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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34年,东晋咸康四年,鲜卑慕容皇光称燕王,建燕国,史称前燕。
同年,东晋始兴郡公王导的长子王悦病逝,时年三十二岁。
秋风萧瑟,七月的建康城多了几分伤感。
一个葛衣老者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郎君立在秦淮河边。
“焱儿莫悲,尔父既亡,还有耶耶疼你。”葛衣老者抚着小郎君的头怜爱地道。
小郎君宝石般明亮的眼睛只是望着湖面,一语不发。洁白宽大的月袍随风而动,显得他格外消瘦。
半晌,小郎君才缓缓开口:“耶耶,阿耶不会再教焱儿念《毛诗》了。”语气平静地不像个刚失去父亲的稚童,却更叫人心酸。
耶耶是晋人对爷爷的称呼,阿耶是对父亲的称呼,这些称呼一直沿用至唐朝。
“焱儿,纵然你父不在了,你也要刻苦读书,你父在天上看着你呢。”此时此刻,老者不再是那个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大晋丞相,他只是一个刚失去长子,在安慰着幼孙的父亲、爷爷。
小郎君王逸之心里很乱。他本是二十一世纪北大一名历史系大学生,将将二十出头,一场车祸把他带到了这个乱世,成为王导嫡长子王悦在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儿子,王逸之,小字焱。四年前,母亲因难产逝世,王悦既当爹又当娘,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如今,王悦仙逝,接下来的路他该如何走下去?
“郎君,悦郎君已逝,再伤悲也无济于事,不若保重身体,以苍生为重。”跟了王导几十年的老管家王东来苦心劝慰着这爷孙俩。悦郎君是郎君的长子,逸之小郎君又是悦郎君唯一的子嗣,郎君对逸之小郎君极为宠爱,只望逸之小郎君明白事理,好叫郎君不要太过悲伤。
是啊,斯人已逝,唯有节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耶耶,东来耶耶说的不错,我们回去吧!”王逸之乖巧地对王导道。
“好,听焱儿的,我们回去吧。”王导撸撸长须。王悦不但是他的嫡长子,而且为人孝顺、大方得体、谨慎周到,为琅琊王氏的今天立下了汗马功劳。王悦去世后,王导从尚书台一路哭回家,可见王悦的去世对王导的打击有多大。
爷孙俩相携着朝乌衣巷走去,王东来看着他们的背影百感交集。昔年郎君也是这么携着悦郎君蹒跚学步,如今时移世易,叫人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啊。
“阿耶,您回来了!”
“焱儿,节哀。”
王导次子,王恬王敬豫。
“二叔父。”王逸之行礼。
“焱儿,你先去歇息吧。敬豫,你随我来。”王导安抚好王逸之,对次子道。
“耶耶、阿叔,焱儿告退。”王逸之懂事地点点头,慢步离开。
书房
王导与王恬对坐,目光复杂。
“敬豫,如今你大兄没了,你便是琅琊王氏的长子,你有何打算?”王导抿了一口茶,看着王恬。
“阿耶,大兄的死,儿子也有责任,若是我能帮着分担一二,大兄兴许就不会心力交瘁而一病不起,儿子对不起大兄!”王恬以袖掩面,哽咽着。
“你一向不喜政事,也无需自责,对不起的是我这个父亲,若不是为了王氏,长豫(王悦的字)怎会如此?”王恬的一番话勾起了王导的自责。
“大兄已逝,阿耶节哀!”王恬急忙收泪,劝慰王导。
“敬豫,现如今你是长子,需担负起家族责任。对于世子之位,你可有人选?”王导似稍稍缓过来了一点,又征询道。
“阿耶,大兄尸骨未寒,此时怎可定议世子之位?此事还是待过些时日在家宴上商议一二。”王恬皱眉道。
尽管他想世子之位想了三十几年,但是,王悦将将逝世他就继任世子,即使晋人提倡不拘俗礼,此举还是会惹人非议。
王恬是王导的二夫人雷氏所生,并非王导的正房夫人曹氏所生,与王悦同父异母,是庶子。而且,几年前王导从兄王敦叛乱之时王恬不止一次要前去帮助王敦,也让王导知道这位庶子并不象表面上这么淡泊名利,而是有着称王称霸的野心。
这也是历史上王导宁愿让王恬的长子王琨入继王悦一支继承琅琊王氏也不传位王恬的原因。
现在既然有了王逸之,自然没有王琨什么事了。
“敬豫,我的身子你也知道,怕是撑不了几年了,若是不及时将少主定下来,我实在是不放心啊,有什么意见你就老实告诉我吧,阿耶老了,想不了那么多了。”
王导颤着声,一想到自己亲自带大的长子,他就伤心不已。
王悦曾在明帝为太子时、王导担任太子太傅期间,任职东宫;后历康帝司马岳为吴王时的第二教育官吴王友,官终中书侍郎。在东晋初年,王导与元帝司马睿的关系、王导与明帝司马绍的关系,乃至王导与温峤、庾亮等人的关系,都可能或多或少地部分牵扯到王悦。王悦有可能出现在各方角力的某个枢纽位置上,导致耗尽命数。因此可以理解,王导失去他之后,那超乎寻常的痛心。
“阿耶是琅琊王氏的家主,此事还是阿耶决定为好。儿子不擅庶务,想不出什么好人选。”
王恬一味推延,就是不肯说出自己或者王逸之的名字。
“罢了,罢了,敬豫,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我再好好想想。”王导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心中腾起一阵又一阵无力与怒火。
自东汉初年起,世家子弟没有人能逃出世家这个牢笼,王恬也不例外。
王导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特意”找王恬“商议”琅琊王氏继承人的问题。他对二儿子还心存侥幸,期望他主动放弃。
王恬脸色僵了一下,起身离开,嘴角噙着一丝冷意。
阿耶自小就不大喜欢他,如果说是嫡庶有别,阿耶对庶出的三弟也是疼爱有加。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习惯阿耶对自己的冷淡。大兄在的时候,他还不敢有什么行动,毕竟,大兄那样一个细致入微的人,很难在他身上占到什么便宜。但是,现在大兄已经走了,世子之位必须是他的,琅琊王氏只有在他手上才能达到极盛。
渡江以来,北方士族大都居住在秦淮河上游的乌衣巷,或者清溪之畔,所以也被称为乌衣子弟、乌衣诸郎或清溪人家。
这片地方,在崇尚老庄的东晋,可以说是极为雅致的地方,因为这一片常常举办雅集,清谈制艺;也可以说是极为肮脏的地方,因为所有的交易都发生在这一片“净土”。
这个始兴郡公世子之位,不只是一个普通的世子,它代表的,是东晋第一门阀琅琊王氏举族的支持和资源,足以让一个乞丐摇身一变成为皇帝,所以,王恬才如此不遗余力,哪怕忤逆父亲都要成为琅琊王氏的继承人。
这,完全是权力的诱惑。没有人能够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