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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河畔,泱泱粼波,虽不见汹涌澎湃,但久久流淌的河水却是另一番柔美的景象。
夕阳西下,晚霞齐飞,渭水细浪轻拍河岸,不知不觉中打湿了解长歌的鞋子。
他的性命在天道轮转中得以延续,但他并不觉得有多珍贵,一切仿佛又退回原点,甚至还不如最初,吕不韦下令加强了对他的监管,嬴政虽然扬剑法场,解救了自己,但对他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些什么。最重要的是,阿鹉消失不见,问遍众人,似乎从来没有这人一般。
此刻,嬴政、甘罗正陪着他漫步渭水河边,秦王的卫队远在丈外。
“长歌,身上的伤好些没有?”嬴政问道。
“已经并无大碍,世兄大王不必挂牵。”
“你受了这么大的罹难,我明日叫人给你送些松茸、辽参补品,助你早日康复。”
解长歌知道嬴政对自己的关心并非虚言,微笑着说道:“长歌感念世兄大王的关心,我自幼身体羸弱,是在燕国就留下的毛病,再多的补品也无济于事,世兄大王切莫白白浪费了好东西。”
甘罗插话道:“长歌世子所言极是,如今仲父派人日夜在世子府外蹲守,大王虽是好意,但恐仲父多心,扬剑劫法场之事已经使你二人产生了间隙,大王今后务必要注意呀。”
嬴政白了一眼甘罗,说道:“好你个甘胖子,要不是你救不出长歌,我何至于劫法场?你还有脸提此事!”
甘罗委屈道:“舌辩仲父之前我就劝戒过大王一言不发,一事不做,明明是你拔剑中了仲父的计谋……”
“甘胖子你还说!”嬴政一脚踢在甘罗屁股上。
“不说了,不说了,都是我无能……”
解长歌笑看这君臣二人,突然神情严肃的说:“世兄大王,行刺之事我还要回禀……”
嬴政手一扬,避开他的眼神说道:“行刺之事不要再提了,今天不谈政事,别坏了渭水河这般美景,你尽快把伤养好才是要紧事。”
解长歌一怔,低头不语。
“大王,臣下有一事要问。”甘罗揉着屁股说。
“甘胖子请讲。”
“当日法场之上,大王的飞刀绝技什么学的?”
“什么飞刀绝技!我使得是真龙御剑之法!”
“哦,不知何人所授?”
嬴政见左右无人,小声说道:“一个叫明玄坤的人。”
甘罗追问:“此人现在何处?”
“我也不知,我与他在莞园古井边相遇,得剑法之后着急去救人,回来他便踪迹全无,想来是个世外高人吧。”
“哎,又多了一个搅局之人。”
嬴政不理甘罗,转而对解长歌说道:“美景当前,你可带了泥埙?”
“我一直带在身上。”
“如此甚好,我们兄弟二人重逢不易,就着这河光山色共鸣一曲,甘罗嗓音动听,复歌一首,此般才有意思。”
解长歌从腰间取出泥埙,他何尝不想如此,如今剩下的也就只有它了,脑中浮想起阿鹉的一颦一笑,乐曲自泥埙中缓缓响起。
嬴政拔出太阿,轻弹长剑。
一埙一剑,一刚一柔,如泣如诉,娓娓道来,眼前的渭水河也变得低垂婉转,生动起来。
甘罗举步踏浪,开口唱到:
“山有扶苏,隰(音xi席)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眼前的景象在此乱世之间倒也难得一见,此刻他们心意相通,却不知今后会是怎样光景。
弹唱之间,突有一尾扁舟飘然而来,舟上立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手握竹竿,穿翠绿色衣裙,宛若仙子。
弹剑之声先停,解长歌本闭目吹埙,听剑音没了,方才睁眼观瞧。
只见嬴政痴痴相望,早把奏乐之事搁在一旁。
眼看少女离三人越来越近,身后一阵骚动,许多卫兵抢到近前,一面护住嬴政,一面喝住少女。
“你是何人?”嬴政拨开身前的卫兵问道。
少女离舟上岸,被卫兵团团包围,神色却并不惊慌。
“小女玉蝉,家住上游村庄,误游至此,扰了王驾,还请赎罪。”
“玉蝉……”嬴政失神自语道。
解长歌无意间与少女对视一眼,心上微动,仿佛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不等秦王说话,赵高疾跑而至,大喊道:“左右卫兵,快将此人驱离!不要惊了大王!”
“糊涂赵高,一个弱女子岂能惊了我,别惊了她倒是真的,卫兵们,切不可对她无理!”
赵高看看少女,再看看秦王,仿佛明白了什么,低声说道:“大王,要不要将她带回芷阳宫,再做打算。”
不等嬴政开口,甘罗说道:“不可,乡野女子来历不明,带她回去做什么?”
赵高说道:“既然来历不明,更要带回去细细盘问才是,大王一时心思畅游渭河,提前未有安排,万一此女子是受了何人之意来此图谋不轨怎么办?”
甘罗说道:“你所言极是。”
赵高不知何意。
甘罗接着说道:“大王每日行程只有你最清楚,旁人哪里知晓,莫不是你提前安排这女子在此,图谋不轨?”
“你……”赵高犹如吞丸在喉,一时语塞。
甘罗当然知道赵高所想,无非是看嬴政对这少女有意,借机逢迎秦王,但嬴政亲政在即,每日国事繁多,正是凝神聚力的关键时期,故此阻拦。
嬴政白了一眼甘罗,叹口气说道:“好了,赵高也是为我考虑,甘胖子不必咄咄逼人。”
“臣下一时失言。”甘罗跪拜道。
“长歌,今天就到此为止,咱们回宫去吧。甘罗,我还有些政事要与你商议,回去的路上你就徒步陪在我的车辇之旁。”
“啊?又要跑步?”甘罗苦笑。
傍晚,芷阳宫内,嬴政提笔冲竹简出神,思考半晌,写下玉蝉二字,随后又将竹简扔在一旁。
赵高此事捧着睡袍走了进来,说道:“大王,这几日国事繁重,您身体一定疲倦,该更衣就寝了。”
嬴政突然拍案而起,厉声喝道:“你说就寝我就得就寝?那你说要我项上人头是不是我也得双手奉上?”
嬴政平日虽然多有傲慢,但大体能够察纳雅言,平和处事,但经解长歌之事后,越来越觉得自己空为一国君王,行事却受各方势力制约,只有在法场扬剑时方感痛快。
明玄坤的天道善恶理论渐渐弱化,反而是那种手握生杀大权的感觉另他向往。
我就是王,就是大道!
由此整个人也变得暴躁易怒。
可怜这赵高并不明白其中缘由,吓得双脚一软,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震的地板都梆梆作响。
“臣下该死,臣下该死。”
“从此刻起,只有我说什么才是什么,你们再敢忤逆我的意思,格杀勿论!”
“臣下一定谨遵王命,大王一字一句都是金口玉言,再不敢有它想,还请大王赎罪。”
嬴政怒气未消,门口有宫人来报。
“什么要紧的事,这个时辰来报?”
宫人道:“回禀大王,御皇母赵姬太后请您前去说话。”
母后这会叫我做什么?嬴政心中不明,对赵高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车辇。”
“是是,臣下这就去准备。”赵高惊魂未定。
阿房宫,丹阳圣坛,赵姬庄严的法相正襟危坐,鸟架上的乌鸦不时聒噪。
“母后再上,儿臣嬴政听训。”
原本秦王与母亲最亲,但自从赵姬驾崩,又被太古上师徐福还魂后他极少来探望,总觉得徐福法术诡异莫测,而母亲也变得多少有些古怪,自己实在难以像从前一样与之相处。
“政儿近来治国理政,夙兴夜寐,甚是辛苦,身体可还吃得消?”赵姬问道。
“回母后,历代先辈励精图治,开疆拓土,儿臣为不辱大秦威名,不负母后期望,忙碌些也是应该的。”
“政儿能这么想母后自然高兴,但自己的身体也同样重要,如今你的平安即是我大秦的运势,平日还要多加爱惜。”
“儿臣谨遵训导。”
赵姬拂衣袖,一只乌鸦衔布袋飞至嬴政近前。
秦王厌恶的将乌鸦驱走,取布袋在手上。
“政儿,这是我专门为你炼制的丹药,为各色仙草凝结而成,服下可益寿增福。”
“儿臣感念母后恩德。”
“我的政儿一定能安康百年,别像母后一样,早早就寿尽,只能靠着徐福的法术依附在这两尊石像上,苟且偷生。”赵姬眼中凄凉,接着说道:“生死无常,芳华千金。”
“生死既然无常,母后为何强求?”
嬴政紧紧盯着自己的母亲。
“政儿,这句话你想必早就想问了吧。”
“儿臣自然希望母后福泽万年,但生死有命,乃是天道使然,为何又要逆转复生?”
赵姬惨然一笑,说道:“政儿你已经长大,有些话与你但说无妨。母后出生卑贱,本是吕不韦的歌姬,后被他带去赵国献给你父王子楚,子楚虽为皇亲但实为人质,与解长歌一般无二,我与你父惶惶终年,惨淡度日,还是吕不韦,他出百金,用计谋使子楚归返秦国,又教会我许多手段,使我能左右逢源于宫室贵胄之间,取悦华阳夫人,最终使你父继承大统。
原以为可以过上几天平静生活,谁知朝中局势险恶,子楚王位每天都有可能倾覆,性命甚至危在旦夕,无奈我只能再助你父铲除异己,重振朝纲,如今只是草草几字,实则其中屈辱痛苦,难以言状。”
赵姬说到此处,神伤不已,妆容惨淡。
“如今政儿当上秦王,又与你父当初有何不同?甚至更为凶险,你父执政时已历练多年,远见卓然,乾纲独断,可你年纪尚小,早在数年前各方势力就已蠢蠢欲动,大秦分崩离析只在一念之间。
你说的没错,生死有命,乃是天道使然,我又何尝不想一眠终了,不问世事,但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你,我的儿子,你一日不能真正为君,我便一日不能与世长辞。
因此驾崩之时我才同意与徐福订下血盟,让他使我死而复生,寄身石像,得庄严与妩媚两尊法相,继续辅佐于你,力求我大秦基业常青,力保我儿周全。”
嬴政沉吟半晌,动容说道:“母后不易,儿臣今日方知,请母后放心,今后我必当加倍勤勉,早日亲政,不负母后所受之苦!”
“你记住,到那一日时,你便可毁了这两尊雕像,我也可去极乐陪伴你父子楚。”
嬴政低头不语,转念问道:“母后刚说与徐福订下的血盟是什么?”
“这个你不必多问,日后自然知晓,对于徐福,我深知你不喜他的法术诡道,但你身为君王,凡事只要能为你所用,就不必顾虑太多,虽有时于险恶之间有所偏颇,但王道为先,王道为重,你切记切记。”
“儿臣记住了。”
赵姬点点头,微笑着说道:“话分两头,徐福还是有些手段的,所谓法术,实则就是化实为虚、化虚为实之法,你心上所想,天道难以达成的,徐福却可以,政儿,今日母后就让你领略一番。”
赵姬说罢一击掌,自大殿外走进一人。
此人,正是渭水河边与嬴政相遇的女子,玉蝉。