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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信广很多年前就娶了某个本地豪族的女儿作妻子,信长隐约记得对方前两年刚生了一个女儿,好像今年4岁。信长自己倒是觉得如果有个女儿挺不错的,但这个年代生个女儿说实话不算什么大事,之前信广那个女儿就没什么动静,怎的这个小女儿就忽然郑重其事了?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信长带着森可成和木下秀吉来到信广的居城。两边见了面,信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这才吩咐下人把此次会面的正牌目标带上来。
让信长有些惊讶的是,被带上来的“女儿”并不是一个初生的婴儿,而是一位看起来已经少说有10岁的小女孩。这女孩披散着头发,看起来发质不是很好,不过皮肤倒是很细嫩,一看就是很少在外经受风雨的孩子。尽管童稚之年也看不出什么五官样貌如何,唯有那一双棕色的眼眸又大又漂亮,可是不知为何一点反光也没,好似死水一潭,让人印象深刻。
另外,如果信长没看错的话,这女孩似乎和信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是……”
“我给她起名叫香,”信广道,“织田香,这就是她的名字。而且我也希望,她能够成为我的继承人。”
“为什么?”
信长看了看面无表情,双目无神的女孩,有些疑惑。
“吉法师也看出来了,这孩子不是我的血亲,”信广道,“她其实是我的家臣坂上氏的女儿,之前在安祥城的战斗中,坂上不幸战死,所以被我所收留。”
“安祥城?那已经很久以前了吧?”织田信长惊讶道,“可是为什么现在才收留?”
“因为安祥城后我和家臣四散,好久之后才知道的这个情况,”信广脸色一黯,显然回想起了当初被俘虏的日子,“坂上为了保护我,当时被今川军杀死在战场上,他的妻子儿女失去了生活来源,一直在各地流浪。接着,她们被我曾经接济过的一伙农民收留,一直隐藏到前段时间不久,才听说了我在尾张的事情,于是这才见面。”
“哦……”
关于信广所说的那件事情,信长还是听说过的。那是当初在三河国作战的时候,一次行军路上,信广遇见了一伙难民,他动用了自己的存粮支援了他们,甚至亲自帮助一个生产的孕妇接生,并在之后接纳他们成为自己的领民。听说那个有幸被信广接生的孩子已经被送去寺院学习,想来未来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大德高僧吧。
在这个武士都不把屁民当人的年代,信广这么作不说是仅此一份,也绝对是难能可贵。也难怪那些难民如此感怀信广的恩德,帮助他的家臣藏匿生活了。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三郎五郎兄长说的办吧,”信长点头道,“但兄长这么郑重其事地叫我来,肯定不只是为了这样一件事。”
“当然,”信广道,“我找你来的另外一个事情,就是想让你来教育这个孩子。”
“我……”
信长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
“你的意思是,让这孩子来当人质?”信长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的兄长,“为什么?”
“为什么?作为家臣,向主家输送人质难道不应该吗?”信广反而是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信长,“之前还是要多谢吉法师你照顾我这边难以分身,没有要求,但如今诸事顺意,逐渐并入正轨,那么我想这些规矩也要重新办起来了。”
“……那既然兄长如此说,”信长深吸了口气,“就请兄长参详一下,究竟有哪些家需要交出人质,保证忠诚吧?”
“不是集住在清州的,都应该如此,”信广先是欣慰地笑了笑,然后正色道,“我知道吉法师你为人宽容,连信胜这个不成器的孩子造反都可以被原谅,但治家不能仅仅只有宽容,一定的严酷也是需要的。如果之前林家和柴田家就有人质在你的手里,他们还会这样一心支持信胜的反叛吗?”
“兄长所言……甚是。”
“我知道你不赞同这个,也不喜欢,”信广深深地看了信长一眼,“但这就是乱世的法则。我又如何不知道,这种人质很多时候其实并没有意义,就比如说我刚刚那个问题,其实我自己也知道,就算有人质,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那为什么还……”
“因为这是规矩,”信广道,“就好比我们弹正忠家在朝仓家下克上之后护卫主家来到尾张一样,我们能够成为守护代,掌握这一方土地,这权力是来自于斯波家,而斯波家的权利来自于将军。信友为什么快速的败亡,就是因为他忘却了自己权力的来源,攻杀了主家。信胜为什么众叛亲离?就是因为他作为弟弟,居然反对身为嫡长子的你,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信胜明明是被我击败了的。”
“是啊,如果信胜战胜了你,他当然会逞一时威风,成为织田家督,然后呢?”织田信广道,“信清绝对会反对他,我也会反对他,许许多多的织田家的人都会反对他。就算他手握着大量兵马,结果又如何,只能四处平叛,更加依赖于林和柴田,其结果,不过又是一个被坂井大膳掌握的织田信友罢了。”
“信长你总有奇思妙想,也有我所不能企及的才能,你能走到的高度,一定是我所无法想象的吧,”信广见信长陷入沉思,柔声道,“但正因为如此,我才害怕你走到类似平清盛那样的道路上去啊。”
信长默然不语。
“那,需要我准备晚饭吗?”信广也不着急,只是用闲聊的话语舒缓气氛,“最近因为你那个什么稻田养鱼,很是有一些人开始研究怎么吃鱼,我也请了这样一个师傅来……”
“且慢,兄长,时间还早,就不劳烦你多花费了,”信长回过神来,喊住了信广,“兄长,还是坐下吧,比起吃饭,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咨询一下。”
“什么事情呢?”
“关于本家的发展,”信长道,“所谓稻田养鱼也好,旗本也好,说到底都是为了缓和之前连年作战的压力。最终的目的,还是本家未来的发展,对此,三郎五郎兄长有什么建议吗?”
“若我说的话,”信广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思考了一番,这才道,“还是要向东。”
“为何?”
“因为今川义元的威胁迫在眉睫啊,”信广道,“而且,在美浓土岐氏被近畿强豪朝仓家掌握后,我们已经很难再次获得攻打美浓的口实。反而是今川这一边,我们织田家和今川家互为仇敌,不存在和解的可能,正好用来扩张。”
“这是名了,”信长道,“那实呢?”
“一同浓尾可以争霸天下,父亲正是因为这个迷梦才会遭逢稻叶山下的大败,”信广侃侃而谈,“尾张土地肥沃还在其次,最重要的依旧是东海道的商业,所以比起美浓,东海道三国能够带来更多的收益,如果我们能够控制东海道,将极为有利于实力的增长。若如此,无论是前窥关东,还是北扫甲信,可以进退自如。等到一统五国,那无论是压制关东,还是上洛勤王,都如反掌之易,彼时织田霸业可成,父亲在天之灵也可宽慰了。”
“兄长说的是,”信长点了点头,“那近畿与美浓,又为何被兄长厌弃呢?”
“攻略美浓名不正言不顺,此为其一;”信广竖起手指,逐条分说,“近畿势力盘根错节,积年经营,人心归附,难以安定,此为其二;尾张无险可守,若我等贸然入洛,迁延日久,则东国有变,我等将无葬身之地啊。”
“兄长所言,诚挚良言啊,”信长感叹一声,“可如今今川如此强大,想要掌控东海道,又该是何等的艰难呢。”
“只要吉法师耐下性子,肯和融豪族,统领一门,步步为营,饶是今川义元一时强梁霸道,也定将烟消云散,”信广倒是很有信心,“我们比起今川义元最重要的优势就是年轻,以吉法师的能力,我相信定可以击败义元,掌握东海道,那个时候织田已经是天下豪强,我等子孙,也不必如今日一般,战战兢兢,朝不保夕了吧。”
看着织田信广幻想着未来的样子,信长张口欲言,却发觉自己口干舌燥,竟是半点声音也难以成形。
结果,信长也只能心烦意乱地站起身来,和对方草草告别,便带着新鲜出炉的织田香,逃也似地离开了信广的居城。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分,然而顾念到织田香年纪幼小,一行人没有走得太快,结果就没来得及在日落前回到清州城,只能在半路上的一座城砦歇脚。然而信长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信广那畅想未来的表情,然后他就一丝睡意也无,只好披衣起身。走到庭院里,才发觉木下秀吉正站在庭院中央,仰头望着月光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睡不着?”
信长定了定神,招呼了一声,看对方转过身来才走上前去。
“只是很久没有睡这么早,有些难以习惯,”木下秀吉稍稍点了下头,就当是行礼了,“主公难道是因为白日里信广大人的话而失眠吗?”
“是的,”信长有些惊讶,“你难道会读心?”
“只是一点基础的推理,”木下秀吉摇头,“算不得什么本事。”
信长注意到,对方说话时候的声音似乎比白日里更细,如果说白日里是那种中性的小伙子音,现在就完全是少女的声音了。只不过这声音中还有种莫名的磁性,听起来就好像重音一样,让信长觉得十分微妙。
“好吧,你的推理很准确,”信长摊手放弃,“那么,秀吉大人有什么办法让我好好睡觉吗?”
“我不清楚,”木下秀吉转回去,继续仰望着月光,“如果是我的话,冥想一段时间就好了。”
“冥想?打坐?我可做不到,”信长嘿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在这里唠叨一会儿吧,不是有那种说法吗,只要把一个烦恼说出来,就变成了半个。”
“……然后少的那半个就让无辜的听众承担了?”
“咳咳……意会一下,意会一下,”信长尴尬地道,“如果你不愿意听,就当我在自言自语好了。”
“……我会听的。”
木下转过身来,月光从她背后洒落,就好像飘洒的薄纱,给眼前的佳人披上了银色的辉光羽衣,让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都变得熠熠生辉。
月光的精灵静静地看着呆滞在那里的信长,平日里少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了轻柔的笑容。
“请开始吧,我的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