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至少在这一刻,无人能像秦萧般站在山脊以一个近乎上帝的视角,清楚无误的将两军最真实的一面尽收眼底。
而当他做出决定也就没再衡量其中的得失,而是立刻投入到思索相应的对策。
此时谷内的形势急速飞转,面对虞军的败退,安军阵营里难知由谁领头,还未等到将令下来就忽地阵型大乱,衔尾追去。
就秦萧看来,安军误入毂中只是迟早的事。
给他的时间并不算多。
短短几瞬之息,秦萧作出决定要投入自己所能动用的全部力量去拼上一把,他没有丝毫惊乍,冷静的回过身道:“我军要输了!”
脸带欢欣,翘首望着安军追击方向的众人闻言一愣,二甲回过神道:“怎么会哩?你看虞军现在都开始已经四散而逃,这明显是我军将要大胜啊!”
“呵!”
秦萧面现冷笑,就算再急,他亦必须说服眼前这十余人才能有足够的赌注,于是将手中当登山杖用的木棍抛给对方,耐着性子道:“我来问你,假如拿着这根木棍逃命时,又该如何做?”
“逃命?”二甲冷不防的笨拙的双手接住木棍,握在手里认真的思索片刻,更做出奔跑的姿势,最后道:“那我肯定是要把它丢了,免得碍手碍脚。”
秦萧眼中射出赞赏和肯定的神色,接着扬首示意道:“那你们再看看虞军,他们现在是如何逃命?”
众人循目再次仔细看去。
“咦!他们的兵器都还在手里哩!”
“诺,连旗帜都没有丢!”
几人一惊一乍的将发现说了出来,并为自己能有这样的发现隐隐感到振奋。
秦萧再启发道:“你们不妨看得更仔细些,虞军虽然看似四散而逃,可骑兵始终保持在两侧稍稍靠后奔走,只要到了合适时机,对方所有车乘和骑兵调转头来,那将是合围之势,等到那时,混乱的安军焉有不输之理?”
“那我们怎么办?!”一人面现慌乱的惊声问道,当然,他问的并非对策,而是有关自己的命运。
如果安军输掉这场战争,他们这些徒役或许连继续成为奴隶的资格都会丧失。
“那要看你们想生想死?”秦萧依旧不紧不慢的说着,接着伴随谷底猛然响起的鸣金收兵声撇头看去,面色微变道:“你们看,徐大将军也发现到不妥之处,可似乎队伍已经不受军令约束……徐大将军也只能追上去……”
众人的眼神追随着谷底那高挂王旗代表徐弘达的车乘移动,对他的话语再无怀疑。
“当然要生!”
不等其他人反应,二甲立刻回道,眼中并隐隐的带着一种炽热光芒,他似乎猜到秦萧要做什么,并为这种即将到来想法感到兴奋。
对方的这种态度看在秦萧眼里,内心不由一愣,不过此时并非深究这些细节的时刻,立即以他惯有的方式动之以利的煽惑道:“我们有着同样的身份,我们也在府内几乎有着同样的地位,可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却只能被这个身份束缚,换做是以前,这也就算了,可今日的局面已是生与死的问题,我们难道还不能拼上一把?大不了死则死矣,如果能因此而活,说不定还能为子孙谋个出身呢?”
“说罢!怎么做?”不待其他人另作他想,二甲再次毫不犹豫的问道。
秦萧满含深意的重重看他一眼,指向谷内两“月”连接的窄处道:“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我们立刻下山将自己族军内的其他人召集起来,以去接收战利品的名义带往那里,到时看我行动行事,总之如果事有可为,这是你我的功劳,倘若追究起来,我一人承担。”
“这个……他们能听吗?”
有人犹豫着反问,军中对他们这些徒役的要求十分严厉,上战场那更是绝不容许之事,因此这也可以说几乎是所有人的疑问。
“能!”秦萧肯定道:“你们也总会想到办法!”
说着意味深长的淡淡一笑,启发道:“难道你们就不能私下说这是某人的命令吗?”
众人皆露出恍然的神色,旋即又为他的胆大包天感到吃惊。
其实这是个漏洞百出的借口,徐弘达又怎么会下达这样的命令给一众奴隶?但秦萧却根本不担心山下的徒役会有什么怀疑,因为如果他们能提出这样的疑惑,他们应该也就早非奴隶。
这完全没有看不起谁的意思。
但事实就是如此,眼界决定个人的高度,在秦萧以前看过的一则古老新闻里,有三位老农被雇佣到城市挖地道直通银行保险地库,最终无声无息的盗取成功,直至police找上门来,他们竟连自己当时在干些什么都不知道,而只能简单的回答出雇主就是找他们去城里施工挖隧道而已。
这在绝大多数人眼里是不可想象的,要知当时已经接近21世纪,在很多人的认知里,这个时代应该早就只剩精于算计的家伙,又怎么还会有这种憨厚老实之人?
可事实胜于雄辩,而以此类推到近似那个时空的两千多年前的奴隶阶层,他们又能聪明到哪去?
秦萧在采石场见过太多类似工具的奴隶,他们几无思想,只懂服从。
当然,这种手段近乎卑鄙的利用,这种做法也会死伤很多人,但不可否认的是从来没有人的成功是凭空白来,总会有人为此付出,哪怕丢掉的是性命。
因此如果他还存有丁点妇人之仁,他就不会踏出这一步,而他今天走出这一步,就意味他愿意承担所有的一切,包括心理的负担,更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安虞两军穿过双月谷,追逐着朝更远的地方越奔越远,在转过一个山体的拐角后大队车乘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
十余人以最快的速度翻下山脊。
召集起人员,一众徒役在带头人的蛊惑作用下起哄般的兴高采烈往双月谷奔去,就连几个其他族军负责总领徒役的士想要出来阻拦,都被粗暴的一把推开,不敢在上前半分。
激昂的情绪再次上演。
依稀的数十个士眼中闪着恐惧的站在一旁,一如当初在采石场面对奴隶高唱《蒹葭》的那群监工。
越来越多不明所以的徒役加入到嗷嗷大叫的队伍当中,他们甚至都不清楚这是去干什么。
或许是天佑安军,当众人快要赶到两月交汇处时,前方隐隐的又开始传来轰隆隆的车马声,并越来越大,秦萧立刻示意众人避往两旁。
盏茶功夫,狼狈不堪的安军车马疾驰着出现在众人视线。
有那么一刻,无论是安军士卒还是这些徒役都有过瞬间的呆愣,然后高速不止的车速和身后要命的追击,让这些士卒根本来不及多想什么就从分开的通道里穿了过去……
而这些徒役诧异的表情下满脑子所想的则是,不是喊我们来搬战利品吗?
现在这又是甚么情况?
要的就是你们这种谁都想不到!秦萧与几位头领带着众人继续往边缘后侧,直至面对这种情况同样感到不解和惊疑的虞军骑兵也穿过近半,忽然一声狂喝,不管不顾的往中心合拢而去……
范府的两千奴隶自然完全以他为中心,而有了这两千人的带动,其他盲目甚至被吓破胆的人也跟着漫无目的的奔了起来……
这就是一种从众心理。
当几万人的追逐、厮杀、交战以及死亡正在眼前活生生的出现时,每个人都不可避免的感到慌乱并开始萌生退意,直到终于有人领头,他们再也不会去思索这么奔窜究竟是对是错。
两军三万多士卒瞬间被数万徒役截为两段,混为一团并渐渐扩散漫延到全军。
战场的形势瞬息即变,秦萧相信以徐弘达的老道,面对这种突发情况肯定要优于思无邪。
更何况当战场挤了个水泄不通的时候,骑兵的优势将大大降低,而车乘的优势将更大的体现,这样的话,安军还能不胜?
战争一直持续到申时才算勉强结束。
历经三个时辰激战的安军最终取得惨胜,被虞军逃回不到七百乘以及近两千骑兵,可谓损伤过半,而安军同样也好不到哪去。
谷内遍地狼藉,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浓厚的血腥味就似在谷内上空凝起一层吹不散的淡红薄雾,分外刺鼻。
秦萧在战事接近尾声时就被抓了起来。
“厉将军,此人动乱军心,更陷我军不义,窃以为必须立刻处斩!”因着率领八十乘族军参战而获得副旅帅之职的罗林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迫不及待的赶至后军营帐。
厉晖看他一眼,淡淡道:“罗旅帅稍安勿躁,该如何处置我自有分寸,倒也用不着旁人来教。”
说着转向被喝令跪在当地的秦萧,注目道:“确实是你带领他人加入战场?”
“诺。”
厉晖见他答得爽快,微微一愣,点头道:“你为何要如此做?”
秦萧不假思索并理所当然的道:“我听到消息说大将军有令让我等前去搬运战利品,我身为徒役总领,自然要带众人前往。”
“强词夺理,一派胡言!”罗林跳了出来将他高声喝骂,再转向厉晖道:“厉将军休要听他胡扯,我最知此人,一向最爱胡搅蛮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厉晖皱了皱眉,未加理会的继续道:“你既然能够做到总领,应该亦是明事理之人,又怎能不知大将军绝不会下达这种命令?”
“大将军没有下令?”秦萧一脸诧异,接着面带委屈道:“我又怎么知道?我只听他们说大将军有令,就当是有令,否则军令不从,我个人丢掉性命还是小事,大将军倘若因此而失威,那才大事不妙。”
厉晖闻言嗤的一笑,盯着他道:“我这下倒是有些明白罗旅帅所说的最爱胡搅蛮缠是何意思,好罢,既然你承认煽惑旁人参战,可知会有怎样结果?”
秦萧一怔,立即纠正道:“我确实带人前往战场,可并非煽惑参战!”
“你自己亦言明凭借的是大将军令驱使众人,这不是煽惑又是甚么?我没问你假传军令之罪已是念及某些情分,你还要狡辩?”厉晖沉声呵斥,他倒没有说错,若非今日对方的横插一脚,安军必定大败无疑,这也是他到现在还强忍怒气和有意为对方稍加开脱的原因。
然而秦萧却听不明白的并不领情,一口咬定道:“我只是据实而言,又怎能称之为煽惑?”
厉晖心道既然你如此不上道且还嘴硬,倒是再也怪我不得,冷哼道:“任谁都知大将军不可能有此命令,又如何会有这种传言?你伪造军令还强词狡辩,来人!”
说着冷眉一凝,冲外高喝:“将此人立刻拖出营帐斩首示众,以正法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