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萧跟在妤的身后快步朝后院行去，耳旁听着她的描述，心道不会是按到什么要命的穴位了吧？
　　可是也不应该啊，大腿附近的穴位本就很少，要命的更是基本没有，这也是他放心让妤去给对方推拿的原因，怎么就会越来越严重，简直下不了床呢？
　　秦萧眉头紧锁，此时已经到了后院门口。
　　顿住脚步，看向一愣也跟着停下的妤道：“你先去请示主上，看主上决定去前厅还是就在此处，又或能否让我入内。”
　　妤猛一跺脚，焦急道：“这都甚么时候，主上根本就下不了榻，还怎么去前厅？走罢，你又不是没来过。”
　　饶是秦萧脸皮厚实，听到这有口无心的话还是不由老脸一红，心道上次来这里可是你家主人打定主意要我的命，现在又怎能相同，就算你不把我当外人，我还能不把自己当外人？坚持道：“还是去请示下要好。”
　　妤百般无奈的瞪他一眼，焦急的叹了口气扭身入内。
　　不片刻回到院门，白他一眼说主人有召，这速度快得就连秦萧都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去真正请示。
　　穿过历经两个多月摆设依旧一成不变的厅堂，还没完全进入厢房，就觉暗香扑鼻。
　　这并不是某种胭脂水粉的香味，而是女子长久居住的那种幽香。
　　秦萧实在没想到范嫣然会在这种地方召见，心中顿生尴尬，可一想到对方若非真的疼到不能落地，又怎么会做出这种在她眼里明显属于出格之事，连忙以一个坦然的心态进入室内。
　　室内布置的极其简单，几乎就是两案、两柜、一榻，一张书案摆放笔墨书简，另一案上则是女子梳妆用品，以及一堆柳条，而两柜也是一柜书简，另一柜想来是装有衣物之类，至于榻上……
　　这还是秦萧近二十日来首次瞧见她的模样，却只见半倚半坐的她形容憔悴，满面倦容，又哪里还有昔日的半分风采，不由惊讶道：“主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此言一出，不是明摆着说人家容貌大出意料？范嫣然顿时被说到伤心处的眼眶一红，撇过头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吗？”
　　秦萧也是一时心惊口不择言，醒转后立刻恨不能打自己两个嘴巴，连忙道：“我只是想到主上尽管千里奔波亦是英姿飒爽、风采照人，便在脑中形成了这样的固有印象，今日突然见到主上这柳弱花娇、楚楚动人的模样，实在别有一番感触，是故惊而发声，主上倒是误会我了。”
　　范嫣然闻言瞥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心情却明显好了一些。
　　可妤和婉兮的反应就完全不同，不只怔怔的盯着他，更是满心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原来瞎话还可以睁着眼睛说？
　　范嫣然静了一下，启齿道：“你真的早就知道我身带旧疾？”
　　关于妤会将这些话告诉对方，秦萧一点都不意外，道：“诺，不知主上可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去邙山，前往山顶探慰我时，似乎还暗暗责怪臣的无礼，其实当时我就是因为发现主上的顽疾，一时失神过去。”
　　范嫣然想起他当日审视的咄咄目光，玉面微红，又被他言语勾起数月来的回忆，千般感慨时最终被腰胯的疼痛唤醒，秀眉紧蹙的忍耐片刻，道：“有关人死复生，我还记得上次在这后厅，你说那人本就未死，不过无论如何想来你也是通晓医理，我只是想知道，为何昨日经妤按捏一番，反而疼痛更甚？”
　　“这个……”秦萧沉吟着觉得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说明，反问道：“不知主上可否听过这样一句话，叫做病不讳医。”
　　“病不讳医？”范嫣然面带疑惑，似明非明。
　　“对，其大意就是，病人不应该因为医匠的男女之别而有所忌讳，医匠也不会因为病人的男女而有区别对待，在医匠眼中只有病人而无男女，至于主上刚才的问题，臣只能说仅凭一句问话，实在难以做出判断。”
　　范嫣然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一想到自己的病症，红霞就爬上病容满面的俏脸，犹豫起来。
　　秦萧没有说话，这种事情只能等对方自己做出选择。
　　范嫣然首先想到了名节，然后又想到了父母，事情如果传扬出去无疑会让父母蒙羞，可父母也会理解自己吧？内心就这样痛苦挣扎的思虑良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却又难免羞涩的遮遮掩掩道：“如果……你有几分把握？”
　　说完这话时，她的头都几乎埋到了胸口。
　　秦萧却忽然想到自己以前问医生时的场景，当时医生的心境应该也如自己这样吧？一瞬间他彻底了解到那种心情，然后也说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范嫣然反而更信几分，因为以前来诊治的医匠，不是大包大揽的说毫无问题，就是摇头苦叹的无药可医，反而他的这种不确定还更符合实情，只是……
　　只是到底让婉兮和妤出去，还是让她俩在这里看着？
　　如果看着，倘若稍后有甚么过分接触，那该如何是好？可如果出去，她们又是否会胡乱揣测？患得患失之际，只听萧已经吩咐两人候在门口，心中一紧的同时又觉松了口气，至少自己再不用为难，只是……
　　只是他为什么要将人支出去？
　　如此做想间，一颗芳心不由的又七上八下忐忑起来。
　　其实秦萧倒没别的意思，纯粹是按照医院的那套有样学样，问诊、检查又或治疗时将患者隔离开来，对谁来说都是一种保护。
　　不过当房间内只剩他俩时，他的心忽然还是不争气的猛跳几下。
　　气氛有点尴尬。
　　“这个，这个……”秦萧知道无论如何，总要说话才能缓解气氛，于是沉吟着道：“这个主上，稍后或许会有些一些身体接触，还望主上勿要惊慌。”
　　范嫣然轻应一声，却又忍不住暗暗揣测他说的身体接触究竟是指什么，是像昨天妤那样的按捏？如此一想，顿时火烧双颊羞得无地自容，将个脑袋垂到不能更低处，暗叫冤家，怎么这种话也要说出来？
　　秦萧哪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既然打开话匣，顺便也就问了基本问题，然后大致也清楚了她的这个旧疾是在十年前的那次不幸中染上，当时因为正在逃亡，而封不寒帮她粗略查看后并没有发现骨折之类的现象，也就不了了之。
　　可是在之后的数年隐患就慢慢出现，时不时的隐隐作痛不说，到了这两年更是如此，特别是梅雨季节和寒冬腊月。
　　总之听完她的描述，秦萧首先基本排除掉是昨天按捏不小心碰到穴位的缘故，其次她这病像风湿却非尽是风湿，可说是神经或关节方面的问题也不完全符合，最后一番分析，初略得出的结论是：或许几种病症综合的表现。
　　但总结起来，其实最大的还是神经方面的问题，毕竟神经的压迫会让人痛至撕心裂肺，而从他以前所知，类似一些有关神经的类似腰椎间盘突出症之类的病症，也有被推拿高手治愈的许多成功案例。
　　正所谓望闻问切，如今既然已经望闻问了，那就只剩下切了呗！
　　秦萧自己都觉得怪怪的摸了摸鼻翼，小心道：“那个……主上不妨躺下，我……臣或许需要再检查一番才能有更好的确定。”
　　天啊！真的要来了吗？经历过昨天那一套的范嫣然此时脑子有点不再够用，不过还是依言顺从的慢慢往榻上伏去，只是……
　　只是怎么能在个男子面前做这种隐私的动作呢？
　　范嫣然不知道到底还该不该继续诊治，她知道对方或许并没有其他意思，可一个女子该有的羞涩又让她忍不住的想要退却，她的脑中纷乱，混沌一片，以至于连身体的反应都没有察觉。
　　秦萧看着她抖成米筛的娇躯暗暗苦笑，后悔昨天或许拼着被以后责难的可能也不该管这事的，不过，不过她这姿势真的似乎很诱人……
　　一个冷颤暗咬舌尖，收拢不由自主飞出去的心绪，移步塌边坐了下去。
　　秦萧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指。
　　当手指与对方身体接触的那一刹那，两个人似乎都浑身一颤。
　　“主上无须紧张，将我当成于妤或婉兮就好。”秦萧的手指轻轻的停在那里出言宽慰，只是就连他自己都知道这简直就是屁话，事实能一样吗？就好像腊肉木柴的手感，能跟自己现在触到的这具凝脂白玉般的娇躯一样吗？
　　到了此刻他终于知道，他终究做不到一个好医者，或者说再好的医者，终究也是凡人。
　　什么医者眼里没有男女，那根本就是对圣人的要求，可圣人都说“食色性也”。
　　或者登徒子与柳下惠最大的区别，就是对欲望的控制吧？
　　秦萧再吸一口深气，紧守本心，不轻不重将手按下，“是这里？”
　　范嫣然此时连最基本的口头回答都无法做出，只知道将埋在锦被里的黔首轻摇或轻点来表达一切。
　　秦萧换着部位又问了几处，收回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