷纷举起步枪，开枪射击。但他们隐藏在柑桔树丛之中，果树树杈枝叶茂密，他们的步枪又长又笨，若是从容不迫还好，这么手忙脚乱，枪口，枪尖刺刀就不免挂碍柑桔枝杈，开头几发子弹，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郭运辉冲出宁家大屋时，就丢下了他的莫辛-纳甘步枪，拿出了马牌撸子，一边借助柑桔树掩护向上猛冲，一边射击，那是一气呵成，毫不停滞。
　　他距离坡顶不过三十米，那是手枪射击的最佳距离，嘡嘡几枪，坡顶的湘军士兵就栽倒了三个。
　　坡顶的士兵手忙脚乱，开了第一枪，再要开枪时，他们的步枪都是汉阳兵工厂，大沽造船厂制造的老掉牙栓动步枪，要拉栓上膛呢，那杀神一样的南方军人已经冲了上来。
　　郭运辉冲上土坡顶部时，有几个湘军士兵已经再次推栓上膛了，举枪就冲郭运辉开火。但郭运辉先他们一秒开火，嘡嘡枪响，这几个士兵接连中弹。
　　一个湘军士兵推栓上膛，向郭运辉举枪，郭运辉早已向他开枪，但手中的马牌撸子只发出一声清脆的撞针撞击声，弹匣里的子弹已经打光了。
　　郭运辉更不迟疑，把手中手枪摔向那湘军士兵，纵身猛扑过去。
　　那湘军士兵为躲闪摔过来的手枪，头一偏，手中步枪射出的子弹就打空了，而郭运辉已经扑到了面前，他挺起安装了刺刀的步枪就刺向郭运辉胸口。
　　郭运辉身形微偏，刺刀就从他身边贴身刺了过去。
　　这个湘军士兵一刀刺空，眼睛已经瞪得如同铜铃，因为他看见郭运辉手中有一把刀。
　　长一尺，宽二指的剔骨尖刀。
　　手早起，刀已落！
　　月光之下，刀光如练，而鲜血，没有光，甚至也没有影。
　　这湘军士兵连惨叫声也没有发出，就仰面倒下。
　　片刻之间，已有七八人倒在郭运辉手下，余下十多个湘军士兵心胆俱裂，哪里还有斗志，各自掉头就跑。
　　“娘的，官，兵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蔡九哥心中暗骂，强忍剧痛，使出标准的军事动作，匍匐前进。
　　他爬到土坡边，正要使另一标准军事动作纵身翻滚，滚下坡去，觉得额上滴落了什么，伸手一摸，腥气扑鼻，是一滴鲜血，心胆俱裂，抬头一看，鲜血是从一把剔骨尖刀刀尖滴下的，果然是那个杀神，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冷冷看着他。
　　“兄弟，我投降，”蔡九哥倒也光棍，二话不说就表明态度，他手中本来握着一把手枪，也干净利落地丢下。“你别杀我，我投降，坚决彻底地投降。”
　　“很好，”郭运辉道：“你起来。”
　　蔡九哥勉力站起，战战兢兢，双脚犹如筛糠，郭运辉的剔骨尖刀没有架在他身上，但他觉得刀锋随时会割断他的喉咙。
　　“大哥，大哥，你好你好吗？”蔡九哥唱歌一样说道：“你要蔡某干什么，只管开口，蔡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郭运辉却不和他废话，捡起他刚丢下的手枪，伸手就把他挎着的手枪连套也取了过来挎在自己身上。
　　刚才郭运辉把龚剑送他的马牌撸子摔向敌人，他也懒得去寻找，干脆把枪套也换了，一看刚刚缴获的手枪，竟是一把花口撸子。
　　郭运辉大喜，把剔骨尖刀插回刀鞘，熟练地拉动花口撸子枪管，取下弹匣又插回。这把花口撸子，在蔡九哥手里时，已经打开了保险上了膛的，不过郭运辉一番检查，确定这几乎是一把新枪，很是满意。
　　蔡九哥见郭运辉拉动枪管的动作，尽管枪口还没有指向他呢，已经知情识趣地连声道：“兄弟，不要杀我，大哥，不要杀我，你杀了我只是浪费一颗子弹，却失去了一个忠心耿耿的马前卒，划不来啊……”
　　“你立即命令部下停止追击。”郭运辉道。
　　宁家大屋前方，枪声渐远，看来段勇，曹起芒几个兄弟已经趁机突出了包围圈，不过蔡九哥部下回过神，仗着人多势众，正在追击他们。。
　　“我现在能有什么办法传令给追击的部下啊老兄？”蔡九哥腹诽不止，不过这话可不敢说出口，要是惹毛了这个杀神，顺手一枪，那就完了，只好忍住剧痛，梗起脖子大叫道：“你们谁？谁听到老子的话，赶紧地给老子滚过来，赶快向老子靠拢。”
　　他受了枪伤，居然中气十足，声音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