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闻言，十分欣喜，不敢置信地问道：“果真如此？”
　　程皓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主公听了某的反对之后，决定派关将军去守小沛了。”
　　“什么？”吕布要疯了，那你是怎么腆着脸给我说这话的？当下，拿起一杯酒，也不顾及烈不烈的问题了，一仰而尽。
　　“嗯？”程皓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诧异道：“难道温侯愿意去守小沛？温侯的志向难道只有这么点吗？”
　　吕布是个受不了激的人，大声嚷道：“某哪里没有志向了？”
　　“温侯，现在徐州文武上下，谁不知道我军与袁术之间必然有一场大战。若是温侯去守小沛，恐怕就无法参与这场大战了啊。”
　　“到那时，我军若败，温侯也无法以一区区小沛抗衡袁术大军。我军若胜，温侯也无法收获半点好处。而没有温侯，我徐州实力也会极大削弱，导致战胜袁术更加困难。”
　　“所以说，无论是论及徐州还是温侯个人，温侯留在下邳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吕布沉吟着点了点头，“程军师所言极是。是某莽撞了。”
　　“呵呵，”程皓轻笑一声，“温侯，某冒昧地问一句，您可是真心地想要投靠我家主公？”
　　吕布愣了一下，干笑两声，说道：“先生说的哪里话？某吕布吕奉先，可是天下第一的存在，自然是顶天立地，言而有信。某既然投靠了州牧，自然会全心全力为州牧效忠。”
　　“呵呵，”程皓也是莫名地笑了两下，叹道：“温侯，某以为，咱们可以是朋友呢。没想到，温侯还是把某当作外人呐！哎！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哎，先生，哪里有！咱们可是一见如故，布可是一直都把子煜当作朋友的啊。”
　　“呵呵，既然如此，温侯又何必欺骗于皓呢？”
　　吕布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程皓立刻打断了，“温侯，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天下人谁还不知道您的为人？先前那些收留过温侯的，可是全都没有什么好结果。我家主公愿意让您留在徐州，不是因为觊觎您的勇武，而是因为您对徐州有恩。”
　　“子煜，你放心，某对玄德，绝对没有丝毫恶意。”吕布看起来很诚恳地承诺道。
　　程皓不禁摇摇头，就连他也分不清此刻的吕布是在演戏还是认真的，又或是借着酒意说的醉话。但是程皓知道，势力之间绝对没有永恒的承诺，只有永远的利益。
　　“温侯，现在咱们两个在这里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即便您是认真的，我也不可能做得了我家主公的主，您也不可能一成不变。明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程军师，您喝醉了。”陈宫在一旁看到程皓和吕布的话题越来越深入，而且吕布逐渐在动摇，不禁连忙打断道。
　　“陈先生，这剑南春可是某研究出来的，喝这么一点怎么可能会醉呢？”程皓立刻把话题扯到酒上。
　　果然，吕布闻言十分惊讶，立刻问道：“没想到这剑南春，竟然是军师先生研究出来的酿制之法？”
　　“不错。温侯，皓这一生，独好美酒，所以用心钻研之下研究出了这剑南春的酿造之法。”程皓毫不脸红地说了句大话，继续道：“不知道温侯有什么目标和理想吗？”
　　“这……”吕布有些愣神，自己有什么人生目标，有什么理想吗？
　　吕布的目光，似乎又回到了草原之上，那纵横驰骋的时刻，那持戟杀敌的时光。曾经的自己，是并州的英雄。多少次异族的入侵，都是自己以那一柄方天画戟杀退贼寇。
　　曾经的自己，振臂一呼，长城内外的汉子都为自己是从。甚至即便在自己为了那一匹赤兔杀死丁原之后，他们甚至都原因追随在自己的身边。
　　为什么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当年曾经喊出过的那句杀尽异族的话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这些年又在做些什么？他们又是否对自己感到失望了呢？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自己，还是守护在屡次战败，走投无路的自己身边呢？
　　自己分明都这么让他们失望了啊！
　　吕布不由又想到了张辽，那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兄弟。吕布记得自己亲手杀死丁原的那一夜，张辽那不解和惊诧的眼神。
　　自己甚至一度认为这忠义的兄弟会离开自己这不忠不孝的小人，但是，没想到，最终他还是留在了自己身边。
　　一次次背叛，一次次战败，他都没有离开自己，甚至在自己丧失斗志的时候还在鼓励自己。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那个遥远的、意气风发的自己信口喊出的口号吗？
　　他们没有离开自己，是对自己还带着一丝希望，希望自己能够找回曾经的信念，带领他们杀回草原吗？
　　那自己都做了什么？是因为来到了中原，看到了这花花世界，不再留念故乡的土地，不再挂记那正被异族肆虐的并州父老吗？
　　那自己，还真是，混蛋呢。
　　想着，吕布不由感觉眼角有些湿润，却也因这股凉意而清醒了过来。
　　强行压抑住眼角的水滴，端起一杯酒，趁程皓和陈宫都没注意，珠子滴落在酒中，溅起了一道轻轻的水花，一丝细不可闻的清脆声音，一抹微不可查的咸意。
　　还有苦涩。
　　“温侯莫非，没有什么理想吗？”
　　“不！”吕布高声说道：“某的理想就是，杀尽异族。血不流干，死不停歇！”
　　屋外，守候的张辽和高顺心神一颤，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那个只知享乐和争斗的主公，死了。那个当初带领他们在草原驰骋的将军，又回来了。
　　他们坚信，只要围绕在天神一般的将军身边，那他们的家乡，都将驱逐一切异族，都将得到拯救。
　　他们清楚地记得，曾经自己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在于异族的血战中留下的。但是他们毫不畏惧，更无后悔。直到踏出草原，他们面临的对手，不再那么拼命，不再那么残暴，似乎是轻松了许多。
　　但是，他们的内心，却越发疲惫，不只是因为那些渐渐忘记来源的伤口。更因为，他们再也看不到那个曾经天神一般将军的影子。
　　这一刻，他们的心，又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